离开双冈城后又走了二里路,正巧从陡崖边上经过。
一侧是峭壁,一侧是陡崖,稍有不慎便会跌入陡峻的深坑里,扎进一片枯木林中。
坑里的树全然干枯,露出大片漆黑的枝干来,枝干上挂着不少玩意,想必都是路经之人无意遗落的。
一行人快马加鞭而过,在路过这窄道时,齐齐放缓了马速,走得小心翼翼的。
洛衾拉着缰绳,朝底下看了一眼,似看见了一角衣料,那衣料似曾相识。
她拉住了缰绳,蹙眉道:下面有人。
魏星阑抬起了手,令后边跟着的弟子停下,她垂眸望底下看去,顺着洛衾所指的方向,看见了一块挂在树枝上的碎布。
这种布料大多是中原人在用,并且还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洛衾忽然想了起来,萧山的弟子服不就用的是这样的布料么,上边的刺绣也是独独萧山所有的。
是萧山弟子。她蹙着眉道。
魏星阑翻身下马,站在陡崖边往下看着,脚下的碎石被踢着簌簌往下滚落,惊险得很。
青芝愣了一瞬,连忙道:主子小心!
魏星阑背对着众人,抬手安抚了他们。
只见那角被撕裂的布料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底下有七八个人正趴着,身上鲜血淋漓的,死生不知。
洛衾下了马,倾身往下看了一眼,蹙眉道:我下去看看。
魏星阑回头就捏住了她的手,你在这待着,我一人下去即可。
说完她松开了手里的缰绳,握着剑往下一跃。
疾风在耳边呼啸着,一道剑光闪过,拦在身前的枯枝忽然嘎吱一声断裂,若非如此,她的袖口定然已经挂在那枯枝上了。
魏星阑平稳落进了深坑里,仰头一看,洛衾正缓缓将剑收回了鞘里。
霜儿这般心疼我?她笑了。话音刚落,上边那收了剑的人忽然毫无预兆地跳了下来。
崖边几人目瞪口呆,都在思索着要不要也下去帮忙。
青芝抬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几人,意味深长道:别下去了,你们就算下去救到了人,二姑娘也不会感激。甚至还会赶人。
底下趴着的八人中只有两人还有气,其余几人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魏星阑回头就道:不是让你在上面呆着么。
这下边情况不明,多一个人多个照应。洛衾睨了她一眼。
魏星阑笑了,你分明是在担心我,还装模作样。
被说破了后,洛衾侧着头没去看她,只弯腰查看着那几人的状况,只有耳垂微微一红。
只见底下八个人的身下全是血,那血已经渗到泥土里去了,将他们的弟子服染得通红。
魏星阑伸出一指抵在了其中一人的颈侧,却发现那人已经连一点脉搏也什么有,身上也凉得厉害,四肢僵硬得根本不能搬动。
她蹙起眉,又朝其余几人的颈侧探去,看看还有没有能救回来的。
洛衾颔首,只发现有一人还有气息,那气息弱得很,就像藕上连着的丝一样,一不留神便会断去。
这里有个还活着的。她冷声道。
我这也有。魏星阑应声。
八个人里竟只剩下两人还有一线生机,其余六人浑身凉了个透。
洛衾抿唇不语,快速地点住了手边那人的周身大穴,暂时止住了他仍在淌着的血。
青芝那里补血清神丸。魏星阑道,兴许能让他们暂时醒来。她说得委婉,言下之意是活不久了。
洛衾低垂着眉眼,她对生死本应心无波澜,可如今心尖却酸涩得很,像被紧紧捏成了一团。
魏星阑伸手去勾了勾她的手指头,无妨,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救不回来,不是我们的错。
洛衾微微颔首,仰头朝崖上看去,上去?
魏星阑扶起手边那人,如踏着风梯一般,几下便和洛衾一块回到了崖上。
站在崖边的青芝在看见两人各自扶着的血人后,懵了一瞬,连忙把装了补血清神丸的药瓶取了出来,给那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各倒了两颗。
这药见效快,但不能保命。青芝咬了咬唇,接着又问:其余人呢?
魏星阑给其中一人喂了药,其余人已经僵了。
青芝愣了一瞬,垂下了眼眸不再多问。
众人面色凝重,不由猜测到其他两派的人为何也一同来迟,果真如洛姑娘所说,三派的人不会无故来迟,多半是路上遇了事。
洛衾撕开了其中一人那被血糊在了身上的布料,细细查看了他的伤口。
只见那刀痕深可见骨,像是淬了毒一般,伤口已经隐隐有腐烂的趋势,边沿处又紫又黑,俨然是致命之毒。
这么恶毒的手法青芝呢喃道。
洛衾蹙眉,是夙日教。
魏星阑微微颔首,细看他们身上还有细细小小的伤口,不太容易发现,应当是毒虫留下的。
他们都已用上了毒虫,竟还要在刀口上淬毒。洛衾冷声道。
魏星阑沉默了半晌,兴许是怕他们不死,后来又补了刀。
真是阴狠至极。一弟子压低了声音道。
另外几人随之附和,夙日教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夙日教作恶多端,不将他们端了,如何平江湖?
这人还能救回来吗?青芝看了许久,闷闷地问了一句。
魏星阑微微摇头,兴许能等到他醒来,但救不了。
青芝欲言又止,缓缓将眼眸转向了另一侧,不忍心再看。
那两个还有一口气的萧山弟子躺在地上,身上的毒虫被魏星阑用内力引了出来,在毒虫离体后,他们猛地咳出血来,紧闭的双眸剧烈地颤动着。
洛衾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人,心却不甚平静,紧抿的唇微微张开了些许,一时忘了呼吸。
两人一前一后地睁开了双眼,起初视线还是模糊的,接着才渐渐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们虽然不认得魏星阑,却认得天殊楼的服饰,还有那把银白的惊浪剑,天殊楼里能拿着惊浪剑的就只有魏二小姐一人。
两人原本迷茫的双眸清明了起来,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兴许是气急攻心,两人又咳出了血,脖颈和脸通红一片。
别急,有话慢慢说。魏星阑蹙眉道,她将手覆在了其中一人的后背上,将内力缓缓探入,护住他的心脉。
话音刚落,她的袖口便被那人扯住了,那个奄奄一息的萧山弟子满脸是泪,脸上皆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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