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三摇摇头,不麻烦,那我就不留下叨扰了。
在看着人走远后,林二嫂才匆匆把自家的傻儿子推进了屋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往里走。
魏星阑仍有些恍惚,双手被祈凤紧紧捏着,她垂眸一看,这小丫头看样子是真哭了,双眼红通通的。
一旁的洛衾神情依旧淡淡的,却站起身,将林二嫂手里的竹篓拿进了厨屋里,这举动熟练得就跟在自家岛上一样。
魏星阑愣愣地想着,这世上不可能有她接不住的话本。
于是她垂眸又对上了祈凤那湿漉漉的眸子,感天动地般道:让凤儿担心了。
这话音刚落,祈凤哆嗦了一下,连忙把她的手丢开,还往衣摆上抹了两下,满脸尽是嫌弃,醒了就好。
魏星阑眼神复杂,顿时觉得自己刚刚难不成是在梦里,迟疑地问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喊我什么?
祈凤解释道:只是做戏,渔村村民不待见外来人,不能让蒙叔看出破绽来。她摆摆手,一副负心汉的模样。
魏星阑沉默了一会,我想也是,我即便是天赋异禀也不能生出你这么大一个女儿。
祈凤:
这屋子略显窄小,厨屋就挨着厅房,洛衾在里边听得一清二楚的,对魏二小姐的话深有体会。
明日你就可以同我们一起去捕鱼了,省得姐姐还得喂你喝药。祈凤一张小脸苦恼得很,显然不大喜欢捕鱼,方才在屋外和蒙三说话时,还装出一副非得跟着捕鱼不可的模样。
魏星阑不由觉得,就这么短短一段时日过去,这小丫头就被养歪了,她先前可不是这样的。
从厨屋里走出来的洛衾脚步一顿,倏然把脸转向了另一侧。
魏星阑细细一品祈凤刚才所说的话,愣了一瞬后双眸忽然亮起,问道:你说这几日是洛姑娘喂我喝的药?
祈凤点点头。
洛衾实在是怕了魏星阑了,为了避免她胡思乱想,连忙道:用勺。
听罢,魏星阑不由得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洛衾:
林二嫂叹了一声,总算是醒了,姑娘你已经睡了六日了。转头她又对那傻子道,去厨屋端碗水出来,一会我再去热些粥。
她那傻儿子拍拍手就往厨屋走,看着二十来岁,心智却像是孩童一般,比祈凤还不懂事,走路一蹦一跳的。
魏星阑愣了一瞬,她猜想到自己定然昏了好几日,不然也不会觉得浑身乏力,腹中如被掏空一般,可没想到竟已睡了六日。
我们这是在哪。她问道。
西井渔村。林二嫂道。
这村落的名字她还未曾听过,看着村里的人甚是朴实,这屋里又到处放置着捕鱼的器具,料想到此处应当是靠捕鱼为生。
洛衾道:此处离青锋岛挺远,应当不会有人找过来。
魏星阑微微颔首,将腕口反了过来,三指搭在了自己的脉门上,神情凝重得很。
如何。洛衾蹙眉道。
魏星阑眉一挑,将袖口捋了下来,把那手腕骨遮得严严实实的,甚好。
洛衾实是不大信她,伸手就去抓她的手,却反倒被魏星阑捏住了手腕。
那人的手冰冰冷冷的,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许是血液不甚流畅的缘故,手背上一片暗色的红紫淤迹,触目惊心的。
魏星阑摆明了不想让她给自己把脉,还故意道:方才没有外人在,你轻薄我也就算了,如今一双双眼睛盯着,你竟还想乱来。
洛衾猛地收回来了手,脸颊一热,谁想乱来。
魏星阑但笑不语。
林二嫂仍是有些忧心魏星阑的身子,蹙眉道:要不我将那药铺的大夫请来家中,给姑娘看看。
魏星阑连忙摆手,我没有大碍,不必劳烦大夫过来了,这救命之恩还没有报,怎好再劳烦。
可是林二嫂仍是蹙眉。
不必管她。洛衾道。
林二嫂有些看不明白了,总觉得这两位姑娘的关系奇怪得很,人没醒时连夜照顾着,这躺着的姑娘一睁开眼,两人却又像是在针锋相对般。
这城里的人心思可真难琢磨,还是自家的傻儿子好懂些。
那傻子将水捧了出来,本来满满一碗水,端出来时晃得只剩小半了,傻子还一边笑着说:水、水,喝水。
林二嫂无可奈何,只好把他手里的碗接了过来,她刚想上前一步喂到魏星阑的唇边时,洛衾道:我来。
洛衾端着碗,躬身将碗口抵到了魏星阑的唇边,缓缓地倾斜了一些,将那干燥的唇微微打湿。
只见那有些干裂的唇微微一张,小口小口地喝起水来,似格外珍惜一般。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魏星阑喝水,上一回从逍遥城出来,这人也晕了许久,醒过来时念叨着要喝水,明明看着渴得不行,却也是这般小口小口地酌着。
这么看,倒有几分像那传言中养尊处优的魏二小姐了。
祈凤坐了过来,仰着头看魏星阑喝水,虽然方才表现得嫌弃无比,可心里却仍是担忧得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看大夫。
大夫若能治得了她,就不必拖这么久了。洛衾道。
林二嫂又重重地叹了一声,你们姐妹俩也不容易,那大恶人就该遭千刀万剐。
魏星阑面上并不表情,心底却懵了,她暗暗朝洛衾睨了一眼,却见洛衾神色不变地转身将碗放在了桌上。
那位老爷也是个狠人,纳了三十房小妾,单单儿女就已经有二十来个了,却还强纳了别家的姑娘,纳了又不管,虽然那小妾也做了些错事,可两位姑娘是重情义的,将那小妾与杂役私通生出的无辜孩儿带了出来,只是不幸被府里的人逮住,还被老爷扔到了海里。林二嫂叹息道。
洛衾侧着头,肩颈一僵,没回头去看魏星阑脸上复杂的神情。
林二嫂感叹完了后,将自个那傻儿子拉了过去,道:姑娘刚醒来,光喝粥可不行,我将圈里那只鸡给杀了,先儿来给我打下手。
傻子林先点点头,喜笑颜开着道:杀鸡,杀鸡!
门合上后,洛衾这才回头,却不自在地坐远了些许。
祈凤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着,总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有些憋闷,她嗖一下站了起来,道:我也去看看,那鸡我喂了两顿呢,还有点舍不得。
转眼间,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魏星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问:老爷,三十房小妾,小妾和下人私通生出的孩儿?
洛衾有些难以启齿:我同林二嫂说,我们是家中不受宠的小辈
那小妾是怎么回事。魏星阑问。
被老爷纳回来后同杂役私通,还生了个孩儿,这事数年后才被偏房的夫人抖出来,于是老爷生气,要将这孩儿活埋。洛衾道。
然后呢。魏星阑接着又问。
你我二人看不过眼,在老爷要把他那小妾和杂役私生的孩儿活埋前,就连夜带着那小孩出逃,却仍是被追上了,我们再三阻挠,屡次护着那小孩,最后落得个三人齐齐被扔到海里的下场。洛衾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可讲出来的故事却跌宕起伏,着实精彩。
与这故事媲美的是魏星阑甚是精彩的神情。
魏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