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岳韫川却蹙起了眉,他见识过洛衾的武功,也见过那媗儿姑娘的剑,洛衾的剑虽然快,比之媗儿却似乎弱了一些,却说不出究竟是哪弱了。
洛衾将游倥偬的剑震开,淡淡说道:游前辈可真是拼命。言下之意,说的是这人根本没有手下留情,使的是杀招。
游倥偬黑着脸,心潮激荡起伏,武林盟之事如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间,再添一片羽毛都会令他呼吸不畅,不巧,洛衾上赶着当了这片羽毛。
在将那把青剑震开之后,洛衾把剑尖抵在了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给自己画了一个圈,那圈画得浑圆,痕迹细细浅浅的。
那圈只能容她后退半步,如不慎踉跄,很容易便踩到圈外,可她眼眸一抬,竟道:若前辈能在半炷香内将我从这圈中逼出来,那便算前辈赢了。
游倥偬怎见过这般自负的小辈,心道,不就是要让她出个圈么,这还不容易!
然而身后不少人在定定看着,何况洛衾还唤了他前辈,不管是不是诚心的,他总不能将人往死路上逼。这一想,他醒悟过来,若真把人伤着了,岂不是打了岛主的脸,故而这一出手,不由收了两分内力。
岳韫川蹙眉看着,他心道,难不成这洛姑娘是故意的,她定是料到游倥偬会手下留情,所以在故意拖延时间
长剑袭来,洛衾那柔韧的腰微微一动,衣带被剑风刮得微微一扬,恰恰避过了那锐利的剑尖。
洛衾只一味地躲避着,却没有主动出手,那身姿灵巧得像是游蛇一般,让游倥偬每每落空,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划断。
在这一击一退间,岳韫川看出来了,这洛姑娘之所以看起来会比媗儿姑娘弱上一些,恰恰是因为她的功夫路数。
洛衾的偏柔,一招一式也更是好看,恰似飞仙一般,而媗儿姑娘的内力和剑法则又冷又刚,只看一眼,便能体会到那剑法给人的阴冷决绝的窒息感。
半炷香下来,两人已经过上了数十招,游倥偬虽没有停下来,可是气息已经隐隐有些不稳,许是连洛衾的一角衣袂也没有碰到,感到有些挫败。
青锋岛上人才辈出,半炷香已过,倥偬,收手吧。从船上下来时,那先行同洛衾说话的老者孟砾说道。
游倥偬被这么一唤,才停下了手中的招式,将气息沉入了丹田后,脸色铁青地收剑回鞘,是我输了。
洛衾神色不变,只朝那脸色铁青的前辈微微颔首,尔后又道:还有谁。
远处的人群中传出阵阵低语声,似在互相推拒着,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方才洛衾和游倥偬的比试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原以为这好看的姑娘只是岛上一只貌美却并不实用的花瓶,可没想到这花瓶竟还是带刺的。
就在有人蠢蠢欲动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一掠而来,一袭纱衣翩然若仙,身上似带着一股桃花酿的气味。
洛衾抬眸看了一眼,立刻收剑道:岛主。
岛主点了头,她面上依旧蒙着纱巾,明明双眼露在纱巾之外,可她却装作看不见这群人一样,推开门便要往里走。
游倥偬讶然道:岛主,我们十派五家奉武林盟之命前来,这不懂事的小辈将我们拦在外边,说是岛上有什么过招才能见人的规矩。
这话音落下,岛主脚步一顿,醉醺醺地回头,眼眸一弯,说道:哦?似乎是有这么个规矩。
洛衾愣了一瞬,这规矩还是她临时编造出来的。
随即,游倥偬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岛主挥挥手道:既然诸位来了,那便在岛上住上一日吧,我今日喝了些酒,有些头疼,若是有事可明日再议,丫头,将客人们带到晚霜别院,快些把院子收拾干净。
丫头头一低,乖乖道了声是。
游倥偬气得脸红脖子粗,若是这样还看不出来,他就枉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这青锋岛岛主就是刻意在晾着他们!
可他们有求而来,对着一个星使还能说是她不懂事,若面前站着的是岛主,那便不一样了。
纵使事情再紧迫,谁也不敢逼迫岛主回应,游倥偬闷声说道:那岛主总得给武林盟一个交代,贵岛派出的人,可有将魏二小姐带回?
岛主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什么魏二小姐,没见过。
游倥偬手下的一众弟子纷纷握紧了剑,听着她这话,像是被齐齐羞辱了一番似的。
我说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我乏了,明日要交代我就给交代。岛主接着又道。
游倥偬脸色依旧难看,他抿着唇咽下一口气,无可奈何将手往下一打,一众弟子便将手里的剑放了下去。
看着岛主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众人也不好再逼问,于是一众远道而来的贵客只得跟着岛主身边的小丫头到别院去。
在那十派五家的人走了之后,洛衾才蹙眉道:岛主让我将他们带过来,却不在楼中。
岛主嗤笑了一声,你带回来的那和尚日日来念经,念得我都快能倒背如流了,烦人得很,眼看着武林盟的人要来,总不能让他们瞧见我门口坐着个和尚,这得多有损我青锋岛的脸面。
说完,她眼眸半阖,挥了挥手道:方才来的人都记下了么。
洛衾蹙眉,她记性极好,从渡口到这儿路程不短,她已能将人记得七七八八了,可她却不解岛主这么问是何意,只道:记住了。
记住就好,去休息吧。岛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细眉微微蹙着,也不知是不是醉了酒。
在转身离开后,洛衾在山间隐隐嗅到一股冷木香,似是那和尚身上的气味,她微微蹙眉,心道,难不成这和尚又来了?
只稍思忖了片刻,她脚步一顿,转身藏到了树丛之后,抬手拨开面前葱茏苍翠的树叶,朝远处望了过去。
那罔尘大师果真又来了,这一回也不忘带上他的蒲团。
和尚缓步朝望明楼而去,将蒲团放在了门前,随即又盘腿坐下,嘴里呢喃着,手上的佛珠又被轻捻起来,俨然是又念起了佛经。
不知为何,洛衾总觉得自己不该走,心里似燃着一团火似的,在催促着她留下。
她心口被扑通直撞着,额角隐隐发疼,莫名又生出一丝慌乱来,可就连与那位老叟交手她也未曾胆怯,如今怎就慌起来了。
过了许久,她心道罢了,那就留下,半刻钟就走。
这一次岛主又开了腔,只是从楼里传出来的声音似乎压抑了几分,还多了些许烦躁来,我说了,武林之事我不会插手,和尚你和他们并非一路人,如今同在一个岛上难免会碰面,你是时候离开了。
岛主还未答应,贫僧便不走。罔尘说道。
你这和尚怎这般顽固,叶子奕和洛明婉将这岛托付给我,不是让我糟蹋的,我若答应了你,青锋岛就不免会被牵连其中,何况我只允了他保青锋岛和洛衾平安,别的事我可不会管。岛主又嗤笑道。
在树丛之后,洛衾浑身一僵,她虽然听得不甚清晰,可分明听到岛主提及了叶子奕同她的名字。
为什么保她平安?叶子奕同她是什么关系,又同现今的岛主是什么关系?
大师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岛主若是拒绝,这小岛必定不能太平,如今岛主已身陷因果之中,不如就此了了这因果。
叶子奕托我将洛衾带回来,我私占了岛主之位,本在洛衾长大成人之时我就该离开。岛主又道。
罔尘睁开了清明的双眸,这便是因,有因便会有果。
和你这和尚说话可真累。岛主啧啧说道。
暗暗听着这两人谈话的洛衾浑身一僵,若她没有猜错,她和叶子奕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可她为何从未听岛主提及叶子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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