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浑身浴血,上身赤/裸着,三步一叩的朝空海寺去,路上有小和尚挑水回寺,见着人闷声跪行,便问道:施主可是有事求佛?
是。那人将头磕到了台阶上,额头已是鲜血模糊。
小和尚被吓了一跳,放下水桶便道:施主身上怎也有血?
那人只说:是我犯下的罪孽。
小和尚觉得这人有些古怪,怎么问也不大理人,就挑着水摇摇晃晃地跑了回去,将此事告知方丈。
方丈诵经的声音一停,只道:且随他去。
空海寺的台阶足有上万级,四周虽有葱郁绿树遮蔽,可艳阳依旧猛烈得很,若是在底下晒上一个时辰,非得头晕目眩不可,且不说那人连衣物也不着。
那人没有停歇,依旧往空海寺而去,最后走到寺门时,他脸色已经铁青,却长跪不起,反倒背起了经书。
这一背就是六日,他饮露水,食落叶,最后方丈出了寺门,问他求什么。
他道:求生。
他的妻刚怀上他们的孩儿,他不能死,他不死有罪,死了亦有罪。
方丈心慈,将步步莲赠予他。
洛衾静静听完,若她没有猜错,这求得了步步莲的人便是肖不欺。
罔尘捏着手上的佛珠串,道:那人便是秋水十三楼的肖不欺。
秋水十三楼、步步莲、断柄的刀、刀客,果真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3=
第56章
56
坐在马背上的祈凤紧紧攥着手里那漆黑的刀柄,可却什么也没有问。
洛衾回头望了她一眼,只见她虽懵懵懂懂的,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这一路以来她一滴泪也没有流,也不诉苦累,若是寻常的孩童,早就该撒娇打滚了。
安坪城除了有万里内最大的渡口外,还有这一带最大的钱庄,这钱庄百年不衰,分铺遍布四海,不少王公贵戚都在此留有私库。
在进城后,魏星阑没去渡口,反而往城中走,牵着马从巷道走过,径直朝钱庄去。
洛衾蹙眉:渡口不在这。
魏星阑却朝钱庄的方向一指,我去取点银两花花,顺便将那夜赊的给付清了,再买上几个时辰,好能再同洛姑娘深夜交心。
洛衾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早已波澜四起,怎料这魏二小姐竟把那夜她随口一提的话给当真了,于是道:不必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魏星阑凤眼倏然一亮,说道:不必什么,难不成这账不算了,那和洛姑娘彻夜长谈岂不是分文也不必花了。
洛衾着实苦恼,这人怎动不动就想彻夜长谈,也不知还能谈些什么,怕是亮着油灯眼瞪眼罢了,难不成这么干看着还能看出朵花来?
被这么一搅和,洛衾顿时也忘了自己想说的是不必什么了,在对上魏星阑那双星眸后,她冷静下来道:不必交心,无甚好交的。
魏星阑:
进城后罔尘和温平忆仍旧跟在她们身侧,只是大师能不说话便不说话,整个人安静得像是一粒尘埃,叫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若不是温平忆忽然开口,洛衾险些就忘了身旁还有两个人。
温平忆抓了抓头发,朝远处那钱庄望去,疑惑道:女侠去钱庄作甚。
自然是取钱。魏星阑道,她话音一顿,朝那和尚看了过去,只见那和尚竟还未走,从进城到如今一直寸步不离的。
她思忖了片刻,说道:方才在城外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只是眼下我们还有些事要办。话说了一半又留了一半,语义不明不白的,就差没明说恕不奉陪了。
然而罔尘大师却像是没听懂一般,反而道:我听二位提及安坪渡口,正巧贫僧也要乘船,不知二位姑娘是去往何处。
洛衾沉默了片刻,心道怎这么巧,我们往青锋岛去。
实是有缘,贫僧此行也是去往青锋岛。罔尘手一抬,微一躬身。
若换了个人,这便是个恶意尾随的登徒子了,可大师却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神情淡然带笑,就连在城外出掌时还带着笑,端的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
洛衾愣了一瞬,先前拜访青锋岛的几大门派都是随着武林盟去的,可这空海寺却偏偏没有同行,反而单独前去,还只去了个和尚,也不知用意是什么。
我有要事同岛主相商,绝非心怀恶意。罔尘又道。
既然事关岛主,洛衾也不好再三阻拦,只好道:既然如此,大师何不与我们三人结伴而行,海上凶险,多个人也便多个照应。
这正合了大师的意,他微微颔首,阿弥陀佛。
魏二小姐睨了他一眼,心道,好虚伪的和尚。
那钱庄金砖翠瓦的,里里外外站了三层打手,一个巨大的铜钱雕像立在外边的空地上,就差没在一旁挂起此处有钱的横幅来。
牌匾上富昇钱庄四个字遒劲有力,一侧写的是兴隆号。
罔尘和温平忆站在外边等着,顺道替二人牵着那一黑一白的马,祈凤仍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像是长了根一样,寸步不离鞍下的马。
洛衾和魏星阑绕过里里外外的打手,朝钱庄里走去,只见那掌柜正在拨弄算盘,手边放着一册数寸高的厚薄。
掌柜嘴里咬着一个烟枪,他抽空瞄了两人一眼,又继续算着账。
魏星阑左右打量了一眼,说道:带我看看魏家的私库。
掌柜这才边咬着那烟枪,边含糊不清地问道:哪个魏家。
北寒魏家。魏星阑道。
那原先还被咬得紧紧的烟枪,啪一声落在了案上,那掌柜瞪着眼朝魏星阑看去,似被惊飞了神魂一般,又慌慌张张朝门外打量着,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可有信物?
魏星阑嘭一声把惊浪剑按在了桌上。
那掌柜被吓得双腿打颤,却还是细细看起了那把惊浪剑,在确认这剑不是赝品之后,他才鬼鬼祟祟般道:二位且随我来。
他手里拿着一大把钥匙,每一把都相似至极,钥匙上连半个记号也没有,可他却准确无误地挑中了其中一把,打开了库房的门。
库房里一股铜钱的气味,浓郁得有些熏人。
房中还有房,房通房的,走了许久才见到了魏家留给魏星阑的私库。
在掌柜把门打开之后,一库房的金银珠宝险些亮瞎了洛衾的眼,她行走江湖,听到的向来是魏青鸿入赘天殊楼方氏,可没想到他本该无须入赘。
魏星阑眉一挑,回头问洛衾:你猜猜这些是什么。
掌柜目瞪口呆,心道这还用猜吗,他在钱庄多年,如今不必靠眼睛,光靠闻气味就已经能够辨识出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洛衾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知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魏星阑道:这些是我爹留给我当聘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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