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铁青,倒不像方才被体内真气所伤时的那般,而是真真切切的在生着气。
这气得还挺厉害,她显然在释放着内力,就连周遭的空气也忽然不动了。
洛衾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尔后垂眼看向了那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那五指指节分明,手背素白如玉。
然而魏二小姐手上的力度却让她难以忽视,未免也太疼了些。
她微微蹙眉,尔后便听见魏二小姐冷笑了一声,说道:知道疼了?谅你也不敢再次违逆我。
这是什么话本?
洛衾的视线依旧落在魏二小姐那素白的手背上,手背上青筋如虬根一般,在她话音落下后,五指的力度倏然一松,那青筋顿时遁于无形。
她这才朝魏二小姐看了过去,只见那凤眸微眯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只是眼神略显阴冷,使得整张脸略带着戾气,被这柴火的火光一照,像是索命的厉鬼一般。
厉气足矣,却因为容貌昳丽,而有些像艳鬼了。
魏二小姐又是嗤笑了一声,说道:还不过来伺候我。
洛衾看着她,就连手指头也没有动上一动。
她还在戏子和恩客的戏里没有出来,在听见伺候这两字时,不由想歪了。心道这魏二小姐编纂的不是娇弱羞赧的戏子话本么,怎么忽然又大胆起来了。
远处坐着的道士看这两人似是要打起来了,他浑身一僵,往木桌后边靠了靠,把自己半个身给藏了起来。
洛衾留意到了那人的举动,愈发觉得这人不该是接了追杀令的,不然怎会如此胆小如鼠。
魏二小姐放下了落在她手腕上的五指,转而朝她的脸摸去。
那冰冷的五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尔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洛衾蹙起了眉,正想阻止那肆意妄为的五指时,忽然看见魏二小姐从草席上坐了起来,额角的花钿染上了火光,显得愈发的诡谲。
魏二小姐嘴角噙着笑朝她靠近,尔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我养的药人,就该听命于我,是谁准许你将我抛在此地的,还用着捆尸的草席捆住了我,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就能自由了,别妄想了,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分开。
洛衾:
她明白了,这一次,她是魏神医养的药人。
尔后魏二小姐张开了嘴,那玉白的牙露了出来,猝不及防地抓起了她的手,隔着袖口便咬了下去。
洛衾懵了一瞬,正想拔剑的时候,魏二小姐已经松开了牙,还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
她冷声说道:你怎能咬我。
魏二小姐:你就仗着我不愿动你而为所欲为,你是治我心病的那一味药,我咬你又怎么了。
洛衾:
合着这还是个缠绵悱恻的悲情戏。
作者有话要说:=3=
第23章
23
魏二小姐刚醒过来,脸上虽然有了血色,但看着仍是比先前虚弱许多。
她的手依旧很凉,捏在洛衾腕骨上的二指冷如生铁一般。
那双凤眼里虽仍凝着怒意,可眼里的波澜已经平静了大半,她说道:当初若不是我把你做成了药人,你也活不到现在。
洛衾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忍住了想一走了之的心思,那一丝按捺不住的好奇随着话语流露了出来,她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魏二小姐哼笑了一声,那尖俏的下颌微微扬着,眼里的怒意一收,转瞬化作了得意,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差点成了那豺狼的盘中餐,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躺在狼穴里奄奄一息的。
洛衾:
这节段怎这般熟悉。
那躲在木桌后边的道士缓缓探出了头,在见到两人没有打起来之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悄悄听着两人的谈话,越听越觉得古怪,心说这两人竟还有这般纠葛。
坐在草席上的魏二小姐朝洛衾睨了一眼,接着又道:我当即绞杀了数十只恶狼,将你从狼口中救了下来,然而你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虽能妙手回春,可却无计可施,最后想到一妙计,将你做成了药人。
道士双目圆瞪,这两位姑娘面若桃花,可没想到竟没一个正常人,一个杀狼嗜血,一个早已是活死人。
惹不起惹不起,他脑袋一缩,又躲了回去。
道士当即双手合十,嘴里念起了经文来,念了半段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扮的是道士,而不是和尚。
洛衾沉默了许久,心道魏二小姐的话本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她说道:你既能救我,为何不能自救?
魏二小姐被拆了台,在听见这话后,嘴角的笑顿时一僵,尔后怒视了洛衾一眼,说道:你不该质疑我。
洛衾:
至今她已经猜不透,这魏二小姐真正的性情究竟是怎样的。
魏二小姐冷哼了一声,我命不久矣,世间的药草于我已没有多大的用处,为医多年,最悲哀便是不能自救,但此生能将你救回,我心已足矣。
明明语气装作冷酷无情,可说起后半段时,那语调不由放软了许多。
洛衾不由得把药人的戏份捡了起来,说道:既然你已经活不久了,那为何还要缠着我。
那古怪孤高的魏神医又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何会说我们生生世世不能分开么,那是因为我是用我的精气将你喂养的,你离了我便会死,所以我如今才会这般虚弱。
若我把你吃了,我自然能恢复如初,可我怎狠得下心,倒是你,从头到尾对我无心无情,就一心想着我死了后便能自由。魏神医五指微微使劲,然而这一次却没有捏在洛衾的腕骨上,而是狠狠地捏住了那一角布料。
洛衾总算是明白了这一出戏,实在是虐恋情深。
这戏里的神医对药人如痴如狂,为了和药人死能同穴,竟然用精气将其饲养,然而这药人不明真相,竟对神医恨之入骨,还屡次想要逃跑。
在魏二小姐把话说完之后,就连那偷听的道士也目瞪口呆起来,他本以为这借宿的二人只是有着寻寻常常的恩怨纠葛,没想到这两人竟有这么深的因果。
洛衾想了想,事到如今,她该说些什么为好。
木桌后忽然传出嘭的一声,那道士闷哼了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物事一般。
起初时,洛衾被镇民误认为是妖怪,心里还有些起伏,事到如今,竟然冷静得连眼眸也没有转上一转,甚至觉得不是那么丢人现眼了。
她平稳了气息,说道:你竟对我这般深情。
魏二小姐冷哼了一声,嘴角噙着冰冷的笑,你现在知道了?
洛衾微微颔首。
魏二小姐:那你还敢弃我而走?
洛衾自然摇头,还敛眸低眉地说道:不敢了。
事实上她也没有独自离开离开的想法,也不知这魏二小姐怎么就给她也加了这么一出戏。
魏二小姐很满意,竟然站起了身,自个把草席往火堆边拖了过去,然后盘腿坐了下来,开始给自己调息。
那人一头黑发如瀑,长发直垂腰间,闭目那一瞬,周身那古怪孤高的气势骤然消失,反倒温顺恬静了不少,火焰的暖光映在她的脸上,如旧画中的仙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