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了眉眼,竟发现那倒在她身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澄澈又干净,不再像在谷中初见时,既暗藏了几分戾气,又装了几分狡黠。
久久没有说过话的魏二小姐终于开口了,然而她只提了两个字。
娘亲。
魏二小姐摆脱了狼王的形象,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是个人了,然而心智回到了幼年。
第6章
6
魏二小姐总算成了个人,但记忆却倒退了十来年。
她躺在洛衾怀里,用那清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娘亲,我想吃糖糕了。
那声音像是隔了层纱,似烟又似雾,在心口上轻轻骚动着。
洛衾一时哑然,她连忙掐住了魏媗的脉搏,本以为会被甩开,怎料到魏二小姐竟动也未动,那眼神澄净,缱绻如丝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对着她。
我不是你的娘亲。洛衾说道。
然而那魏二小姐一口咬定,娘亲你回来找媗儿了,媗儿好想你。
洛衾不想与走火入魔的人多计较,继续查看魏媗的脉象。
脉象依然混乱着,那乱窜的真气内劲很足。
娘亲,媗儿病了吗。魏二小姐一脸乖巧又懵懂地说道。
洛衾沉默了好一会,心道说不定能借着这假娘亲的身份把她骗出谷,于是颔首道:你病了。
魏二小姐嘴一瘪,连忙拉紧了洛衾的袖口,媗儿不想死,不想离开娘亲。
那沾了湖水手冰凉一片,在碰到洛衾那细瘦的手腕时,洛衾微微缩了手,似霜雪化在了腕上一般。
她垂下了眉眼,看向了那攥着她袖口的五指,细如葱白,瘦却又显孱弱,虎口处生了茧,是习武者的手。
她一时如鲠在喉,过了一会才艰难开口,媗儿不会死。
娘亲会保护媗儿吗。魏媗问道,那微微往上扬的眼尾像沾了胭脂似的,眸子里似有水雾晕开,湿润着,又红通通的。
会。洛衾扯开了魏媗落在她袖口上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尔后毫无意外,见到了魏媗脸上那一抹失望又委屈的神情。
那魏二小姐抬起手追逐而去,只听见唰拉一声,竟把洛衾的袖口给撕了下来。
一截细瘦白皙的手臂就这么露了出来,如软玉一般。
洛衾在听见这声音时额角一跳,在垂下了眉眼的时候,便愣了神。
那始作俑者也愣住了,微微张着嘴,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媗儿
的功力真是大有长进呢。
说完之后,魏二小姐一扫脸上的委屈,扬起唇角笑了起来,似在讨赏一般。
那如泼墨般的眉眼微微弯着,那通红的眼尾似带了丝丝缕缕的媚意一般,神似画中人踏入了人间。
洛衾登时就没了脾气,她抬手按了按额角,暗叹了一声,媗儿真厉害。
她寻思着这魏二小姐也没见过方倦舒,怎还能把她错认成娘呢。
方倦舒在生下魏媗的时候便离了世,而这天殊楼也落到了师妹方倦晴的手里,方倦晴病重,却一直没有交出天殊令。
人人皆知,天殊令里藏着方倦舒和魏青鸿瞒了一世也未肯透露的秘密,而这天殊令最后落在谁的手中,谁就会是天殊楼的主人。
在反复思忖之后,洛衾忽然明白,魏媗先前误以为自己是狼王,想必是在失忆醒来的那一刻,先见到了那群垂涎的野狼。
而如今睁开眼时见到的是她,自然又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洛衾转过头,只见那魏二小姐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模样乖巧得很。
她心道,魏媗怎就不觉得奇怪,她都长得比娘亲还高了一些。
这么一想,洛衾忽然有些好奇,也不知下次给魏媗梳理筋脉和真气之后,她会给自己再编排一个什么角色。
娘亲,媗儿走累了,要抱抱。身后忽然传来了魏二小姐的声音。
洛衾浑身一僵,你怎不滚着回去。
说完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洛衾猛地回过头,只见魏媗正要躺到地上,她连忙把人拉了起来,冷着脸说道:你这是作甚?
魏二小姐:媗儿最听娘亲的话了。
洛衾:
真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出山
第7章
7
这傻子魏二小姐比先前好糊弄多了,寸步不离地跟着洛衾回到了洞穴附近。
一群野狼蹲在洞口守着,粗略一看有十来只。
一只只目露凶光地盯着从远处走来的人,喉咙里发出哼哼呜呜的叫吼声。
在嗅到从洛衾手里那破布兜里散出的鱼腥味后,竟都流起了涎来,那涎水滴在了地上,湿哒哒的。
原本在野狼面前还挺威风的魏二小姐竟被这群大张血口的野狼给吓着了,她浑身一僵,抬手便握上了洛衾的胳膊,用那略显沙哑婉转的声音说道:媗儿害怕。
洛衾:
洛衾转过头,只见那魏二小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真真害怕极了,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双肩和脖颈都紧紧地绷起。
走火入魔真是误人,洛衾心道。
魏媗还在躲着,瑟瑟发抖着,连牙齿也在咯咯作响。
洛衾抬掌朝那围在洞口的狼扫了过去,她只是刮出了一道掌风,没想伤害这些野狼。
狼群登时纷纷合紧了嘴,匆匆让出了一条过道来,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魏媗一脸艳羡,媗儿也想拥有娘亲这般高深的功力。
洛衾欲言又止,尔后决定不搭理这傻子。
她总觉得魏媗不会无缘无故守着这洞窟,莫非是藏了什么东西?
在将这魏二姑娘拐出谷前,她决定一探究竟,看看这洞里到底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将洞里的枯草和碎石全翻了个遍之后,洛衾找到了一枚玉佩。
一枚刻着莲花和仙鹤图案的玉佩。
色呈烟青,玉质爽滑细腻,像是一块落了灰的油脂一般,微微透着光泽。
是上好的和田玉打磨而成的,这鹤伴莲花图,显然是天殊楼的标志。
一个念头忽然在洛衾的心头浮现,莫非这就是天殊令?
她垂下了眉眼,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这块玉佩,尔后微微蹙起了眉,将其藏入了袖中。
再转头时,只见那魏二小姐竟然捡了一根枯草正在逗那软软糯糯的狼崽玩,哪里还有半点受惊的模样。
那被握过的手臂,似乎还残留着魏媗留下来的触感一般。
她朝洞口那逗狼的人走了过去,许是半蹲在地上的人觉察到了她的脚步,竟将手里的枯草扔了出去,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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