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坐在电脑后的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听到脚步声,朝门口走进来的两人看了一眼。
秦青卓走过去,坐到医生对面,江岌则站在他身侧。
“你这手臂,”医生看完屏幕上的拍片结果,又抬眼看向秦青卓,“之前是不是受过伤?”
秦青卓“嗯”了一声。
“从片子来看,这次倒是没有伤到骨头。”医生这么说完,秦青卓自己先松了口气。
“把胳膊露出来吧,我再看看伤处。”医生说。
站在一旁的江岌俯下身,帮秦青卓把袖口挽上去。
被铁管敲中的伤处已经一片青紫肿胀,有的地方甚至开始发黑,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医生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仔细察看着秦青卓手臂处的伤势,又让他活动着手腕和手肘看了看:“肿得够厉害的,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也够你受的了。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吧,不过这种程度的肿胀想要完全消下去,怎么也得一两周了,回去多热敷,多休息。”
“好,谢谢您。”秦青卓说。
医生坐回办公桌后,在病历上刷刷写着什么,站在秦青卓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江岌开了口:“会对手指的灵活度有影响么?”
“手指的灵活度?”医生抬起头看向他。
“弹钢琴什么的。”
“哦,不碍事,我刚看了一下,没伤及神经。”医生继续在病历本上写字,“不过玩乐器还不注意保护自己的手啊。之前说这是用空心铁管敲的吧?这要是实心的,你这胳膊肯定折了,一旦伤到神经,后悔也晚了,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啊。”
江岌轻舒一口气:“谢谢。”
闻言,秦青卓朝他看过去。
江岌下颌的线条明显放松了一些,看上去不像之前等片子时那么紧绷了。
秦青卓抬手,在他手臂上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没事。”江岌垂眼看过来,很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覆上来的那只手冰凉、冷硬,带着常年弹吉他磨出的茧,被握住的瞬间秦青卓怔了怔。
但没等他作出反应,江岌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接过了医生递来的病历本。
从急诊走出来,秦青卓看向江岌:“江岌,你也挂个号,让医生看看你身上的伤吧。”
“我不用,”江岌拿着病历本往前走,“太晚了,回去吧。”
他步子迈得很快,又是那种谁也劝不动的架势,秦青卓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两人从医院走出来,司机帮秦青卓开了车门:“怎么样秦先生,胳膊有没有事?”
“没什么大碍,”秦青卓坐进了车里,“先把江岌送回红麓斜街吧。”
江岌从另一侧坐了进来:“先送你回去吧。”
“我记得你出来时酒吧的防盗门还没关,你妹妹自己一个人住二楼毕竟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看看。”
“她自己会关门。”江岌说。
但秦青卓坚持道:“赵叔,去红麓斜街。”
“行。”司机应道。
回程时秦青卓明显感觉到江岌的状态比来时稍稍松弛了一些,起码不再直着上半身始终盯着前面的路况,而是倚靠着后座,微微出神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青卓忍不住猜测起江岌的过往,刚刚那个人……就是实际的债主?但听江岌叫他的那声“隋叔”,两家的关系又好像不只是欠债还钱这么简单……
这时,江岌侧过脸看向秦青卓,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嗯,”秦青卓回过神,“是你们下场比赛选曲的事情。”
“你定吧,这三首都排过,哪首都行。”江岌说。
沉吟稍许,秦青卓说:“那这三首以外的呢?”
“什么?”江岌怔了一下,“我就只写了这三首。”
“还有一首,”顿了顿,秦青卓才将歌名说出口,“《长夜无边》。”
江岌听后没说话,片刻后,再度看向了窗外。
秦青卓无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沉默代表着江岌在释放一种无声的拒绝,他对江岌的反应并不意外。
说实话,他不确定让江岌唱《长夜无边》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这首歌里的确有一种能震撼人心的东西,也应该能够帮助江岌宣泄出部分情绪,但真要逼着江岌做出他不想做的事情,秦青卓又难免有些于心不忍。
余下的路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子停到红麓酒吧门口,江岌才侧过脸看向秦青卓:“那我下车了。”
“嗯,”秦青卓抬手摁上车门的把手,“我和你一块上去。”
江岌有些意外,侧过脸看向他:“你胳膊受伤了,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走吧,我们聊聊。”秦青卓说着,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又是那种近乎命令的语气,江岌坐在车里沉默几秒,没再多说什么,也下了车。
秦青卓绕到副驾驶拿了乐谱,关上车门时他看到酒吧的防盗门已经关严了,江北似乎的确不太需要人操心。
江岌按了下钥匙的开关,卷帘门开始缓缓上升,玻璃门从内部上了锁,他拿出手机给江北拨电话,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了。
“下来开门。”江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