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成莫名其妙地黑了脸:“席远,我发现你这几天挺能的啊。你清不清楚自己个儿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跟我说话呢!靠!纪驰是什么人,跟他做同桌,你他妈的也配?我可警告你啊,纪家和许家都跟我家有生意往来,你顶着席家的姓,整天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的想做什么?认清你自己的地位,你他妈的不过就是我爸兴起养的一条狗,还在这跟我吠上了!”
席成刚吧啦完,上课铃声就惊得他虎躯一震。
“你们初中部走过来不近吧。”夏安远耐心等着铃声响完,“上课了。”
“他妈的我用得着你管?”席成突然攥住夏安远的领口,吼道,“几天不揍你皮痒了是吧?”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席成,我说过了,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夏安远认真地一字一句,“如果可能,我也很想离他们,离你都远一点。”
夏安远被席成狠狠一推,后脑勺磕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黑暗伴随震痛袭来,他忍不住闭了闭眼,预料中的下一步动作却迟迟没到来。
再睁开时,他见到有个背影挡在自己面前,像棵树,笔顺挺拔。
“驰……驰哥。”席成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纪驰的手中挣脱出来,怎料纪驰力气大得惊人,怎么也不肯松开,捏得他骨头都生痛。
“驰哥,你干嘛呀,咱哥俩好久不见,您怎么上来就直接招呼上了哎疼疼疼疼疼疼疼……”
纪驰看了他一眼,终于松开手,淡淡开口:“你也知道疼?席伯伯知道你在学校这么欺负同学么。”
两家人结交时间不短了,席家也算是这京城圈子里的后起之秀,人们论资排辈的时候也捎带上席家一带,但真要跟纪家这些盘根错节上百年的大家族相比,那还真是差了十个席家也够不上的档次。
席成从小就被母亲耳提面命要跟着纪驰混上,奈何人纪家大少爷眼高于顶,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到了能让纪驰记住他是谁的程度。
有那些豁得出去的,为了讨好纪驰什么不要脸的招数都使得出来,席成也不是拉不下这个脸,但面对纪驰,他总有些怯懦,或许是因为纪驰身上那股血统纯正的少爷味儿,又或许是因为纪驰和他那个翻手云雨的爹极其肖像的长相,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做了那些过分的事之后,纪驰那张光是看起来就凉薄至极的唇一张合,便会吐出一句“天凉了,该让席家破产了。”
即使纪驰到现在为止,在圈里都是个不但不学着大人们那样变态甚至长势还欣欣向荣的三好少爷模样。
他对纪驰露出个殷勤的笑脸来:“哪儿能呢驰哥,这怎么能是欺负呢!”
席成赶紧把夏安远拉过来,一手搭住他的肩,要多亲热有多亲热:“介绍一下,席远,我亲哥们,我们刚才就是闹着玩儿呢。远哥,你说是不是?”
夏安远被席成身上的香水味熏得脑瓜子生疼,微不可见地往外躲了躲,席成却轻易察觉了他的动作,手指在他胳膊上的软肉处一拧:“远哥,说话呀,愣着干嘛。”
夏安远偏过头,低低地“嗯”了声。
席成放开了他,手背在身后不住地蹭着衣服,但面上丝毫嫌弃的表情都没有:“远哥,这都上课了,你还不回去啊?驰哥都来找你了,哎,我可得回去了,上次月考的试卷还没评讲呢。”
他向身后的小弟一挥手:“驰哥,我就先走了,有空来家里吃饭,我妈整天盼着你呢。”
席成很快走远,纪驰看了眼还杵在一旁的夏安远,没有对他和席成的关系提出疑问,只是说道:“走吧,回去上课。”
夏安远点点头,抬脚往前走到半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纪驰让到自己前面:“纪……同学,”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纪驰才好,“谢谢你。”
纪驰顿住脚步:“不用谢我,顺路而已。”
“还是要谢谢的。”夏安远自顾自地笑笑,“不然要是旷了陈老师的课,我都不知道还看不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夏安远听到了纪驰一声轻笑,抬头却找不见他的笑容:“陈老师的课……现在回去跟旷课也没太大差别。”
“是哦。”夏安远心想陈军果然威名在外,估计纪驰还没来他们班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战绩。他跟着纪驰慢慢往前走:“上次……谢谢你借我衣服,我拿去干洗洗好了,就是这段时间太忙,一直忘记给你带来……”
“你留着穿。”纪驰知道他说的是公开课出糗的那次,问道,“上次也是席成吧。”
夏安远没回答,默默地低头走路。
“怎么由着他们欺负你。”纪驰再次停下了脚步,“一群初中部的,整天溜到高中部来撒野,你告诉德育主任,他得管这些事。”
夏安远礼貌地点点头:“我会的。”心里却想的是,德育主任且得管呢,管的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小虾米可多了。当大少爷的,想法确实跟他们这些谨小慎微的普通人不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不识人间五谷,不明白你们的难处?”纪驰竟然像是能听见夏安远的心声,偏了偏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他肩后的灰尘轻轻拍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怕反抗越厉害,报复越厉害,对吧。”他顿了顿,随口道:“以后在学校没事儿就跟着我,别乱跑就行。”
夏安远一直跟他走到教室门口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纪驰恐怕意识不到他身边的位置具有一种怎样的特殊意义,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分了其中一个给这个才作伴了一个多月的普通同桌。
他看到纪驰敲了敲教室门,叫了声“报告”。
陈军被打断,一记眼刀割在他俩身上:“哪儿去了?”
夏安远抢着回答:“我上楼梯摔了一跤,纪驰同学路过正好看见,送我去医务室了。”
陈军没对他这个回答提出什么异议,收回眼神,轻飘飘地一句:“理由找挺好。书拿上,外边儿听去。”
“老师,纪驰他……”夏安远着急道。
“我的规矩纪驰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陈军示意大家看书,开始讲课,没再给夏安远说话的机会。
纪驰拍拍夏安远的肩,在所有人匪夷所思又新鲜不已的目光中,淡定地接过从后排传到前排的两本书,分给夏安远一本,像个受罚的普通学生,贴着墙壁站在了外面。
“对不起啊纪同学,怪我。”夏安远有些良心不安地垂着头。
“我本来就迟到了,怪你干什么。”纪驰把书翻到教室里面正在上的那课,随意看着,“叫我纪驰就行了。”
“不是,你不了解陈老师。”夏安远想想都觉得害怕,“你知道么,上一次迟到的同学,陈老师罚他数清楚了英语课本里所有的‘am’。”
纪驰翻书的动静顿了顿:“……是么……”
夏安远安慰他:“不过没事,我待会儿跟她说清楚就好了,你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有什么。”纪驰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夏安远斜着眼睛看了半天,心中又自责又激动,自责的是连累了个好心人陪自己一起罚站,激动的是陪自己罚站的人竟然是纪大少爷,人家那站姿,金尊玉贵的,罚站都这么泰然自若,自己跟他一对比,就像个陪少爷读书的木头书童。
不过,这种经历……估计这辈子也只有自己会有了吧。
“纪……驰。”夏安远盯着自己蒙尘的鞋尖,悄悄说,“关于刚才你说的那件事,还是算了吧。”
他忍不住再小声了一点,仿佛气音:“你能照拂我一阵子,也照拂不了我一辈子的。谢谢你,我心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