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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系列[18部全集]作者:尘印

时的动作都比以往少了些粗暴,有时事后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种眼神,说是元烈的错觉也好,仿佛多了一点点堪称温柔的东西。

元烈受宠若惊地闷了好几日,这天午后与黄泉同榻小憩,翻来覆去都没有倦意,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对我好多了?”

黄泉正懒洋洋闭目养神,闻言张开眼睛,奇怪地看着他:“我现在对你很好么?”

元烈用力点头。黄泉幽幽望了他一阵,淡然道:“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元烈摇头又点头:“我只是一下子不太习惯……”平实的脸微微发红,却把玩着黄泉的纤美指尖笑了。

越来越喜欢黄泉,喜欢这个日益温柔的男人……

“……你的手好粗……”黄泉皱眉,却没有抽回手,任元烈长着薄茧的手掌摩挲长指。

倒是元烈不好意思松了手,摸摸鼻子笑容更深――自己的手向来没有黄泉那般细腻,不过最近的确是变粗糙了,因为这几晚每次等黄泉睡熟后,他就悄悄去山阴面的岩石林中堆泥人。听黄泉说喜欢大些的,他一时玩性发作,打算堆个同黄泉真人一样大小的泥偶搏他一笑。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堆好了再给你一个惊喜……

看元烈越笑越明朗,黄泉心里被他的笑容弄得乱糟糟的,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委,只好哼了一声,翻个身背对元烈,眼不见为净――

有什么事值得你笑这么开心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晚都溜出去堆泥人么?

把自己的心烦意乱归咎元烈,黄泉暗中一撇嘴,着实瞧不起那单纯到近乎蠢的元烈。他不过顺口说了一句,元烈居然如奉纶音,真的堆上了,实在傻得可以……

两个人各想各的心事,屋里静静地,只闻轻悠呼吸。元烈瞧着黄泉起伏背影,轻轻摇了摇他肩头。

“做什么?……”黄泉不悦地挑起眉,但还是转过了身。

“不要背对着我……”

“……随你。”掩唇打了个呵欠,黄泉也就由得元烈将他圈入怀中。正想假寐一会,元烈温热的鼻息渐近,喷在他脸上,痒痒的。

“黄泉……我可不可以亲一下你?”近在眼前的艳色唇瓣叫元烈心猿意马。边等回答,边已试探着轻轻吻起黄泉柔软优美的嘴角。

黄泉再一次蹙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这傻小子好过头了,以致得寸进尺?面上却依然漠然,瞪着元烈情欲暗涌的眸子,半晌,不置可否地阖起了眼帘。算了,就让这小子先快活几天,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折磨他……

得到了默许,元烈眉开眼笑,细细吻过他唇上每一分肌肤,又亲了亲他挺秀的鼻尖,才心满意足地贴着黄泉的脸入睡。刚闭上眼睛,又突似想到了什么,摇醒已渐入梦乡的黄泉:“对了,我一直都忘记问你,你把沈沧海关到哪里去了?”自上悬崖之后,他就没再见过那清柔宜人的男子,不由牵挂。

“那个瘸子,用得着关么?”黄泉被他几次三番相扰,也没了睡意,索性坐起身来,望望一脸担忧的元烈,轻飘飘道:“有水千山在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元烈放下心,却不解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其实他跟你又无怨无仇的,你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把他也带了回来?”摇了摇黄泉的手求情:“你别再去为难他了,不如派人送他回姑苏可好?”见黄泉脸色冷峻,急忙加了一句:“你是怕他今后会找你报杀父之仇?他只不过是个残疾之人,将来也威胁不到你的。”

黄泉露出熟悉的冷笑:“我既然挑上剑庐,还怕一个瘸子?他有本事,尽管冲我来就是。”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元烈脸一红,讷讷无言。

黄泉见他窘态,若换作从前势必又要乘机大大嘲笑一番,但此刻只扬了扬眉,转口道:“我若不抓他回来,那沈日暖未必会去讨救兵。再说,这沈沧海虽是不良于行,却有一双巧手,当日那暗器做得倒也精巧――”对那日险情记忆犹新,语气不知不觉凝重起来。

“那是他设计出稿,叫人按图打造,不是他自己做的。”元烈纠正道。

“那就更不能小看他了。”黄泉双眉益发挑高:“这么个聪明人留他在姑苏虚度时日,岂不浪费?所以我就替他找了个该去的地方,呵――”长笑一声,陡然提高嗓子:“水千山,有何事禀告?”

“主人,雍夜王到了。”水千山的声音隔着紧闭的房门,仍是恭敬异常。

“果然来得好快。”

黄泉泛起一个元烈从没见过的温和微笑,下榻打开了门。水千山正屈膝跪着,门拉开的一瞬间,他飞快瞥了眼榻上元烈,眼角煞气更浓,但一闪即逝,又回复了低眉顺目。

元烈丝毫没留意到水千山的眼神,他跳下锦榻,目光全然被水千山身后的人吸引了过去――

很高很高的一个男人,手长脚长,头发更长。元烈没见过男人留那么长的头发,几乎快拖到了脚跟,像墨黑的丝带在风里飘动,明明是白天,元烈却觉得一股阴森幽诡的气氛从男人四周不住向外扩散。

男人的脸是和头发截然相反的白,白得找不到半分血色。五官出奇的精致,元烈本已以为黄泉当属世间最美的男人,但眼前的男人却比黄泉更胜十倍。只是那挑不出瑕疵的容貌配上雪白的肤色,美到叫人发寒恐惧――因为那根本不似一个普通人类能拥有的美貌。

觉察到元烈震骇的眼光,男人突然瞧了他一眼,元烈对他友善一笑,但笑容顷刻冻住。

好诡谲的一对眼睛!阳光下,男人的瞳孔竟然流动着两种不同的色泽。左眼玄青,右眼绚紫。

元烈张大的嘴巴就此再也合不拢。

男人笑了,如冰花裂雪,隐隐杀气也随之腾起,黑发飞扬。

“伏离,你传书要我来这里,就是要我见这个人?”男人的声线也像冰棱,指了指元烈,朝黄泉摇头:“他不在我的命数中。”

“不是他。”黄泉笑着拉过满头雾水的元烈,像展示物品似地抬高他的脸:“不过也好,既然你已经来了,就替他看看将来吧,呵呵……”

男人紫青双瞳不看元烈,反望黄泉:“命轮天定,你知道我不会妄破玄机的。”

“雍夜王,你总是这么小气啊。亏你我还是认识十几年的朋友。呵,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黄泉似真似假地埋怨道,放开元烈,转头吩咐水千山:“去带他过来。”

水千山应声快步走去那一排连绵石屋中,片刻便推着部轮椅回来,椅上赫然坐着元烈数日未见的沈沧海。

黄泉一摆手:“雍夜王,这个才是我信中所说,要送给你的人。”

“什么?!”

元烈和沈沧海都吃了一惊,盯住黄泉。元烈更是沉不住气,叫道:“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有手有脚,怎能随便送来送去?”尤其那个雍夜王如此诡异可怖,怎可让他带走沈沧海?

第十章

雍夜王妖异的眼光飞快在沈沧海身上一掠而过,蹙眉:“他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我可不想带个庸才回去教笨了族人子弟。何况他还是个腿脚不便之人……”

“那你尽可放心。”黄泉微笑:“这位沈公子是姑苏出名的才子,自幼便有神童之称,一览十行过目不忘。髫龄已在乡试中一举夺魁,十七岁就中了榜眼,如果不是腿有残疾,早被皇帝钦点状元招去做驸马了。”

元烈惊佩之极,不由连看沈沧海几眼,那清柔男子却面色平淡,仿佛黄泉说得是旁人的事。

雍夜王哦了一声:“听来是有些文采,伏离,你倒也打听得清楚。”

黄泉妩媚的眼波一转,笑道:“既然你要我替你雍夜族人物色个饱读诗书的中原文人做先生,我总不能随便抓个腐儒来滥竽充数吧。这沈公子才高八斗,更妙的是行走不良,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他像你先前抓回的那几个书生私自逃跑。”

雍夜王点了下头,显是认同了黄泉所言。黄泉将轮椅推至他跟前:“人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对他客气一些,呵呵……”

“只要他乖乖定下心,就是我族人上宾,我何必去为难一个读书人?”雍夜王淡淡言辞间,不着痕迹地流露着一股傲气,却又半点没让人觉得不自在,似乎他天生就该如此骄傲。修长的手臂一伸,将默默无言的沈沧海抱离轮椅。

“喂,你不能带他走,他又没说肯跟你走――”元烈见他要走,一急,冲上去就去抓他胳膊。

手指刚触到一点衣衫,雍夜王黑发飞旋,“呼”地转身面对元烈。紫青双瞳微微一缩,妖光大盛:“放手!”

比针尖更锋利的目光似有实体般一直扎进元烈皮肤、骨骼……指尖猛然一震,如遭电击,他连退两步,半边身都麻痹了,骇然望着那绝美诡异的男子,说不出话来。

雍夜王却已侧过雪白的脸,朝黄泉略一颔首示意,抱着沈沧海下山。他身影奇快,眨眼间便消逝云雾深处。元烈这才反应过来,要追已来不及,一跺脚:“黄泉,你怎么可以替沈沧海随意安排来去?他是个大活人,有自己想法的啊……”

――黄泉,你总是这样!朱子烟也好,沈沧海也好,你为什么总喜欢将别人的命运玩弄股掌之上?……

“你听到他说不愿意去了么?”黄泉斜睨指手划脚的元烈,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反而笑了起来:“雍夜王最崇尚中原文化,那瘸子到了他族内,人人敬他为师,又有什么不好?那雍夜王从来最憎与他人碰触,你只不过碰到他衣物,就被他妖瞳震开,那还是他看在我的面上,已经对你留了情。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抱起那瘸子就走,你可想他对姓沈的何等看重。”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不耐烦地截断元烈抗议,黄泉一摊双手:“反正人也已走了,你还争些什么?”突然之间极不乐意看到元烈处处维护沈沧海,一阵莫名酸意从胃底翻起,脸色渐沉。

尽管并不能苟同黄泉的做法,但见他拉长了脸,元烈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叹着气走近,从背后抱住他,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做对沈沧海好还是不好,可你把人送走了,到时沈日暖来跟你要人,你拿什么还给他?你这不是替自己找麻烦么?”

这傻小子倒是对他关心得紧……黄泉心里一暖,却依然板着脸:“我还怕他不成?哼哼,他敢在我面前撒野,就别想回去。”回头一望元烈,冷冷道:“就算东丹天极也不例外。”

“……你就非要跟我兄长兵戎相见吗?”

元烈沮丧地将头靠在黄泉肩头,嗅着他的体香,一丝一缕淡淡渗进脑海心田,清清凉凉带着水香,却始终弥漫着形容不出的哀伤……

“你究竟为什么那样恨他?……”

这一次,黄泉意外地没有勃然大怒,沉默良久,肩头轻轻一晃挣开了元烈怀抱,又坐上了悬崖西侧的那方岩石,眺望远处天地朦胧――

黄泉又不开心了……元烈怔怔看着,突然一个满怀恨意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你又为什么要挑主人的伤疤?”

水千山不知何时走到元烈身后,目光怨毒。元烈正想追问,却听黄泉似乎喟叹一声,在石畔草丛中摘了两片草叶,放在唇边慢慢吹了起来。

熟悉的哀怨曲调被山顶的风携带着,飞遍了苍穹云海。

一声又一声地,黄泉周而复始重复着那单调又凄凉的曲子。不自禁地,元烈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曲声顿止,黄泉转望元烈,没有说话。

元烈笑了笑,跳上岩石:“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你的,一下子忍不住啦。”

淬亮双眸带着审视意味在元烈面上逡巡一圈,黄泉才收回视线,凝望手里草叶,面无表情地道:“你知不知道,十六年前我在御花园独自吹这曲子时,东丹天极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跟你刚才说的一样……”

“什么?”元烈动容,原来兄长同黄泉十余年前就已相识……

黄泉微微仰起头,目光追逐着天心流云,声音如在梦中恍惚:“那一天,本是我母后的忌日。我刚刚懂事的时候,母后就病死了,父王虽然很疼我,可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国事,一年我也见不到他几面。身边的宫女内侍,要么对我怕得要命,要么就只懂得讨好奉承,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猛地抓住元烈:“你尝过那种寂寞的滋味么?明明有大群人围在你身边,可你却像一个人在旷野里孤独?”

“我,这……”元烈嗫嚅,父母虽说早亡,但兄嫂对他关怀备至,他又生性开朗,最多玩伴,比寻常人家孩子还快活三分。摸着黄泉手安慰道:“那些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有我陪你啊,你还觉得寂寞吗?”

水千山死盯着元烈的手,像要用眼睛将它割下来,嘴唇咬了又咬,蓦然一扭头,不吭声地走了。

黄泉从元烈脸上又看到天上,闭目不语。

他不出声,元烈也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好,一根根捏过他纤长的手指,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你先前说什么母后,父王,你……”忽地忆起那日黄泉遥望射月国的异样行径,若有所悟。

“……射月王就是我父亲。”

黄泉仍没有张开眸子,用平静无起伏地声音缓缓道:“我本来,是叫伏离。伏羲的伏,离别的离。”

一仰颈项,回忆如潮水淹没了一切……

“……你是谁?又怎么溜进宫来的?”放下叶子,伏离看着突然从树顶跃落,或者说是跌落更确切些,打断他思念亡母的不速之客,那是个从没见过的英俊青年,穿的是伏离听太傅说过的中原服饰。

青年手里还提着剑,血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剑槽洒在草地上。一定刚刚才杀了人,而且他自己也受了伤。伏离很肯定,因为青年的胸口红了大片,血仍在不停向外冒。

这个人,大概是刺客吧!没等伏离开口唤人,一大帮侍卫已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三两下就把重伤的青年打翻,捆了个结实。侍卫首领才走过来,对伏离恭敬地行了个跪礼:“小人无能,让这盗贼跑到花园,叫大王子受惊了。”

是贼!伏离有点出乎意料:“他偷什么了?”

“小人不知道,不过他把丹房翻得一塌糊涂,想必是来偷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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