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系列[18部全集]作者:尘印
浮生梦之3《红尘篇》作者:千觞(尘印)
文案
我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个,
可我又无法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才一直躲着你,不见你。
可是看你传下血令,我就担心得连夜赶去京城找你,只怕你遇到麻烦。
谁知你竟然只是为了找小狐狸替人医眼,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嫉妒?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究竟我们的相遇是对……还是错?
浮生梦之红尘篇上
“红尘,你别走――”
焦虑仍不失优雅迷人的呼唤划裂了冰雪,随天山的风远远飘散。千变万化的眼瞳望着前方罔若未闻,反越行越远的鲜红背影,流露浓浓痛楚。
“你与我,难道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红尘?!”
疾纵中的红衣身影出乎意料地顿住,却没有回头,只冷冷道:“君无双,我的耐性有限。你这么不死心地从风雅楼跟到这里,是不是真想逼我杀了你?”
双拳在袖里一紧,漠然望天:“你这几个月来不是一直在京城布局,算计天朝龙氏吗?快回去继续你的千秋大业罢,还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我倒是听说那射月国新王野心勃勃,正密谋入侵中原,你可莫稀里糊涂被他人抢了先机!”
听似好意,但言语里的深深嘲讽怎么也掩饰不了。君无双水银色的衣角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垂眸涩然道:“你明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匡复贺兰皇朝,登基称帝。为什么总是三番四次来讥笑我?我――”
“哈哈哈……”
讥诮的大笑截断了他的话语,段红尘衣袂激扬,黑发飞舞,斜睨着他,满眼不屑和轻蔑:“好笑!你几时听我说过要复国称皇了?嘿,一心念念不忘想做皇帝的人是你罢!你还真当自己是贺兰氏的宸鸿太子么?居然比我这真太子还心急,呵!”
连串奚落,君无双清贵出尘的脸益发苍白,几近透明。难耐地一吸气,竟觉山风都凌厉如刀,寒意割人,冷气贯进喉咙,冻得心肺隐隐作痛。他一手按胸,凝视那仿佛无法触及的背影,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绝无此心,我做这一切只是想要你高兴的,红尘――”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嗦!”
段红尘蓦地一声怒吼,震得四下岩石上积雪抖落。一旋身,面上仍是一团木讷,双眼却怒火翻腾,狠狠盯着君无双身后连绵不绝的空旷:“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没心思再来理你!还不快滚!今后都莫再来烦我!快滚!”一挥衣袖转身便走。
“红尘!”
君无双足下轻滑,已飘飘掠至他面前,张臂一拦:“你说的是真心话么?为什么你不肯看着我的眼睛?你怕看着我就骗不了自己了,对不――啊――”
狂猛无比的劲力自段红尘当胸拍到的掌心吐出,将他最后一个“对”字压回胸膛,鲜血却随着惊呼夺口而出,溅上白皑皑的雪地。
踉跄退开两步,又一口血喷出。君无双直直盯着段红尘毫无表情的侧脸,那双平素蕴涵了无数种迥异情感的魔眸此刻一片空洞,苍邈如雪。
“……你真的要杀我?……”
似乎没想到君无双居然未避开他的掌力,段红尘一时竟愣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听到君无双震惊到极点的询问,红衣微微战栗了一下,随即平复,冷漠依旧地道:“我说过,你再跟来,我就杀了你。”
“啊,咳,是,是我自讨苦吃,呵……”掩着唇,殷红的血丝不停渗出指缝,滴上衣襟,君无双却笑了,说不出的无奈:“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咳――”
一阵抑制不住的剧咳,身体渐渐软倒雪地。
段红尘悚然一震,袖轻轻一动,想扶住他,却终究没有伸出手。
雪地登时红了大片,黯淡无光的双目在红衣男子的倨傲身影流连着,终于缓缓阖上了眼帘。
“……我若死了,你肯不肯说一句喜欢我呢?……红尘……”
微弱的声音被风盖住,只看见唇在翕张。段红尘怔怔望着,突然跪倒,抓起他的手,颤声道:“无双……我――”
啪的一声,洁白染血的手自他掌中滑落,砸上雪地。君无双的头无力垂向一侧,再无声息。两行泪,却慢慢淌了出来,清如水晶。
张大了嘴,段红尘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颤抖着拭上那温热的眼泪,双肩抖如残冬枯叶,倏地一仰首,嘶声大吼――
“我一直都喜欢你啊,无双!我喜欢你啊!!!”
山谷回音重叠,君无双依然静静躺在雪地中,惟有泪水在流。
“……我一直,都喜欢着你……无双,你听到没有?……”嘶哑着嗓子,段红尘抱起君无双,紧紧搂进胸前,一遍又一遍地抹着他似乎无尽止的眼泪。
“我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个,可我又无法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才一直躲着你,不见你。可是看你传下血令,我就担心得连夜赶去京城找你,只怕你遇到麻烦。谁知你竟然只是为了找小狐狸替人医眼,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嫉妒?有多恨?我真想杀了那个碧落,我不要你把心思放在我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上……”
喃喃自语着,左手摸上自己的脸,猛地一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应声脱落。丢开面具,他俯首吻住了沾血的薄唇,轻轻地,温柔地,像在碰触一个稍大力即会消散的幻影:“……无双……”
“无双?!”
雷霆般的大叫同时响起,风惊雷拿着纸鹞一路急奔过来,瞧见段红尘怀里一动不动衣衫带血的君无双,不由瞪大了眼睛:“老狐狸,你不会真的杀了他吧?!”
一抬头,黑发散落两颊,段红尘默然望着气急败坏的风惊雷。
“你?你?!啊――”爆出一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的大喊,风惊雷手里纸鹞落地,指着段红尘,一脸活见鬼的样子:“这,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雪光映着段红尘的面容,竟似水晶般纯净清雅,却透着无法言语的寂寞,也是无法置信的熟悉――君无双的脸!
和他怀里的君无双一模一样的脸!
“你怕了么?……呵”牵了牵嘴角,段红尘又低下了头,抚摩着君无双的面庞:“这张脸,是无双给我的。”低低笑了两声,再不说话。
什么意思?风惊雷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大,像看怪物似地盯着垂首无言的段红尘,忽然惊醒,用力甩了甩头:“我管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快让我看看他伤在哪里?”
上前一手按上君无双眉心,眼珠一转,喜道:“他还没死呢!”双目微闭,按着眉心的手渐渐泛起亮光,血色随之回升惨白脸庞。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有了颤动,段红尘一震,喃喃道:“他没死么?……”
“废话!你看不见他已经在动了吗?你就这么想咒他死啊?”风惊雷气结,收回了手掌,双手叉腰,吼道:“再说有我在,就算无双死了,我也会把他救醒啊!”
“……他没事了?……”丝毫未理会风惊雷的大吼大叫,段红尘只定定望着君无双,见他眼睫轻颤,似是就要张开眼睛,突一松手,任君无双摔回雪地,腾地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臭老狐狸!你发什么疯?”
风惊雷脸都气白了,一弯腰想搀起君无双,背心猛地一紧,已被段红尘揪住了衣衫,拖了就走。
“喂喂!我还没替他完全治好伤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叫得惊天动地,段红尘却充耳不闻,红袖一扬,卷起了方才扔在一旁的面具,不停步地径自前行。
风惊雷又惊又怒,忍不住反手一拳打去:“臭狐狸,你就这样把他丢在雪里不管啦?!”
段红尘轻而易举就握住他拳头,水晶似明净优雅的脸冷漠如冰,淡淡道:“既然他还活着,你又担心什么?凭他的能耐,即便在雪地里饿上十天半月,也死不了,就让他自己慢慢疗伤好了。”
明明刚才还紧抱着君无双,一副痛到肝肠寸断的模样,眼下居然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语――风惊雷张了张嘴,已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叹了口气:“无双真是可怜,怎么会喜欢上你这脾气又臭又硬又死脑筋的老狐狸?唉,若他爱的是我,我一定当他心肝宝贝,哎呀,好痛!”话没说完,段红尘的手陡然收紧,似要捏碎他的拳头,他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不许再胡说八道!”段红尘手底使力,冷眼看风惊雷疼得龇牙咧嘴。半晌,才稍稍松开,拖着他继续往前。
这臭狐狸,死狐狸……风惊雷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肚里已不知把他骂了多少遍,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倒也不敢再激怒他。眼珠转了转,换上笑容:“好,好,我不管他就是。不过,我还得回风雅楼去找碧落。”
“去做什么?你不是已医好了他的双眼了么?”段红尘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眼睛是复明了,可我替他医治时,发现他痼疾缠身,恐怕命不长久。只是我当时为他医眼耗力过度,既然现在神力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自然要回去帮他续命。”见段红尘眼神越来越阴森,风惊雷反而笑嘻嘻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讨厌他,不想见到他。我却喜欢他得很,不如你就让我一个人回去算了。”
“你休想救他!”
段红尘怒喝,眼光扫过仍横卧雪里的君无双,嫉火中烧:那个碧落,凭什么让人喜欢?就因为那一份楚楚可怜?那一身妖媚入骨?竟然连无双也为之动情?!
狂怒冲昏了一切,一把扭住风惊雷的手:“跟我走!不准救他!”衣衫飘动,拽着他脚不沾地的飞纵。
“哇,臭老狐狸,你干嘛不许我救碧落?你混、混蛋――”一连灌进几口冷风噎住了喉咙,风惊雷一阵咳呛。段红尘却毫不理会,足下发力,两条人影眨眼间已成了小小黑点,消失在天雪一线。
天地,瞬时静谧。风过,扬起水银色的衣摆。
陷在雪地里冻得发青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眼皮颤颤张开些许,无神地看着天空。
白得透明的苍穹,仿佛能看穿一切,却又什么都看不到……有一片霞光闪过,宛如红尘的衣一样的红,叫他血液沸腾的红。
双眼骤然有了神采,君无双费力抬手,想抓住那一抹鲜红。但风吹云散,须臾无影。天,仍是空白。
原来什么都看不到,抓不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角轻轻牵动着,既似笑,又似哭。
抓不住红尘,即使他在他面前倒下,红尘依然无动于衷地走了……
“……你就这样恨着我么?……”
手无力地落下,君无双痴痴望天――苍白的、令人空虚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天穹……
第一章
天,惨白如雪。映在洛滟公主的眼里,却是满目血红。耳中有风拂过,隐隐听到宫墙外杀喊嚣天――
是龙氏叛军快攻进皇城了罢。贺兰氏的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绝艳的脸浮起一个忧伤浅笑,伴着花落无声,更是风姿绰约,美得叫人窒息。随侍的宫女内监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公主果然不愧贺兰皇朝第一美人的称号!容色无双!才华无双!无怪天下尽呼无双公主,却很少有人知道公主的真名了。只可惜皇上钦点的驸马却鬼迷了心窍,竟在洞房花烛夜刺杀公主,事迹败露后又潜逃边关,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煽动戍边的龙骑大将军起兵谋反,一路势如破竹,直取京师。听墙外动静,叛军杀喊声越来越近,皇上的御驾亲征似乎也未见效……
血光猛然溅起,迷蒙了恍惚中的众人。一颗人头飞上半天,噗地掉进墙内,骨碌碌滚开一道血路,撞上洛滟公主的脚才止住去势。浓眉虬髯,双目怒睁,满脸愤恨不忿。
“是皇上!”
宫人唬得魂飞魄散,尖叫四起。洛滟也一下花容失色,身子一摇险险摔倒:“父皇――”紧紧咬着下唇,捧起头颅,也不顾血污肮脏,抱进怀里,垂下头:“都是女儿的错,累了父皇你……”
“公主,叛军就快到了,快逃罢。”一干宫人见皇帝身首异处,早四散逃命去了。有个老宫女见洛滟像傻了一般,忍不住拉起她的衣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公主。”
“……能走去哪里?……”洛滟生了根似一动不动,凄凄地道。老宫女见劝不动,摇摇头,挪着小脚走开了。没走两步,皇后寝宫传出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她一愣,是皇后临盆了?
哭声入耳,洛滟震了震,一仰首,放落手中头颅,走向寝宫。
殿内的宫人亦早作鸟兽散,皇后晕厥在床,只有一个盛装美妇面带戚容,正拿布巾蘸了热水轻轻擦拭着婴儿身上血迹黏液。
“沁姨娘!我母后她可安好?”洛滟扶着皇后软绵绵毫无知觉的身躯,心下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