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年华作者:木瑭
咬咬牙,推了推夏凌风:“你给我侧过去,床都这麽小了你还这麽嚣张。”
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医院的病床也的确有些拥挤,夏凌风睁开眼看著时东:“你侧过去不就行了?我喜欢平躺著。”
“……”时东瞪了一眼嚣张的某人,恨恨翻过身,拿背对著夏凌风。随後听到夏凌风一声轻笑,盖上被子,然後,腰上被一双手抱住。
时东一僵,就要翻身,身後传来懒懒的低沈的声音:“别动了,睡吧。被子盖著,别人看不到。”
时东一怔,听话的静下来。身後那人的拥抱,有著久违的亲近。不管是出於什麽成分,都让人觉得格外安心。时东抬起手,紧紧握住了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在这样安宁的气氛里,沈沈睡去。
逝水年华53
一夜难得的好眠,自从住院以来,就没睡这麽沈过。早晨刚过六点,时东就被夏凌风推醒:“准备准备,你七点的手术。”
时东揉著眼睛咕哝了一声:“你怎麽比我还清楚时间呢?”
夏凌风微微笑了:“这就是无知的人和我的差距。”
“……”时东不甘的瞪了一眼夏凌风,不爽的和对方斗了几句嘴,不知不觉就过了六点半,自家父母也早早的赶了来。
看到夏凌风在这里,时家父母均是一愣,随即就为儿子交上了这麽个好朋友而欢喜。七点不到,医生来为时东注射了安定,随即就要将时东推往手术室。
临走前,夏凌风凑过来,在时东耳边淡淡开口:“相信我,不会有事的。”顿时像如同打了定心剂一般,本来不稳定的思绪渐渐平复。时东伸手,握了握夏凌风的手,感激的笑一笑,没再多说。
进了手术室,主刀医生还没来,实习医师开始忙忙碌碌的为时东连接仪器,做著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尽管四周是简洁安定的绿色壁纸,时东依然有些惴惴不安。不一会儿,麻醉科医师过来,为他做了局部麻醉,探针测试成功之後,麻醉医师就收了东西出门。
一旁的实习医师笑著搭话:“小兄弟,你很紧张?”
时东勉强笑笑:“是啊,有点儿。”
实习医师笑了,带了安抚的口气,却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有什麽好担心的?我们外科最著名的医生和麻醉科主任亲自为你手术呢,不用怕。”
时东听了这个有些振奋:“真的?我运气这麽好?”
“运气?”实习医师古怪的笑了笑,“在这里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有话可以直说嘛。”
时东闻言有些茫然:“什麽意思啊?”实习医师笑著摇头,神秘莫测的叹了口气,然後转身出了门。
不知不觉的,身上的安定开始发挥作用。时东在药物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就进入了睡眠。
醒来的时候是被疼醒的,睁开眼,一个清瘦的,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医生正低著头,不知道在自己脖子上做些什麽,只感觉一阵阵疼痛传来。
时东忍了半天,终於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开口:“医生,您老在做什麽?轻点成不?”
中年男人手停了一下,看著时东眼带笑意:“这麽快就醒了?手术结束了,我在帮你缝针。忍一忍啊。”
时东咬牙,疼的额头都在渗出汗水:“医生,很疼的好不好,你动作快点。”
中年人这回手没停,脸上却挂著笑容:“再忍一忍,我在帮你绣花呢。”
“……”时东哭丧著脸:“医生,你想绣花你找块布练啊,这可是我的皮肤,多疼啊。”
後面似乎有护士的笑声,医生也跟著笑了,一边继续缝针一边说话分散时东的注意力:“你这小夥子真有趣,跟你表哥完全不一样啊。”
“表哥?”时东莫名其妙,“什麽表哥,我没有……咳咳……”正要多问,却蓦然呛到了气管,一阵咳嗽。医生脸色一变,从旁边拿过氧气罩,不由分说扣在时东脸上:“小夥子,你别给我生事端啊。你的气管才被扶正,现在经不起你折腾。”
时东不敢再动,只能忍著疼痛任医生继续在自己的皮肤上穿针引线。终於忍耐完毕,医生将石膏盖在时东的伤处,随即示意旁边的护工将时东推出去。
手术车推出门的时候,时东又有些昏昏欲睡。有些朦胧的视线里出现自家父母焦急的脸,还有那张虽然没什麽表情,可是看了却足够让人安心的俊逸面庞。
逝水年华54
刚动完手术精神不佳,再加上有大伤口的缘故,时东一直处於低烧状态,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似乎有人来看他,可是分不清是谁。
再次彻底清醒已经是深更半夜,脖子上的石膏压的似乎喘不过气来,头也不能转动。时东动了动手指,随即被熟悉冰凉的手按住,视线里出现略显憔悴的面容,平淡的声音响起:“现在别动,你在吊点滴。”
是夏凌风。时东眼睛一酸,声音沙哑的开口:“你还在这里?”
夏凌风点了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旁边的地下:“你妈妈睡著了,你别动,我去帮你找护士来换吊瓶。”
这个人,一直在守著自己吗?生病时候的情绪总是异常脆弱,时东愣愣的看著夏凌风起身离开,未知的酸涩与幸福从心底涌上,差点不争气的化为眼泪流下。
待护士过来换了吊瓶,夏凌风重新坐回床边,冲著时东微微一笑:“手术很成功,但你需要休息,再睡一会吧,我在这里。”
时东虚弱的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你也睡吧,睡我旁边?”夏凌风摇摇头:“我趴一趴就行了。这瓶点滴吊完了还要找护士换的。你睡吧。”
时东闭上眼,没再做声,另一只没打点滴的手伸过去,把夏凌风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夏凌风似乎愣了一下,但也没挣开,反而收紧了力度。
次日时东醒来,夏凌风还坐在身边。时东虽然还有低烧,可是精神好了不少,蹭了蹭夏凌风,有气无力的问:“喂,我爸妈呢。”
夏凌风头也不抬的继续玩手机:“我在这里,他们就上班去了。有什麽事跟我说就行了。”
“……”爸妈还真放心,就把自己一个人扔这里,也不怕自己被这恶劣家伙给生吞吃了。时东哼了一声,开始找茬:“夏凌风!”
“恩?”夏凌风闻言抬起头来。时东恶劣的冲他笑了一笑:“快伺候本少出恭。”
“……”夏凌风脸顿时黑了一层,似乎轻微的磨了磨牙,淡淡道:“你要我抱你去厕所?”
时东指了指脖子,满脸无辜:“我现在还不能动,你就委屈委屈,服侍服侍本少吧。”
“……”夏凌风一言不发站起身走出门,时东哎了一声,有些懊恼。这个高高在上的家夥,还是不要随意开玩笑的好。
正有些失望的看著天花板,夏凌风拎著一个白色的壶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去扒时东的裤子。
时东吓了一跳,伸手按住裤子:“你……你搞什麽?”
夏凌风哼了一声:“为少爷您宽衣解带啊。您不是要我伺候麽?”
时东满脸通红:“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
夏凌风随即狠狠瞪过来:“你耍我?”
时东伸手捂住嘴,忍著笑不敢吭声。一直在旁边看著的隔壁床的中年病人却冲著他们笑了:“你们兄弟感情还真好。”
时东嘿嘿笑了声:“那是,这就是我亲哥啊。是吧,哥?”说著冲夏凌风眨眨眼。
夏凌风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是啊,通过你我就理解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意思了。我好像也不算太笨,怎麽就有你这麽个白痴弟弟。”
“……”时东抬手,抓住夏凌风的手腕狠狠一掐:“等老子好了再跟你算总账!”
逝水年华55
有了夏凌风分散注意力,这一天的时间时东感觉过的很快。因为不能多动的缘故,时东吃饭喝水都由夏凌风小心服侍,让时东极其志得意满。
和夏凌风自然亲切的相处,曾经求之而不得的东西,现在因为生病轻而易举的获得,让时东反倒有些恍惚,甚至会不自觉的怀疑起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夏凌风一直坐在身边不曾离开,於是时东也就真切的见识到了属於夏凌风的个人魅力。那群小护士,往病房跑的,那叫一个勤快。个个带著红扑扑的脸偷偷觑著夏凌风,让时东每次都有种把门锁上,让这群丫头甭想进来的冲动。
过了最需要休养的第二天,到了手术後的第三天早上,负责为时东做手术的医生一大早就带了些实习医生和护士过来查房。
那位姓姚的医师走到时东床边,看时东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起来,拍了拍他:“小夥子,第三天了,你可以起床了。”
开玩笑,要是自己能动能起床了,夏凌风就这麽轻易的离开了怎麽办。时东伸手按住额头,苦著脸应答:“医生,哪有您这样的?这才刚动了手术,你就让我起床?”
姚医生不屑的笑笑:“一壮年小夥子,还在这里装柔弱?”
时东最受不了人家激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壮,立即一跃而起。没想到这麽一动,因为手术脱了衣服的缘故,病服只是披在身上。时东站起身,衣服立即就掉在地上,露出光裸的上身。
周围的护士有的已经开始抿嘴微笑,姚医生看时东大窘的样子也扬起嘴角,旁边夏凌风已经抢上前来,捡了衣服给不方便弯腰低头的时东披上,随後狠狠瞪了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姚医生一眼。
姚医生哈哈一笑:“小风,你们表兄弟感情真好啊。”夏凌风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时东已经瞬间愣住,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搂著自己肩膀的夏凌风。
姚医生查了房就走了,时东坐回病床上,呆呆的想著生病以来的一切。主治医生和手术时间的临时改变,夏凌风准确按时的到来,实习医师古怪的话,还有那句姚医生说了两次的表兄弟。
眼睛有些发热的看著坐在身边的夏凌风:“是你帮我找人的?”
夏凌风偏过头,脸上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安抚微笑:“手术成功就好了,其他那些你就不用管了。”
如果不是在六人的病房,如果不是自己还不够方便,时东几乎想立刻站起身,把眼前这个什麽都没说却细心打点好一切,这两天一直不眠不休陪著自己的男人狠狠搂进怀里。
能站起身就意味著手术的伤口好了一大半,接下来住院的几天就逐渐变得方便。虽然时东已经明显转好,可一向号称很忙的夏凌风这次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向,依旧留在病房里,代替需要上班的时家父母照顾康复中的儿子。
虽然肿瘤的切片化验结果尚未出来,时东却已经感到满足。即使真的可能命丧黄泉,生命中最後的日子有这个人陪在身边,也终於不枉此生,了无遗憾了。
逝水年华56
时东临出院的前一天,病房来了位不速之客,正是陈友。相比起跟陌生人说话只用恩和哦应答的夏凌风,陈友显然要有人缘的多。
把买来的果篮和花放在一边,陈友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成功带动起了整个病房的气氛,和其他人聊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搞的时东几乎怀疑这位据夏凌风说已经升职当了经理的陈友,此番探病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想到医院来做推销。
等陈友终於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过了瘾,回头看著满脸无奈的时东和夏凌风,神秘的笑了笑,走到时东的病床前,推了推夏凌风:“喂,你让开些,我和时少爷有话要说。”
夏凌风一脸不悦:“有什麽话要避开我?”
陈友笑意盈盈推开他:“你到时候自己问时少爷好了,现在甭听。”
夏凌风哼了一声,自顾自走到窗前看风景。陈友凑近时东,声音低低的,有著难以名状的失落:“时少爷,告诉你个秘密。那天你和凌风做完走了以後,我想去接替你的,结果被推开了。”
时东想到那天的尴尬脸顿时红了,不知道该说些什麽。陈友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问他为什麽,你知道吗,他说,他现在,只会和喜欢的人做。”
时东大脑轰的进入当机状态回不过神,陈友已经站起身,冲著时东挥挥手:“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走了啊,时少爷。”说著又跟夏凌风打了招呼,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怎麽看都带了苦涩的味道。
陈友走後,夏凌风立即坐回时东身边,神情怪异:“陈友那小子跟你说什麽了?”
时东还处在震惊的状态回不过神,对夏凌风的话恍若未闻。直到被夏凌风连续推了好几下,才有些茫然的看向夏凌风:“没……没什麽啊。”
夏凌风不爽的看看他,但也没再多问,只是帮他盖了盖被子:“好好休息吧,明天就出院了。”
次日,夏凌风开了车来,把时东接回家。回到久违的家里,时东伸了个懒腰:“靠,老子终於回来了,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夏凌风倚在门边,声音轻淡:“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回学校去了。”
时东一怔,回过头盯著夏凌风。朝夕相处的好几天,这人难道又要离开了?心里一紧,时东急急开口:“那个,陈友说……”
“什麽?”夏凌风表情平静,看不出有什麽期待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时东有些沮丧的垂了垂头:“没什麽,你忙去吧。”
夏凌风转身拉开门出去,想了想又扔下一句:“我现在在a大的老校区,离你家很近。你要是想找我,提前给我电话。”
时东控制不住的满脸喜色,再联想到陈友的话,脑子一热就在後面大喊:“喂!夏凌风!你要不要考虑,住到我家来?”
夏凌风顿了顿,回头微微笑了:“到时候再说吧,我这阵子在医院,没去实验室,这下是真的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