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与疯子作者:边想
眼睛看着,所以现在恐怕整支队伍都已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只是其他人有萧漠北管束,不似程小雨嘴巴不把门什么都敢问。
“他怎么就不能看上我了?我愿意跟他是他的福气。”我似笑非笑,眼睛因为倦意要搭不搭的。
程小雨飞速瞅了我一眼,嘴里哼哼着:“不要脸!”
我闭上眼假寐,闻言懒洋洋地警告他:“当心我揍你,小兔崽子。”
他在这一个月里没少被我整治,知道我说到做到,便也乖乖闭了嘴。
当马车缓缓停住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黑鹰堡正门前。
我这辈子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魔教所在的鹧鸪山,随后就是那个改变我一生的谷底山洞。魔教没啥钱,建筑也不气派,那破山洞更是要啥没啥,所以当我见到矗立在辽阔草原上宏伟壮观的黑鹰堡时,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言表。
疯子可真是个土财主啊!怪不得连武林盟主都要问他借钱。
门口等着一群人,看穿着打扮都是黑鹰堡的弟子仆从之类,领头的中年男人蓄着胡须,瞧起来十分精明能干,程小雨见着他的时候眼睛一亮,小声叫了声“爹”,我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黑鹰堡大名鼎鼎的“铁算”程明。
说是大名鼎鼎,其实也是一路听程小雨吹的。不过据说疯子不在的五年,若不是这位铁算帮衬着,萧漠北一个人恐怕撑不起这偌大的家业。
“程叔我们回来了!”萧漠北大笑着迎了上去。
我见状小声哼了一声,这家伙一路都在给我脸色看,话也懒得跟我讲,这会儿倒是喜笑颜开了。
“程叔,堡内一切可安好?”萧仲南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程明笑着捋了捋胡须:“好,好得很。有鹰儿传讯,知道你们要回来我已让厨房在准备午膳了,你们过会儿稍作休息便可用餐。”
萧仲南点了点头:“劳烦程叔了。”
剩下的人一一跟程明打了招呼,小孩更是一个猛扑扑进父亲怀里,差点把他老爹摔个屁墩儿。
轮到我的时候,气氛有一瞬的尴尬,我摸摸鼻子:“见过程大管家,我叫阿青,是堡主路上救……”
我本想胡编乱造一个身份,就说是萧仲南路上救的惨遭魔教迫害之人,这话半真半假其实也并没有错,但没想到还没等我说出口,萧堡主就一鸣惊人。
“他是我认的义弟。”
我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他一个面不改色。
这一个月萧仲南待我并无特别,虽在一张饭桌吃饭,但不同床不同房,言语中也不见亲密,我还在忐忑地揣测自己是男宠还是小弟呢,他倒是给我直接按了个这么不得了的身份。
黑鹰堡堡主的义弟……也罢,这可比男宠听起来好多了。
程明只是片刻的怔愣便收住了错愕的表情,笑着道:“原来是青公子,你以后唤我程叔便可,什么大管家小管家的听着就生分。”
他一笑起来啊,我就想起正道那些老奸巨猾的笑面虎,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还要跟你一番虚与委蛇,应付起来着实累人。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了个落脚地,也算一桩美事。这个窝虽然不完美,但胜在安稳,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不过不知是不是程明已经从小儿子口中得知了我与我那“义兄”的暧昧关系,他将我的院落安排在了萧仲南院落的旁边,两者距离十分近,有时候我出门散个步都能碰到他好几回,着实有些尴尬。
萧仲南大概是怕自己发起病来被仆人们看到,入夜后便不再留仆从伺候,而我一向不习惯陌生人在身边转悠,程明派给我的仆从我就留了一个,入夜后也时常让他早早回自己屋里休息。
因此在我落户黑鹰堡的第五个晚上,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一具熟悉的身体压紧拥住,我在震惊之余也有种“终于还是来了”的认命感。不知怎么,我就是觉得这事不可能只此一次!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不由分说上床就h,反而是抱着我整个人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我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发烧又去查看他身体其它地方,“你说话啊,你这是怎么了?”
他紧紧压着我,头抵在我的颈窝旁,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就和客栈那晚一模一样。
“囡囡……头……唔我头好疼!”
头疼?
我惊得想要推开他:“你发病了,我给你去叫大夫!”
这走火入魔轻忽大意不得,若是疼出了好歹又变成痴傻的疯子……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幸运重新变回来了。
“不许走!”他见我要离开,压得更紧,身体与身体严丝合缝。
我动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十分着急。突然我灵光一闪,用刚恢复一点的内力注入指尖为他按摩起头部穴道来,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也不知是不是我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舒缓之法,只一会儿萧仲南的身体就没先前抖得那般厉害了。
我小声问他:“好点了吗?”
他没回答我,鼻息喷涂在我的颈边又湿又热,还带着令人心悸的酥麻。我只好硬着头皮又给他按摩了片刻,直到丹田中的内力枯竭为止。
“萧仲南?”我推了推身上沉甸甸的躯体,“疯子?”
回应我的是一声声轻鼾,对方竟是在我的按揉之下睡着了!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只好用力将他翻到一旁,他却像被吵醒一般轻呓一声“囡囡”,接着便用有力的臂膀将我整个圈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我内伤未愈,刚刚又为他动了内力,此时身上一阵阵发虚,也是累得不行,便不管太多就着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第二日,这次换我先睁开眼。我没动,仍旧保持着被疯子拥入怀中的姿势,抬头打量起沉睡的男人。
萧仲南无论是从身形还是长相都是不折不扣的伟丈夫,是女人们尤其钟爱的那种,萧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得此良人。不过说不定萧夫人也是风华绝代、清丽无双,不然也不会让萧堡主如此至死难忘了。
昨晚我只不过用一时之法缓解了他的头疼病,治标不治本,要是能让我回魔教密室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根治的法子。
魔教密室内有历代教主四处搜刮来的奇书异志,我记得有一次闲来无事翻看的时候就翻到过一本专门教人怎么治走火入魔引起的气血窒塞等症状的秘籍,那时因为并不需要我就没仔细看,现在真是后悔莫及。
我正胡思乱想着,萧仲南的眸子忽地便睁开了,除了隐隐红丝,一点也看不出来睡着过。
他看到我的时候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松开对我的禁锢坐起身来。
他抹了把脸,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昨晚可有伤到你?”
伤倒是没伤到,吓了一跳倒是真的。
我跟着坐了起来,笑道:“昨晚咱俩确实睡了一觉,但除了抱一起,也没有做更多别的了,堡主大可放心。”
他叹息一声,似是有无限疲惫:“此事不要声张,我不想漠北他们担心。”
我皱了皱眉:“但你这样总不是办法。为何不请名医诊治一二?说不定就有能治好你的法子。”
“你以为我没有找过吗?”他也皱起了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无需你操心。”
我被他这泾渭分明的说话方式给震住了,一时嘴里发苦,竟也说不出话。
大概是察觉自己口气太过严厉,他放缓了语速:“你再睡儿吧,我先起了。”
他走后,我盯着房门看了许久,抄起床上的枕头便砸了过去,心中憋闷的很。
“不识好歹!”我狠狠道。
15
萧仲南对我的感情恐怕只比陌生人多那么点,还是看在客栈那一夜的情分上,自然不会对一发病就来找我感到开心。他没有别人可以托付,只好求我每晚睡前用绳子将他绑在床上,而我也因为怕被他哪一天莫名其妙h死对这个主意无比赞成。
“这样可以?”我调节了一下绳子松紧问他。
他试了试,说:“再紧一点。”
我点点头,将绳子又收紧了点。
自从那个不怎么愉快的清晨后,虽然我和他之前也不热络,但那之后就显得更不热络了,简直可以用形同陌路来形容。
将他绑好,我拍拍手准备走了:“好了,那我告退了堡主。”
他四肢呈“大”字形被绑在床柱上,闻言侧过头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我见他还要说话,就没动。
最终他硬邦邦地说了句:“谢谢。”
我抿唇敷衍地笑笑:“堡主客气了。”说完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萧仲南既然不要我管,那我也不会多此一举再去管他,左右我也不是他什么人,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即使这样想,每到夜深人静,我还是会不自觉地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隔壁院落的动静,听听他是不是又发病了。
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万分无奈,简直太不争气!
萧仲南喜静,院落位于黑鹰堡最僻静的角落,我的院子平时也便没什么人来。我平日里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小院,实在闷了就去附近走走,日子也过得挺快。这份安宁对我来说得之不易,我也就加倍珍惜。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我与黑鹰堡众人相安无事地各过各的。有时候程小雨会来找我,他是管家的儿子,年纪又小,不同于一般的家仆,总是透着点天真烂漫,虽然我总说烦他,还打他,但老实说我其实挺喜欢他来找我的。
“南边有个藏书楼,你去过吗?”他边啃黄瓜边问我。
初春的天气,没了冬天的严寒,我就将竹榻搬到了院子里。我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感受着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舒服得昏昏欲睡。
本来都要睡着了,但一听到藏书楼我来了兴趣,睁开眼看向对方:“书很多吗?”
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很多很多,能把我整个人埋起来!”
我想了想:“那我什么时候去看看吧。”
我在这里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虽然这生活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但有时候也挺无聊,找几本书打发时间也好,而且说不定能找几本医书……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皱起眉,都想扇自己几巴掌。
找什么医书?人家领情吗?他都让你不要操那份闲心了,你又在自作多情什么?
我都不明白我一个魔教前教主,哪里来的那么多善心。
“你是不是失宠了?”小孩盯着我突然语出惊人。
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他咔嚓咔嚓咬着黄瓜,语调含糊地说:“堡主从来不带你去巡视围场,平时也没见你们多亲密,你要是正得宠,他该时时刻刻离不开你才对。所以我猜你是失宠了,只有失宠的人才会被打入冷宫。”
听了他的话我嗤之以鼻:“大人的事你懂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日子长着呢,何必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再说我们都是大男人,不需要那些小女儿情态。”
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跟他胡扯这些,但总觉得跟他说了一分实话,自己就要再可怜三分,而我不喜欢被别人同情。
等赶走了小孩,我又在院子里眯了一会儿,直到太阳渐渐西下感到有些凉意了我才懒洋洋起身。
我跟我那仆从说了声去外面逛一圈晚饭前回来,他已经习惯我单独外出,也就没跟。
我一路慢悠悠往南,想要寻找程小雨口中的藏书楼。可能是黑鹰堡太大了,走着走着我竟然有些迷失方向。
虽然黑鹰堡称霸一方家大业大,但老实说仆从还真的不多,堡中侍卫除了固定的巡逻也不怎么随意走动,导致我一时无人可问路。
也不知道我那仆从等不到我吃饭会不会去禀报管家派人来寻我?
我走走停停,努力辨认方向,穿过一小片竹林后,眼前乍然出现一座精美的小楼,当真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以为这就是我要找的藏书楼,便快步走了过去。
小楼十分冷寂,没有什么人气,此时天空已经逐渐灰暗,越发显得这地方鬼气森森。
我缓步登上小楼,楼梯发出刺耳的声响,二楼有好几间屋子,我选了当中一间推门而入。
这看起来是间书房,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架子上整齐摆放着许多书籍,墙上还挂着数副字画。
我的视线在这些字画上一一扫过,当扫过其中一副画的时候,骤然停住。那是名十分美貌的女子,穿着藕荷色的襦裙,巧笑焉兮。看着你的时候,就像在述说无尽情意。
然而让我在意的不是这画,而是这画的落款。
这画落款处的印章是萧仲南,那这人……应是萧夫人了。
我走近几步想要看个仔细,脚边却踢到了一样东西。我弯腰将那东西捡起来,发现竟是朵女子佩戴的珠花。
珠花应该是从一旁的桌子上掉下来的,上面的两颗珍珠都摔掉了,我将它们拾起来,打算仍旧给它放回去。
这小楼应该经常有仆从来打扫,虽然冷寂但不破败,家具上也不见灰尘。这么想着我手一顿,重新拿起珠花看了看,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这里以前是疯子和他夫人的居所,萧夫人死后他怕触景伤情,所以才搬了出去?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再次看向那幅画,口中喃喃:“英雄美人,和该如此……”
我正准备把珠花放好,而就在此时房门猛地被一阵掌风拍开。我脸色骤变,往一边疾退,待看清那出掌的是谁,不禁惊呼出声。
“萧仲南?”
他面沉似水地盯着我,瞥到我手上的珠花时眼睛一瞪,蓬勃的真气吹拂起他的衣袂,好像下一瞬就要走火入魔。
他朝我怒吼:“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动这里的东西的?!”
“我……”我被他问得一愣,本还有些心虚,现在却心口似是堵着一口气,实在不吐不快,“门口又没写这是禁地,我是迷路了才进来的,而且这东西我来的时候就坏了,又不是我弄的你朝我凶什么?”我将手中的珠花往桌子上一扔,零散的珍珠不受控制地顺着桌面滚动,最终摔了下去。
萧仲南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万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到了我的面前,一手攥住我的衣襟,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掌心蕴着深厚的内力,似乎要将我一掌毙命。
我大睁着双眼死死瞪着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想杀我?”
他额角青筋暴起,面色十分恐怖,维持着这一动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以前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他是疯子,疯子不会伤害我,那他也不会。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要为了一朵珠花取我性命。
我突然意识到,和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比,我的命可能就是连对方的一朵珠花都不如。他在山洞中会对我那样好,不也是将我错当成了那人吗?
可是难道我的命就比较低贱,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