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推搡之间,身后突然一阵喧哗。
“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季晗回头发现原来是大将军的轿子到了,不由心中一喜。
秦纛本来习惯骑马,拜相之后才突然有了坐轿的喜好。
他这几日正为一个天大的计划忙得焦头烂额。他终于从朝上下来,却听到自家门前喧闹了起来,不由皱眉走下轿子。
秦纛抬头看见自己的护卫正向什么人呼喝,冷不丁却听到一声清亮的呼唤。
“爹爹!”
秦纛看着眼前之人,一瞬间和记忆中那美丽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不由一怔。
竟然是他回来了吗?
秦纛向季晗伸出手。
突然,他想起了如今的局势,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转冷,低声喝道:“哪里来的泼皮无赖,竟敢来老夫这里胡乱认亲,还不快把他乱棍轰走!”
季晗有口难辩,被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护卫赶到了一旁。
季晗摸了摸隐隐有些发痛的手臂,眼睁睁地看着秦纛消失在大门背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才没几年的功夫,父亲怎么就能认不出自己呢?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徘徊在清晨微微带着凉意的街道上,心中闪过许多纷乱的念头。他曾千百次设想一家团聚时的情景,有惊喜万分的,有感伤流泪的,却没想到他费尽千辛万苦回到荆国,得到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季晗想起父亲刚才见到自己的时候好像神色有异,不由有些怀疑。有道是虎毒尚且不食子,舔犊之情乃是天性,季晗决定不要急着下结论,先打听清楚再说。
季晗找了一家酒楼坐下,要了几个小菜,掏出一小锭银子向小二打听大将军府这几年的变动。
“什么!公主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季晗如遭雷击,睁大了双眼,怔怔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小公子失踪,公主念子成疾,没到一年就跟着去了。”小二感叹道。
当年二公主出嫁,十里红妆,他还去瞧过热闹,没想到这段天赐良缘竟那么快就以妻离子散而告终。
“公主去世后不久,大将军又娶了续弦,可惜新夫人只诞下一女就在无所出。”小二接着说,“现在都传说大将军命里煞气太重,可能是克妻克子呢。”
季晗被母亲早已去世的消息打击得不轻,再没心思听下去,又取出银两重重赏了小二,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父亲今日不肯认自己,该不会是怕小娘不高兴吧?
季晗长大懂事之后,曾经多次回想当年在家中的日子,父母之间的相处可谓是相敬如宾,连话都极少说,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罢了。没想到父亲对小娘却有几分真感情,为顾及她的感受连亲生骨肉都不愿相认了,季晗想到那个素未蒙面的异母妹妹心中不由泛起几分酸楚。
他结了帐,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不清楚自己应该走向何方。
母亲去世,父亲不愿相认,这样想来自己心心念念要回家的念头难道真的是错的吗?早知如此,还不如跑去楚国找景小囝蹭吃蹭喝呢,季晗恨恨地想。
突然,季晗脑后一痛,顿时失去了知觉……
没想到醒来的时候脚踝上就多了这么一个东西。
季晗揉了揉被勒得有些发红的脚腕。
七丈多长的铁链,一头被焊死在墙上,一头拴着季晗的脚,让他只能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活动。
季晗发现自己被人幽禁的时候,着实有些疑惑不解。
这处小院被装点得清幽雅致,不像是一般的人家,自己才回到荆国没几日,到底是谁暗中算计自己呢?
难道是……他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深思。
平时负责照顾季晗生活起居的是一个既聋且哑的老仆。
季晗起初想从他身上打听出一些消息,他比划着要来纸笔,怎奈那老仆并不识字,根本无法沟通。
倒是他写过字的纸被老仆仔细收好后带走,第二日竟给他送来了昨日随手写下名字的点心。
从此季晗无论写下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或是涉及他的自由,就总能得到满足。几天的功夫,他的房间里就多了许多书籍和盆栽。
季晗有些摸不准囚禁他之人的心思,只得抱着一丝希望暂且住下,思索着脱身之法。
他几次和景明鄙塘浚却惹得景明蓖弁勐医凶乓冲到荆国救人,害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安抚了下来。
这一日季晗百无聊赖,书也读不下去,思索着囚禁他的人怎么都快一个月了还不跟他摊牌,心中不由有些烦闷。
他摆出昨日要来的瑶琴,决定弹上一曲宁神。
季晗信手拨动琴弦,断断续续地弹奏着一曲婉转悲戚的调子。
他渐渐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有些不能自拔,一抬头却发现有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院门口,手下顿时用多了几分力,“啪”的一声,挑断了一根琴弦。
那人听到琴声中断,连忙走近了几步,笑着解释道:“今日丞相大人在别苑宴请新推举的官员,在下多饮了几杯,便出来随意走走,却不想竟在这里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顿时连路都走不动了。打扰了公子的雅兴,还请多包涵。”
果然是在丞相的别苑吗?季晗心中暗想,自己的猜测原来是正确的吗?
“在下今日得见公子才知道世界上竟有如此妙人,敢问公子高姓大名?”那青年衣着华丽,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此时激动得脸颊有些发红,他一把拉过季晗的手问道,“不知可否与在下交个朋友?”
“我……我叫秦晗。”季晗一时间有些怔愣,随口说了一个名字。他实在猜测不出父亲为何要将自己暗中幽禁在此,直觉却告诉他此刻不宜泄露出自己的身份。
“秦晗,秦晗,真是好名字。”那华服青年默念了几遍季晗报出的假名,好似要把它牢牢记在心头,“我叫陈曦,今年十九,尚未娶亲,平时最喜欢吟诗作画,下棋弹琴。”
季晗不由被他逗乐了,哪有这样介绍自己的,不过他的爱好倒是和自己所学相近。季晗在外的几年曾被迫在琴棋书画上下过一番苦功,倒也养成了一些习惯。
“咦,秦公子怎么是被锁在这里的?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陈曦突然看到季晗足上的锁链,不由惊道。
“我……我是丞相府上的小厮,因为弄砸了差事,被罚在这里思过呢。”季晗苦笑道。
“秦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做了人家的仆从?”陈曦瞪大双眼,急切道,“不行,我要去向丞相求情,让他放你自由。”
说着转身便走。
季晗哪能让他去找秦纛。
父亲不想揭破自己的身份,他一个新上任的小官不明就里地前去求情,岂不是害他前程尽毁?
季晗花了一番心思才让陈曦相信自己是心甘情愿在这里思过的。
两人又东拉西扯谈了好一阵,直到月上中天,陈曦才在季晗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院子。
目送着这个新认识的朋友离开,季晗虽然仍旧想不通父亲的真正用意,心情却好像明朗了许多。
第四十五章
季空晴一脚踏空,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笔直地向下坠去。
好在他临危不乱,瞬间用还踏在铁锁上的左脚勾住了锁链,顿时止住了下落之势,整个身体倒悬在了半空之中。
季空晴费了一番功夫才重新坐在铁锁上,心中不由一阵后怕,对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地走出那么远感到大为惊讶。
怪不得自己竟然会一脚踩空,季空晴看着脚下的铁锁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通天铁锁在他的脚下赫然已经到了尽头。
铁锁的另一头却没有连着任何山体,反而与另外两条一样粗细的铁链拴在了一起,犹如一左一右分成了两股,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消失在云雾之间。
季空晴四下看了看却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宫殿的影子。他对自己刚才的恍惚迷惑不解,难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坐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心跳,季空晴双手一撑,重新站上了铁链。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山风凛冽,寒气逼人,连铁锁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寒霜,稍不留神就可能滑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季空晴暗暗庆幸自己刚才几乎都没有看一眼脚下却安全走了这么远,他暗运内力,使出一股黏劲,稳步向回走去。
片刻之后,季空晴突然感觉脚下的铁锁微微震动,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原来是排在他之后的白袍人正晃晃悠悠地走在铁锁之上。
想来是久等季空晴不见回来,以为他已遭不测,便开始了下一个人的试炼。
“秦公子救命!”白袍人看到季空晴的身影走出云雾,急忙向前踉跄了几步,一把抓住季空晴的手臂,堪堪稳住身形。
季空晴被他猛不丁一拉,身体略微一晃,好在此处风力小了许多,倒是瞬间就又恢复了平衡。
他苦笑了一下:“白公子都走了半程,怎么不自己走回去?”
“不瞒你说,我是越走腿越软,现在是真的走不回去啦。”白袍人拉起季空晴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自己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还请秦公子扶我一把吧。”
在铁锁之上两人根本无法调换方向,季空晴无奈只得手上使劲扶住白袍人往回走。
他感觉到自己手一用力对方就柔若无骨地向后靠来,几乎整个人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一时间季空晴只觉得异香扑鼻,抱着一个柔软的身体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只得与他一路保持着几乎贴在一起的姿势重新回到了琅琊台。
双脚一踏到实地,季空晴就被对方身上浓烈的香味弄得鼻子发痒,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趁机拉开了距离。
之后的试炼中又有一连两人失足摔下通天铁锁,剩下之人个个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弃权,竟然再没有合格的人选出现。
待最后一个人选也放弃了试炼,四长老雩禳宣布初选结束。
此次一共有七人入围,四长老吩咐侍从将这七人带去宫殿中好生休息。
由于顺利通过初选的人数出乎意料的少,如无意外这七人应该通通会成为女皇的夫君,只是各自的品级有所不同而已。
季空晴休息了三天,暗中却得到消息这几天雪峰之上仍然不甚平静。
落选之人本想下山离开,却因为之前杀害神女的凶手并未找到,四长老坚持让他们参加完女皇的婚典才能离去。
虽然没有新的神女遇害,然而候选者失踪的人数却在一天天地增加,有一天甚至有三人在严密的监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空晴接到通知,必须先沐浴更衣才能参加明日的试炼。
他被人带到一处清静的小院,刚踏入房门才发现里面竟是一池温泉。
两个黑衣女子侍立在两旁,显然是正准备伺候他沐浴。
季空晴本想让她们出去,却突然瞥到其中一个女子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成了一个奇异的造型,心下顿时了然,吩咐只要一人伺候即可,让另一个在外面等候。
那没被点到的女子犹豫了片刻,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还是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留下的女子抬起头来。
季空晴一怔:“摇姑娘?”
那女子年纪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却满脸煞气,赫然就是景明泉的手下爱将。
“属下摇光奉楼主之命前来配合季将军的行动。”摇光躬身行礼,“将军叫我小摇就好。”
配合我的行动?
季空晴回想自己上山之前曾让信鸟带回去的只言片语,想是景明泉从中看出了什么才会叫人前来接应。
怎么只有阿泉派人前来,明本兔皇裁椿跋敫自己说的吗?
季空晴登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他坏笑道:“我来此单纯就是为了要成为越国的皇夫,这个你也会配合吗?”
“那当然,属下只对楼主负责,一切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摇光一本正经道,“至于楼主会不会因此被陛下整治,属下可管不着了。”
季空晴好奇道:“你真的是阿泉的属下,怎么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摇光一脸严肃道:“三年前武林大会,我当众输了楼主一招,江湖人最重信义,自然只能做了他的属下。”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恩怨,季空晴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景明泉这个心腹爱将对拆起他的台来也是不遗余力啊。
“好了,事已说完,今后季将军有事尽管吩咐。现在该办正事了。”摇光突然伸手去解季空晴的腰带。
季空晴一惊,急忙避开:“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皇夫的候选人沐浴啊。”摇光正色道。
季空晴一脸无奈,出言提醒:“呃,你是混上雪峰冒充神女,并不一定要接管神女的工作。”
“不是啊,我本来就是越国的神女。”摇光身形一晃,施展轻功继续试图抓住季空晴的腰带,“听风阁的差事才是我的副业。”
季空晴连忙左躲右闪。
摇光皱眉道:“季将军躲什么,我们都受过专门的训练,伺候你洗澡保准舒服!”
季空晴脸上尴尬,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摇光讶然道:“那你别把我当女人看不就好了。”说着竟使出了一套小擒拿手,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季空晴大惊,急声道:“我还有话要问!”
摇光停下攻势,疑惑道:“季将军还有何事要问?”
屋子里本来就都是温泉的蒸汽,季空晴被她来回一追顿时额头冒汗。他喘了口气道:“不知道陛下有没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陛下啊――”摇光侧着头想了一想。
“我来之前只见了楼主可没见过陛下。”只听说楼主被陛下逼得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她想了一想,把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季空晴最终还是说服了摇光背过身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