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十几封匿名信的时候,多伦萨气愤地狠狠地将自己的钢笔甩在了地上。那笔尖刷的一下就断裂开来,黑色的墨水将浅色的地毯打湿。
这支钢笔是去年扎耶夫送给多伦萨先生的生辰礼物,在笔帽上刻上了多伦萨的名字,笔身则顺滑泛亮,带着金属独有的光泽,据说造价不菲。
然而此时,当多伦萨先生看到这支笔的时候,却简直恨不得将其踩烂。
他的乐团……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黑水!
简单纯洁的古典音乐,从来不容许这样龌龊的事情发生!
他居然就这样忽视了十几年,甚至在最后……
直到一条鲜活生动的生命永远失去了呼吸,他才发现了被隐藏得极好的真相,甚至还是在其他乐团的人员的提示下!
“扎耶夫……”重重地在桌子上锤了一声,多伦萨先生红了眼睛,气得咬牙切齿。
当多伦萨先生心中愤怒难忍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以后,他的眼眶慢慢湿润,愧疚的眼泪从那双苍老憔悴的眼睛里流淌下来。他低声地呢喃道:“陆,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啊……”
他正是脾气太好了,才会给人这样一种好欺负的表象。
但是扎耶夫,你们又知不知道?
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一个向来暴戾的人,每天冲你发火。
而是一个生性温柔的人,被人逼到了极点,爆发出滔天的怒气。
比如这个时候的多伦萨先生,可比埃弗拉……
恐怖太多。
百三十八章你给我滚出维也纳!!!
扎耶夫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那天的多伦萨是什么表情。
艾伯克·多伦萨,维爱的首席指挥,被喻为世界四大指挥家之一的他,与其出色的实力齐名的,是他温和善良的品性。即使是有次维爱在正式演出的时候出了一个错音,这位大师都是语气温柔地暂停了全场的音乐,接着再鼓励大家重新开始。
扎耶夫今年五十多岁了,来到维爱也已经快20年,成为首席也已经十几年了。
在这个乐团里,虽然表面上是多伦萨先生权利最大,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他扎耶夫才是暗地里的领导者。
扎耶夫还曾经向别人这样评价过自己:“总是用怀柔手段肯定是不行的啊,一个乐团里怎么能没有一个态度强硬点的人呢?既然多伦萨先生没这个气魄,那我就牺牲一点呗,作为维爱的……诶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维爱的俾斯麦,我得好好管理大家啊!”
不知道铁血宰相俾斯麦在地下听到有人用他的名头来赞美自己,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不过扎耶夫可从来都没在意过多伦萨的看法,毕竟后者除了排练和演出外,对成员们的管理十分放松,希望大家自由发展。而且他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只要稍微保密得好一点,封口得死一点,多伦萨可从来不会起疑心。
“多伦萨真是一个老好人。”说这话的时候,扎耶夫还带着一点揶揄的笑容。
不过当他今天被叫到了指挥休息室的时候,他却看到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老者脸若冰霜,神情冰冷,嘴角紧紧地抿住,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扎耶夫心中咯噔一声,然后笑着问道:“怎么了,多伦萨?今天是心情不好吗?要不明天你休息休息,接下来的排练要不就由我来接手吧。你这副脸色可真是不好看……”
听到扎耶夫的声音,多伦萨先生缓慢地抬起头。
那目光仿若是冰凉刺骨的刀子,一下子刺入了扎耶夫的心脏里,寒意料峭,不带半点生气,仿佛……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扎耶夫惊骇得下意识地跌退了一步,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是不是有一个和多伦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冒名顶替了他!
但是没等扎耶夫再多考虑,只见多伦萨先生忽然抬手拿起了桌上一支金色的钢笔。
扎耶夫的眼珠随着那钢笔的位置移动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钢笔被多伦萨先生嫌弃似的拿在手里,然后——
猛地一戳,洞穿了薄薄的桌板!!!
那是他去年送给多伦萨的生辰贺礼!!!
“扎耶夫,我现在真不想看到你。”顿了顿,多伦萨又补充道:“不,其实……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一眼!”
那声音恍若来自南极,带着森森寒风,让扎耶夫心神颤抖。过了半晌,他才惊道:“多伦萨!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做错什么事情了,你竟然……”
“扎耶夫,我一直认为,一个热爱古典音乐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龌龊的人。”多伦萨先生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三十多年前,我错了一次:莫斯在演出前下药,最后身败名裂。这件事让我这个推荐他进入纽爱的人,真是后悔了大半辈子。”
三十多年前,纽爱的副首席在演出前给首席下药,这件事成功了……但是,在成功之后,却也因为知情人士的告密而得到曝光。
那位惊才艳艳的副首席从此再无登上舞台的可能,而很多人却不知道……
当年,是多伦萨先生太过惜才,才将这个人推荐去了纽爱。
“扎耶夫,就是因为我当年实在太相信别人,所以当那个孩子求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为他的琴声而惊艳,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可怕的心思。但是如今更让我没想到的是……”
“你,里昂·扎耶夫,比当年的莫斯可怕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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