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饭点,纪则明最近都是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今天也不例外。
他一听慎怡的声音就知道她情绪不对,问了一句吃饭没有,她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心里顿时清楚了,接下来要和她聊的天、说的话,全变成了劝诫和叮嘱。
因为慎怡一直沉默,他的语气又刻意增添了几分严肃。
短时间内被医生、家人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前男友”就同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说,慎怡只觉得胃更不舒服了,心情也是。
她坐在驾驶座上尝试了很久,都没办法从这个车位中脱身。副驾驶上开着免提的手机还源源不断地传来男人低沉又冷厉的声音,她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上涌,像一瓶被丢入了泡腾片的碳酸饮料,滋滋滋地要冒出泡来。
很轻微的一声响,慎怡被撞得心跳都漏一拍,车身被摩擦的声音近在耳边,堆积已久的烦躁和伤感夺眶而出。
“你能不能别说了?”她语气生硬,“为什么连你也这样?难道生病是我自己愿意的吗?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一个劲地责备我?”
别人是这样,你也和别人一样。
慎怡头脑发烫,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已经分不清理智和魔鬼,只一个劲地说着说出来以后会让自己觉得舒爽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分手好了。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都担心我有没有吃饭,也不用承受我的健康问题,纪则明,我觉得好累。”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下车去迎上那正好回来的、怒气冲冲的车主。
单位那边慎怡请了两天假,晚上草草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吃完药她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惊醒了,因为梦里她梦到纪则明拿着三米长的大棒子在追着她打,问她为什么和他分手,凭什么和他分手。
后悔和懊恼瞬间涌上心头,慎怡翻出手机,特别害怕打开微信就看到一大堆来询问她是不是分手了的信息。
但消息栏里只显示出几条家人和朋友的关心。
纪则明的消息是昨天下午发的,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以后,被压在了下面。
慎怡点开看了。
他说:“对不起慎怡。我嘴巴笨笨的,总是惹你生气。你好好保重身体,分手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慎怡看得两眼一黑。
别人看似完美的答案,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以前不是没吵过架,她也不是没说过气话,如果纪则明真的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妥协了,他会当做从来没听过。
“等我回来再说”这句话,于慎怡来说,就等于“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她不敢回复任何让他有揣测空间的文字,只发了一个[发抖]的表情包。
出门觅食之前她特地看了一下日历,心里浅浅松了一口气。距离上次纪则明和她说的时间,离他回来至少还有三四天。虽然迟早都要面对,但有这三四天做缓冲,慎怡也能有时间想想办法。
他以前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和作天作地,始终都保持着包容和宽恕的态度。有的时候做得太过了,他也只会叹口气,自己说服自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的关系岌岌可危,已经不能够随便挥霍、消耗了。
慎怡觉得自己冲动说那些话真的有病,但是想到昨天赔给车主的钱,又觉得自己真不容易。
抱着未散的忐忑心情,她步行去了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点新鲜食材,打算做一点简单清淡的家常菜来养一下胃,路过路边的早餐店,又提了一袋小笼包出来。
她起得太早了,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开门,整座城市和尚未拨开云雾的太阳一样,勃勃生机都藏在沉睡里。
慎怡难得在工作日拥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休息日的清晨都被她用来睡觉了,掰着手指以年为单位数一数,竟然发现自己上一次漫步在初升的晨曦里已经是读高中上早读的时候了。
怀旧的心情令她变得柔软又缓慢,一步步轻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但是最近还是天冷,再加上没吃早饭,没多久慎怡就感觉到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隐隐约约的抽痛。
好在超市和早餐店离家都不远,她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回去。
等走到小区门口对面的马路时,绞痛彻底遍布全身,慎怡额上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手脚冰凉地在做深呼吸。
她看到一片阳光落在脚下的空地,便顺势蹲了下来,打算晒一会儿,等稍微不那么疼了再回去。
慎怡蹲在地上,连手机都不想玩了,垂着眼在看地上零星的几片落叶。
她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眨眼就冬去春来,一眨眼又是一年。
算算日子,她也要二十七岁了。
慎怡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伸出手想要捡片树叶玩玩,不去思考这些人生问题。
结果手刚伸出去,影子里就有一个脚印踩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抬头看去。
只一眼,下一秒,马上又低下了头。
只是心脏却怦怦直跳,几乎要窜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