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下,他听见赵宇森对于盛欢这种能力的界定,并不惊讶,甚至有一丝了然感。
“我知道的比你早。”顾沨止笑了一声。
“那你还——”赵宇森难以置信,停顿两秒,他更为勃然道:“你这是刻意的纵容和包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顾沨止斩钉截铁道:“就因为他有强于你我,强于当下所有人的图腾能力,就因为他‘能’修改事实,你就能定他的罪吗!你就能透彻的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在滨城救过我,救过与他共事的许多人!做这么多难道都不能改变区区一个图腾带来的负面印象吗?”
“你怎么知道他做这些不是伪装!不是迷惑你们!不是为他后来的计划做铺垫!!不然你要怎么解释当年的那场雨!!”赵宇森怒声吼道:“他是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亲手砍下了自己父亲的头!!!这种冷血无情,忤逆不孝的畜生!!拥有那么邪恶的力量!!你凭什么相信他!!你怎么敢相信他!!!”
顾沨止猛然一怔。
说话间,赵宇森已经将那叠文件从桌子上拂到了地面上,纸张的固定处脱落,雪花片似的纷飞散落在顾沨止的脚下,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赵宇森口中所说的画面。
“苏格拉底唱的那首歌,你们还记得吧!”赵宇森见他不语,快速的喘了一口气,厉声道:“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and gave her mother forty whacks,when she saw what she had done,she gave her father forty-one,简直太契合盛欢的所作所为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挑衅吗?他向所有的继承者们发起的挑衅!”
顾沨止的唇角紧抿,不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图像,赵宇森上前一步,迫近他,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前,我让野田辉史混进斯宾塞,造成了不可挽留的结局,今天,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的再让一匹害群之马在斯宾塞肆意妄为而无动于衷,顾sir,我知道你年轻有为,但是你阻止不了我!”
“这盘录像带里的内容,我能找到解释。”顾沨止转过眸子,“但是苏格拉底被入侵这件事,你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盛欢做的。”
“那又怎么样?”赵宇森冷笑说:“这还需要证据吗?”
“不需要吗?”顾沨止反问。“就算不是盛欢做的,他也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存在,你们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丑陋的雕像,裴博已经证实过身份了,是拥有图腾骨枭的文帕孟丹人,也会是未来的盛欢,他毁了自己,也会毁了周围的人和事,所以,现在要找到他,抓住他!”
“你想怎么样!”顾沨止厉声道。
“只有把他锁在研究中心里,大家才能安心!往后究竟是处决还是研究它,得经过商讨再做定夺。”赵宇森说:“毕竟,所有继承者们的利益,才是最终的利益。”
“我不准!”顾沨止怒吼出声,他一把揪住了赵宇森的领子,嘶声道:“我不会让开心经历我当年的事——!!”
异能暴走的时候,他的意识并非完全丧失。
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思想,混沌时在焦灼无垠的幽暗世界里碰壁,找不到出口,清醒时却又发现自己被囚困于方寸的封闭空间内。
那种感觉是无望的。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当年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全都是因为他!”赵宇森说:“顾sir,因为你个人的好恶将整个斯宾塞所有的人陷入险境,不合适吧!”
他的语调拔高了些许,中气十足。
顾沨止的眼角抽动,他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场上原地的加上各个全息会议终端的,场上现在足有百余人,都在瞩目着他与赵宇森,从那一道道一束束炙热的目光里,他看到了怀疑,探寻和不安。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信任。
赵宇森的话是对的。
他现在一个人的立场根本决定不了什么,他说服不了所有的人。
社会是一汪洪流,一个单独的个体可以是水滴,可以是粟粒,若是前者就融入其中,若是后者,就被其淹没,只看他们的利益所向是否一致。
而他眼下除却愤怒,更多的却是心疼。
对于盛欢和他爸爸的事情,他有过诸般揣测,他想到那对于盛欢而言可能是一段难以磨灭的伤痛痕迹,却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走向。
弑父……他知道除非迫不得已,盛欢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没有母亲的孩子,再失去父亲,会被孤单击垮的吧?
而后面的那场雨……盛欢此前连图腾和继承者们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使用骨枭的力量去摧毁斯宾塞呢?
如果非要有一种解释的话,他相信这二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只是这联系究竟是什么?盛长泽的死为什么会让盛欢产生希望整个异能界灭亡的想法呢?
而当初,若是他早点发现这一切……伸出援手去干预,他的开心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经历这些痛苦?那时的他在做什么呢?他在想着他的爱情,他的脑子里也只有他的爱情。
顾沨止啊顾沨止,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我自请带队去找盛欢。”赵宇森说:“校长,我刚刚听见了,你们派盛欢去北面的山体下方寻找废弃的集成服务器区,你们不用再隐瞒。”
“你说笑了赵部长。”柏德文轻扬唇角,坦然道:“我们没有想要隐瞒,如果你愿意带人去找盛欢那再好不过了,还解决了我的一桩燃眉之急,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吧。”
赵宇森冷哼一声,点头示意,转身就走,他走了两步,柏德文忽然道:“赵部长,我对你说的这些录像一无所知。”
赵宇森顿了两秒,道:“您老事多健忘,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赵宇森!”顾沨止冲口而出,还欲阻止,他的肩头被柏德文按住。
“赵部长当年可是斯宾塞潜水记录的保持者。”柏德文面无表情的说:“他带人下地下河,找到盛欢的概率比任何人都大。”
顾沨止侧过脸来,眸光微动。
“现在找到盛欢才是头等大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着他去。”柏德文说。“……”顾沨止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浪涌,“我知道了。”
“现在的局势显然是有人要让斯宾塞内讧,事实证明,这计策也奏效了。”柏德文若有所思道:“我刚刚联络了风间小姐,证实了图腾骨枭的存在,赵宇森说的话都是真的。”
“您难道也认为这场麻烦是开心带来的?”顾沨止皱眉道。
“不,与其说是盛欢带来的,我倒觉得变成雕像的文帕孟丹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们原本就是穷凶极恶失去所谓思想的物种,也同样拥有骨枭的力量。”柏德文不急不缓道:“只可惜刚刚得知那雕像似乎在异种研究部的大楼里损毁了。”
“所以你是相信开心的对吧,校长。”顾沨止道。
“我相信,但他只有我的相信不够。”柏德文说:“毕竟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雕像的错,不是吗?如果不找出真相,就算盛欢今天被你我强行保下来了,往后他也会一直背着一个疑影儿,他的人际关系,生活,各方各面,都不会顺遂。”
“你说得对。”顾沨止点头道:“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