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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望去,天子寝殿华丽而虚浮,过去的一年里,他做到了旁人难以做到之事,可除了这个在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多么渴求的位子,他还有什么呢?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还有必要继续吗?
“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他终于问道。
过了片刻,已经干站着许久,甚至有些走神了的小荷才意识到这话是问自己的。
可这哪里是天子该问宫女的话?
皇上太不对劲了,因为没追到君后,就越来越不对劲。
太医明明说他的病不算重,却这么久都没痊愈。
太医不会说谎,那就是皇上自己……不想好?
小荷一惊。
她机灵聪慧,也很善良,虽说因为姜宣的缘故很讨厌季恪,但季恪已经差点儿死过一回了,那回姜宣做主把人救了回来,这回总不能逼人再死一次吧。
于是她跪下,诚恳地说:“奴婢惶恐,奴婢不知陛下是不是……没用,只知身为君主,但能知人善任心系百姓,让天下众生过上好日子,便是最最有用的。”
季恪意外了,暂且从稠浓的情绪里走出了一瞬,偏头看着跪在床边的人:“你这话倒不像下人们会说的。”
“陛下圣明,的确不是奴婢自己说的,而是奴婢从君上那里听来的。奴婢觉得有道理,就记住了。”
“君上”二字精准地攫住了季恪的心。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声音颤抖道:“君后说的?”
“是,是从前君上与奴婢们谈起陛下的时候……”小荷一顿,“哦,请陛下治奴婢等议圣之罪。奴婢等说大多时候在画上见到的君王都中年微胖而蓄须,看着很有气势,陛下却翩翩公子,与他们截然不同。君后便很不赞成地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尤其为君的标准与普通为人大大不同。中年微胖而蓄须的并不一定是好皇帝,相应的,陛下年轻英俊,也不一定就不是好皇帝。好皇帝应知人善任心系百姓,让天下众生过上好日子。君上还说,他日日与陛下一起,陛下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向着那个方向努力,所以君上相信,陛下定将是位受群臣敬仰、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季恪震惊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姜宣曾经认可他、相信他、发自内心地喜欢、赞美过他。
是他把这一切破坏,使得姜宣开始讨厌他。
如今,还要执迷不悟,继续令姜宣讨厌吗?
如果认为过去都是错,难道就不能改错吗?
姜宣也曾说错做错,但只要发现错了,便立即坚持不懈,坦坦荡荡地道歉、改正,看似容易,却是大多数人都难以做到的。
他既然爱姜宣,难道不应方方面面都追寻他吗?
姜宣的内心澄澈高贵,他倘若就此一蹶不振,这般渺小脆弱,又哪里配得上姜宣?
……
终于,季恪从病中恢复,首先便是按姜宣说过的那样,做一个好君王。
近四年来,他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勤政便是思人。
思念至深处,也会控制不住地冒出一些稍显疯狂的念头,每每这样,他便努力去想谢宁说过的话——
“请陛下体察宣儿的内心,让他真地幸福快乐。”
“姜守做错了的事,相信陛下不会再重蹈覆辙。”
是,他是姜宣的夫君,只要他一日没有下旨废后,他就是姜宣的夫君。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唯一的、超然的。
对待姜宣也理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要对姜宣最好。
他可以忍、可以让、可以等,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