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导师又去找夏佐他们,试图曲线救国,先说服夏佐几人。结果夏佐几人想法很一致:“等阿阳醒来后再说。”领队导师没办法,只能跟着留下来看看情况。
晏阳这一觉睡得很长。他梦见了广阔又孤独的宫殿,梦见了孤独的帝王与亲近的皇后姨母,他在长长的回廊里跑啊跑,和小宫女小太监们嬉戏,跑到回廊尽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肿了额头。
太子哥哥从凉亭里跑了下来,把他抱进怀里,见他瘪嘴要哭,口里说着“太子哥哥,疼”,太子哥哥便一个劲往他额头上吹起。等他眼睛不红了,太子哥哥嘲笑道:“都六岁了,是小男子汉了,还怕疼。”他说,“为什么六岁就不怕疼了,就是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一直到一百零六岁,我也还是怕疼的。”
晏阳又梦见自己开府的日子。
他没出宫几天就认识一堆狐朋狗友,正事不干,见天儿遛狗斗鸡,什么好玩玩什么,哪里热闹哪里凑,连狗见了他们都会躲起来,堪称京城一霸。
那会儿燕大将军还没当上大将军呢,人负责带人在京城巡逻,每回他们犯事了燕大将军就来逮他们,那脸黑得,啧啧,跟锅底似的。
那时他们仇结得可深可深,他鲜少画男人,那会儿画了个燕大将军和当时还挺年轻的京兆尹,一文一武,贴大门上当门神,辟邪!
想他一生,活的时候是痛痛快快的,死的时候也痛痛快快,不痛快的永远是别人。虽说他少年时没干什么正事,一天到晚瞎胡闹,死时却也没辱了祖上威名,和驻军一起护住了满城百姓。所以便是死了,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晏阳缓步往前走去,走过一片黑黢黢的狭长过道,很快看到个小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墙边。
微微的亮光从天上照下来,落在小孩的脸上,他安静地蜷成一团,不说话,也不睁开眼,眼睫是湿润的,眼里仿佛溢满了泪,只要一睁开眼泪珠子就会掉下来。
还是不甘心的吧,不甘心被那么多凌空而来的羽箭穿心而死,不甘心想做的事没做完、想改变的东西没改变,不甘心忠良义士遭屠戮、汲汲小人受重用,不甘心没能揪住那位新皇的领子问“你把我的太子哥哥藏哪儿去了”,不甘心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辽阔又陌生的世界。
“喂,别哭了。这里也很好玩很精彩,”晏阳坐到小孩身边,两个人坐在光里,交换着彼此的感情和记忆。晏阳说,“也有很多有趣的人。”
只要有人在,就没有所谓的无趣的时代。
很快地,小孩的身影变成了少年模样。长大了,身上的色泽却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了他长长的影子。
晏阳紧闭着眼睛,脑袋却前所未有地清醒,他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母亲怎么抱着他、怎么哄他,记得外公每次来都要用胡子扎他脸。
杜纳将军总是忙于军务,又不喜欢他这个废物儿子,所以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但是,他在这个世界有两个最好最好的亲人。
晏阳心中激烈翻腾的情绪被他压了下去。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温暖的皮毛毯子包裹着,浑身上下暖烘烘。
真好,他有机会见识这个时代,有机会拥有新的亲人和新的朋友。
过去的一切便让它过去吧。
晏阳爬了起来,走下床。
酒店的床铺除了能自选被褥之外,还自带按摩和清洁功效,一觉醒来晏阳神清气爽,再没了往日里的乏力。他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识海,发现里面的精神力汹涌澎湃,活像多了个广阔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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