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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段潇鸣打着光复前朝的旗号举兵西征,是为正!

正与匪,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正,乃是王者之师,代天诛杀佞臣贼子,安百姓于六合,岂可再生土匪流寇的作风?!

故而进城之前已立下军法,无论是谁,胆敢违抗,当场伏诛,一视同仁!

满城百姓起初对段氏还心存忌惮,毕竟段军的作风多少年都摆在了那里。但两日下来,果见段氏军纪整肃,对百姓好不滋扰,城内乡绅豪族前去军中拜会段潇鸣,又得其礼遇有佳,遂众口铄金,得到满城百姓的一致好评。

袁氏戍卫凉州三十载,而今,却无人敢再提袁昊天一个‘好’字。人心至此,也实在叫人说不出什么。

进城之后,段潇鸣更忙了。彻查仓廪,府库,登录人口,检视军备,整编投诚的一部分军队,总之忙得焦头烂额。

袁昊天的头颅,已经在城门上悬了三日。

没有人告诉她,更没有人敢告诉她。段潇鸣将她禁足,用了‘外头还不安定,出去太危险’为由,将她软禁起来。

她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因为她知道,在这时候据理力争,只会适得其反,让段潇鸣将她看得更紧。

经过了上次的事以后,段潇鸣将霍纲调到外面,主管仓廪核查事宜,不让他再接近泠霜,省的再生出旁支末梢来。

泠霜到了第三日,才知道袁昊天的头被挂在了城楼上,而且,已经挂了三日。

“这一仗,打得真他奶奶地带劲儿!”陈宗敬扯着破落嗓子喊道,呵呵笑了两声,端起陶碗,仰头就是一饮。

诸将皆是哈哈大笑,整间屋子闹哄哄地,炭盆里的炭正烧得旺,一帮子大男人又都灌了许多酒,暖的人要逼出汗来。

今日同诸将会饮,也算是攻下凉州后的庆功宴。打了这么久的仗,大家也累了,平时军纪严整,各个都是谨慎小心,今日算是除了禁令,所以一个个都喝海了。

陈宗敬为着攻城时候折损的亲兵不开怀了许久,今日算是看开了,又是一副拿腔作调的‘老样子’了。

席面上,大伙都是喝得熏熏然,一个个划拳赛酒,喝高了,只三个人还是冷静地安然坐在那里。

霍纲冷脸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所以也没人去管他。

孟良胤冷脸也是常情,军中他最为年长,又是德高望重,包括段潇鸣在内的众人皆受他管束。而且也不是武人,没有那个习气,文质彬彬地坐着,自然也没人敢起哄。

但段潇鸣脸色不好看,可是头一回。往常打了胜仗,他身为主帅,自然是最为热络的,跟这一班将领对酒,非要一个个喝倒了才罢休。而今次,连他也不跟陈宗敬抬杠了,只是安安静静在主位上坐着,右手食指在桌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左手平举着一只粗陶碗,一小口一小口似有若无地抿着酒。孟良胤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都是各怀心事,偶尔交头接耳地说上一两句,无非是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或是凉州城的安顿情况。

他已经三天没回去了。一直留在军中,美其名曰‘安顿驻防’,忙得不可开交,实则,怕也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泠霜,而迟迟不敢归。

一连三日,她滴水未进,消极地抗争。亲卫一日三趟来禀报她的情况给他。

第一天她绝食,他深蹙眉头,抿唇不语,拂袖而去。

第二天她绝食,他冷笑一阵,交代侍候她的仆婢,就是强灌,也要让她吃下去。下人们没办法,果然采取了强灌的法子,可是,她们怎么灌下去的,泠霜还给怎么吐出来,就这样闹腾,又是一天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又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直如扯絮一般。

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想让她去见,更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左右她,让她离开他!

走到这一步,早已没有了对错。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是怎么来的,是如何来的。

整整三天,他硬是挺住了不见她。他平生最恨人威胁,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威胁到他!她知道他怕她死,所以用死来威胁,只是她想死,还要看他答不答应!

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北风呼呼地刮着,催得窗上厚重的棉纸哗啦哗啦地直响。

段潇鸣心中纠结成一团,眉心皱成了个‘川’字,一股戾气冒上来,狠地端起碗来,一口干了,将碗甩在桌上。

众人正酒酣耳热,呼啦一声,门忽然开了,厚厚的帘子掀起,挟着雪粒子进来的是一个段潇鸣亲卫,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行了个军礼,到了段潇鸣身边,弯腰附在他耳上,快速地说了几句。

段潇鸣脸色一沉,侧头对孟良胤道了一句:“先生,我去去就来。”言毕,便大步疾走而出。

段潇鸣一走,气氛顿时凝结,大伙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霍纲依旧这么不冷不热地坐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孟良胤倚在靠背上,一下一下地捋起须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到底是姓袁的,这女人迟早要成祸害!”陈宗敬含着酒,模模糊糊地低声咕哝了一句。

“放肆!”孟良胤猛地拍案而起,怒声厉喝道:“夫人便是夫人,宗敬,你这可是大不敬,要是再有下回,下拖下去打一百军棍!”

孟良胤向来严肃,但是却甚少这么疾言令色,喝得陈宗敬已然呆了。以至于他背着手,面目涨红走出去了,他还呆呆地醒不过神来。

“先生他这是怎么了?”陈宗敬楞坐在当场,喃喃自问。

雪下得又急又猛,所以,才半日的功夫,便已经没过脚腕了。

他才转过仪门,脚下就慢了起来。

过了月洞门,再转过影壁,几步的路程,走起来,竟这般费力!

他在影壁背后站住,远远地望着她。

空对着,举目苍白,幕天席地,原不为冰雕玉砌,终是意难平!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足靴踏在雪面上,吱呀有声。

她还是那日章服,一袭火红,云蒸霞蔚,山河萧条,却添不来半点温柔富贵。发髻早已松散,寥落地垂在那里,山重水复,到底哪里是他与她的柳暗花明?!

“你到底想怎样?!”他站在离她一丈之远,阴沉面目,字字皆有恨,字字皆无奈。

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未动。不偏不倚,不言不语。她整个脚面都被雪埋了,可见果然是从晌午就开始站在雪里了。肩上发上也积了一层薄雪,此刻,都冷凝成冰了。哑儿跪在她侧后方,手里捧着斗篷。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见段潇鸣来了,如蒙大赦一般,抬眼望着他。

段潇鸣双手在袖底死死地握成拳,喑哑低沉喝道:“进去!”

泠霜依旧沉默,连眼睛都闭起来了。

“你这算什么?!你早知今日,却做得这幅样子出来,想做什么?!”段潇鸣猛地一个箭步上前,抓了她的手腕就是一扯。泠霜三日未进饮食,整个人早已虚脱了,哪里经得住他这番用力?当即整个人松松垮垮地摔倒在地上了。

“我是知道今日,只是,我不知道,你竟连一个体面的死法都不肯给他……”泠霜伏在雪里,双腿早已冻得麻木,一点知觉也没有了,埋在雪里也不觉得冷,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也不想去看他,就这样低着头,气若游丝地说道。

段潇鸣终于松了手,放开她。

不辞冰雪为卿热,她此番不辞冰雪,是为了谁?

一地火红,堆在他脚下,这是她的嫁衣。

两年前,她穿着它,远嫁。他送她。

两年后,她还是穿着它,今归。她送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是此生的妄想。若是有来生,甘做一平常百姓家的女儿,父母高堂,兄弟手足,鼓瑟吹笙,高高兴兴地送女儿出嫁。

这一对翁婿,刀兵相向,终是不共戴天。莫说把酒言欢,便是片刻相容,也不能够。

段潇鸣狠狠闭了眼,到底狠不下来,暴喝一声:“传霍纲来!”

再回首是百年身

时正黄昏,大雪已停,阴霾散了,露出了半目残阳,橙红的颜色,凝了冷气,萧条了半边天空。

进城出城的人流被疏散开,二十个亲卫排开在两边戒严,将围观的百姓都驱到远处。

泠霜连衣服也没有换过,发髻也仍旧散乱,这样突兀地站在那里,恍如一个疯妇。霍纲站在她侧后方,隔着三丈远,负手而立,脸上依旧是千年不化的表情。

百姓们在两边,望着这一幕‘奇景’,纷纷指指点点,都在猜测她二人的身份。

泠霜抬头仰望城头,她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始终未动过分毫,仿佛一尊雕塑一样。

她不能说自己没有恨过他,可是,直到此刻,她才迷惘,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么恨他。

到今天,此刻,她望着他,她几乎已经不记得为何要恨他了。

那个人说得没错,她从来不懂得恨,因为不懂,所以,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真正恨一个人。

她的恨,永远无力而苍白,永远不得纯粹。就好像她决定要恨他的那时候,十五岁,西子湖畔,灯尚好,夜未央,她第一次叫他爹爹,她第一次满怀憧憬,她第一次那么坚定地相信,爹爹会救她,带她离开临安,离开皇宫,离开那里的一切纷纷扰扰。可是,她错了。

她所有的仰慕,所有的希冀,所有的坚持,都在他翩然转身的那一刹那瞬间崩塌!大厦一朝倾,摧枯拉朽,灰飞湮灭。

她绝望地冲着他的背影怒吼:“他要做齐襄公,他要逼我当文姜,连这样,你都可以不在乎吗?!”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终于,回过头来,望着她,长叹一声:“回去吧……”

她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将那三个字说出口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泠霜嘴角轻挑,微微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斜落如鬓。

她曾经对自己发誓,她再不会为那些抛弃她,伤害她的人流半滴眼泪,他们袁氏家族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她流泪,不值得!不配!

可是,到底是被看死了。她还是在为他们流泪,一次又一次。

她离宫的那天,袁泠傲亲自扶她登车,所有人都退开在两侧,她紧紧地将自己的手收在袖内,他却硬是挑开重重广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他着着天子章服,轩昂玉立,意气风发,像极了雄才大略的少年天子,江崖海水,乾坤天地,都在他掌中。那黼黻上的金丝银线反射着阳光刺痛了她的眼。

礼官一遍一遍地唱着祝词,究竟唱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她只知道他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脸上也越笑越开,众目睽睽之下,倾身上前,抱她上了车,却依旧不肯松开,唇贴在她耳上,嗓音低磁清朗,道:“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你只能是我的!”

她挣扎不得,恨不得张口咬去,冷笑道:“我说过,你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一定会带着段潇鸣的大军,来灭了你们!”

“呵呵,小妹”袁泠傲低笑出声,道:“你知道吗,你是咱们家唯一一个不懂得恨的人,所以,你从来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去恨。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让段潇鸣听你的,所以,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我回到临安之日,便是手刃你之时!”泠霜字字怨恨刻毒。

“哈哈……!”袁泠傲大笑一阵,喧天的礼乐将他的声音盖住,所以他越发肆无忌惮,望着她,眼神无比坚定,道:“相信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一定会为我流泪。你这辈子,注定有一次痛彻心扉,为我,单单就为我一个人。”

“疯子!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泠霜拼尽全力挣扎,想挣开他的怀抱,在他怀里,永远让她觉得恶心。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他微微一笑,松开了手臂,泠霜立刻整个人往舆车里爬,已完全顾不得仪态。孰料,袁泠傲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肆笑一声:“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却也不必如此‘迫不及待’吧?小妹,按例,你多少也该哭一两声,才合了纲常规矩。”

袁泠霜闻言,将探进车里的半个身子复又探出来,居高临下冷睇着他,举袖半掩,冷笑道:“纲常?规矩?袁泠霜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袁家还有这等奇物?!”言毕,猛一甩车厢门帘,再不出来。

两年,已经两年了,二载流光,竟这样匆忙而过。

凉州一别,故人不再。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残忍’了,而今,看着那颗悬在城门上的头颅,她却生生地重新体会到了残忍二字。

古人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世上,怕找不出第二个人,跟她一样,可以如此平静地仰望自己的生身之父身首异处吧……

他英雄了一辈子,临死,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他那样一个人,怎可以被用这样的方式践踏?!

他的年少,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吊古上危楼,闲愁千斛。虎踞龙蟠,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片帆西去;

他的壮岁,旌旗拥万夫。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锦襜突骑渡江东,燕兵夜娖银胡。算平戎万里,叹功名,挑灯醉看,却是家国何处。余愿整顿乾坤事了,朝天阙!

她记得,有一首词,他是极喜欢的,小时候,常常抱着她在怀里,教她念:

身世酒杯中,万事皆空。古来三五个英雄。雨打风吹何处是,汉殿秦宫。

梦入少年丛,歌舞匆匆。老僧夜半误鸣钟。惊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风。

他曾是一代风流人物,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壮声英概,懦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

他曾游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落日楼头,断鸿声里,叹千古凭高,漫嗟荣辱,但寒烟、衰草凝绿。

这样一个气动山河的人,而立之年,却已消沉至斯,痛苦悲愤,抑郁惆怅。

他想忠君,可是君非君;

他想报国,亦是国非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统治了中原数千年的伦理纲常,一旦败坏了,想要再恢复,可就难了!

泠霜脸上的笑,越放越大,泪,越流越凶。他这一辈子,为家为国,舍常人之所不能舍,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而今死了,却连一个全尸也得不到,真是空得不能再空了!平凡人所看重的,他一样都不看重,平凡人所得到的,他却一样也没有得到,她真不知道,他这一辈子,究竟得到了什么?

她知道,他自己,却根本不在乎这个,她不知道,他的心,除了所谓的忠君爱父,为家族,为他们这个姓氏能够保住一夕半载,还会在乎什么?!

大丈夫不拘小节,妻儿老小,算得了什么?!是这样么?

泠霜呵笑一声,闭上眼,任眼泪冲刷。

“汉妃,您该回去了。”霍纲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恭敬道。

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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