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法子太过耗时。”他拆开荷包,将滚圆的糖粒搁去谢执掌心,神色平静道,“你我不是没有商议过。”
当日周牍身故后,他提出这般以身作饵,引蛇出洞的法子,谢执原是不同意的。
最后却没拗过他。
“况且,”周潋话音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笑了下,道,“在儋州地界,周家总还是有些本事的。”
“靖王总不能拿我如何。”
谢执抿了抿唇,糖粒硬硬地硌在掌中,他总觉得一颗心跳得不安稳。
兵行险着,他是刀尖上打过滚的人,自然清楚此计为佳。
可……周潋是不同的。
“不说这些,”周潋假作没瞧见谢执蹙紧的眉,捏着他的指尖,替他将糖粒送进口中,微微笑着,岔开话道。
“今日在府中怎样,可还无聊?”
“没什么不好,”谢执咯吱咯吱咬了一颗,眨了眨眼道,“如今府中人人当我是未过门的家主夫人,捧着敬着,唯恐怠慢分毫。”
“只今日半晌,就送来两篓鲜果子,还有各色干果蜜饯,说是庄子上送来头一份的。”
“托少爷的福,谢执也有吃头一份的时候。”
周潋叫他说的不由得低笑一声,拿了一旁的小银钳子来,替他剥榛子仁。
“你若喜欢,往后叫他们仍这般送就是。”
“嗯?”他笑着,声音低低,往人耳廓里钻,故意逗着似的,重复谢执的话,“家主夫人?”
“如此,”
谢执掀了掀长睫,一双水墨似的眉眼涟漪微起,声音里含了点促狭的笑。
“多谢相公。”
指间的榛子仁掉在桌面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谢执捏起,觑着对面人乍红的耳根,心满意足地丢进了口中。
第104章玉竹宣
靖王多疑,周潋那日递了叩门砖,并未再有旁的举动,只安静居于府中,同谢执闲散度日,仿若无事一般。
果真,三日后,红螺巷便递了信进来。
信上只说,西郊码头次夜子时会到一批货。届时叫周潋着人手从船上卸了,运去城外周家的一处庄子上暂存。
至于那货物为何,接洽之人又为谁,信上一句未提。只叫他将货物妥善安置,待时候到了,自会有人去取。
信由清松取回,送信人戴了斗笠遮面,刻意模糊了语调,匆匆一眼,并未叫人看分明。
“老狐狸。”
“到了此刻,还不忘防着人。”
谢执看罢,将信纸轻飘飘撂去桌角,撇了撇嘴,嗤笑一声。
“从来都只仗着这三分鬼肠子,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亏得当日这皇帝没叫他来做,否则用不得几日,祖宗基业就都叫他败完了。”
周潋微微一笑,随手接过信纸,对着窗外的光影映着瞧了瞧。
“这信纸,似乎与旁的不同?”
谢执挑一挑眉,语气微讶,“少爷看得出来?”
周潋细细端详着其上纹路,“外祖名下原有间书斋。”
“幼时我常去那处顽。瞧见里头的师傅做花笺,样子好看,便跟着学了几回。”
“算是略知一二。”
他说着,拿指轻掸了掸。
“纸质素白轻透,隐有兰香,同市面上例纸并不仿佛。”
“似乎并未流通过。”
谢执听他讲起,眉梢轻动,蓦地又想起一事,“那,少爷可能将这信纸仿制出来?”
“许久不碰,手有些生。”
周潋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大约不难。”
“只是耗些日子。”
“待我试一试,若成了,再拿来你瞧。”
“有劳少爷。”
谢执抿唇,很轻一笑,伸手点了点他手中的信纸,托腮继续同他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