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爷不愧是读过书的人。”
程既慢悠悠道,银针在空中划了半圈,磕在瓷盏壁上,“叮”一声轻响。
“进门片刻功夫,就替在下罗织了一溜罪名。”
“再略等一会儿,周少爷岂不是要唤阿拂前来,将在下扭送官府了?”
阿拂立在一旁,笑得比哭还难看,“阿拂哪里敢。”
“您可别冤我。”
“程既,”
谢执搂着怀里的软枕,一双失了神的黑眸朝着他,轻微眨了眨,雾岚似的长睫落下又掀起。
“他什么都不晓得。”
“不过关心则乱。”
“……你别为难他。”
末了,软软地补上一句。
“小程哥哥。”
程既:“……”
“喏,”他朝着周潋抬了抬下巴,“我可没骗你。”
“他当真叫我哥哥。”
一边暗自腹诽——哥哥是叫了,胳膊肘还不知朝哪拐呢。
周少爷到底曾在生意场中纵横捭阖一二年,凡事未因谢执昏了头时,皆临危不惧,万分沉着,颇有诸葛之风。
此刻便如是。
只见他正襟危坐,气沉丹田,半分慌乱之意也未显。
下一刻,他抬起头,同程既四目相对,微微一笑,无比自然地跟着叫了一句。
“小程哥哥。”
程既掌中的瓷盏“当啷”一声落了地。
谢执:“……”
他怎么就没来得及将这人丢去弋江喂鱼呢!
第95章存私意
饮过祛毒的药,下一步,便要以银针相引,清去眼中淤血。
小程大夫备好了针匣,有那盏碎得彻底的瓷盏为鉴,施针之前,他万分坚决地将室内除谢执以外的闲杂人等统统赶了出去。
阿拂新沏了壶君山银针,斟了一盅,搁去周潋身前的藤桌上。
眼瞧见后者绕着芭蕉下的石凳转了三个来回,视线一下下地朝二楼那间雕花窗扇拐过去,一副坐立难安的神色,好笑之余,出声宽慰道,
“少爷不必忧虑。”
“我们堂少夫人医术最是精湛,京中最好的医馆便是他家开的。”
“他既说公子的眼睛能治好,那必不会再出岔子。”
周潋应着笑了下,目光只挪开片刻,复又黏了回去。
“我省得。”
“只是……怕他觉着疼。”
即便程既医术再精湛,银针入目,也断不会丝毫无感。
大约是极疼的。
偏偏,那人最怕疼。
隔着一层薄透茜纱,室内静悄悄的,分毫响动也无。
周潋垂眸片刻,低声吩咐阿拂道,“去将上次愈伤的药膏拿来备着罢。”
依着那人的性子,一声不吭,只怕唇又该咬破了。
阿拂一头雾水,却也没多问,应了一声,便往一旁库房中去寻了。
院中一时只剩了周潋一人。
猫先前随着他一道被程既从阁中赶了出来,独自百无聊赖地扑了会儿草叶子,竖着尾巴往周潋脚边蹭。
周潋伸出只手,有些费力地将它捞进怀里,在它橘色的耳尖上轻揉了揉。
“你担心他?”
圆溜溜的一双猫眼盯着他瞧,轻轻“咪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