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谢执已然坐起了身,半倚在软枕上,手撑在榻沿处,不动声色地攥紧。
原本在榻上的另一只软枕掉在榻边地上,周潋方才听见的那一声响动大致便从此而来。
他垂着眼,听见脚步声,略动了动,却并未抬头去看。
鸦黑的长睫微微颤了颤,抵在床褥间的指腹压得泛白。
顾不得开口,周潋几步上前,伸手一揽,将人揉进怀里,一颗惶然悬了许久的心直到此刻才颤巍巍地落了地。
“阿执,”他俯在谢执发间,声音低低地道,“你吓死我了。”
隔着衣料,掌下的肩膀僵硬,谢执停了一刻,拿手抵着,将他一点点推开。
“我昏了多久?”
声音平静,不见什么起伏,眼睫依旧垂着,唇角抿作了一条线。
“两日。”
周潋直起身,单膝跪在脚踏上,抬手握着他的肩头,力道极轻,小心地避开了伤口,
声音带着褪不去的颤意,他将人从头打量到尾,活像是几日未曾见过一般。
“伤口还疼吗?”
“这样坐着,会不会头昏?”
又问,“醒了怎么不叫我?”
谢执顿了一瞬,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几日不曾饮过水,开口的嗓音滞涩发哑,“无妨。”
一旁矮几上沏了茉莉香片,周潋起身去斟了一杯,小心递去他唇边。
谢执垂着眼,偏了偏头,想要避过他的手,“我自己来。”
说话间,薄唇开合,很轻地蹭过周潋指腹,下一刻,像是受惊般地朝后退了半寸。
周潋怔了下,随即解释,“你受了伤。”
“伤在手臂,阿拂替你包扎过,不可多动。”
“……嗯。”谢执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却没再抗拒,就着周潋的手喝了半盏。
“还要么?”
“不必,”谢执脖颈微勾,长睫落下又掀起,眼尾蹭出微红的影儿。
“阿拂呢?”
他靠着软枕,细白的指尖攥着上头的如意结,“你叫她来。”
周潋视线落在他雾岚似的眼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微动。
“她去了京城。”
他说着,将先前谢执昏迷之时,林沉阿拂三人的计划一一同他讲明。
谢执沉默地听他讲,指腹无意识地抵在榻首,凸起的木质雕花纹路硌得那一小片皮肉生疼。
讲罢,周潋微侧过头,用眼神示意。
谢执却不看他,一双水墨似的眼半垂着,忽而问道,“此去京城,水路要几日?”
“大约三五日……”
这是盛夏时的脚程。冬季多风,只怕是不会这样快。
他心中微沉,却把这后半句隐在了心底。
“略等一等,水路极快,若遇上顺风,六七日便可回转。”
他说着,牵过谢执的手,掌心一片潮湿冰凉,这人竟是出了满掌的冷汗。
“可是伤口疼?”他摸着,语气焦急,又朝外头道,“清松,去唤大夫来。”
“不必。”
谢执垂着眼,不动声色地从他掌中挣开,“只是方才有些着急而已。”
“少爷还有旁的事吗?”
他合了合眼,将手背回了身后,在无人瞧见的地方攥紧了软枕一角。
“我有些乏了。”
“想再睡会儿。”
周潋安静一瞬,停了片刻,开口,“这样吗?”
谢执抿了抿唇,“嗯。”
“那我先去熬药,”周潋站起身,袍角扫过床榻,一声轻微响动。
“软枕我替你拾起来了。”
“我就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