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咬着牙,头垂下去,低低笑了声,意味不明。
“他倒想得周全。”
“为了周家的体面……当真是操心。”
谢执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桌缘的那只手背上,安静片刻,忽然起身往一旁的匣柜去。
再回转时,掌中握了一小盒药膏,手探出去,递到周潋眼前。
“方才力道重了,”他若无其事道,“赔你的。”
说着,朝着那只手上,先前被自己拿筷尾敲过的地方略点了点。
“省得留下疤,倒要怪我。”
顺着视线去看,先那一小片皮肤光滑白皙,连红都不曾泛起半点。
只掌心那一小处,他不自觉间用过头了力,细微的血渍透过掌缝,蹭了一点在桌面上。
先时尚且不觉,此刻,那一点硌出的伤口经了提醒,后知后觉,细细密密地泛起疼来。
他怔在那儿,一时竟忘了伸手去接。
细白的木芙蓉似的手指空悬片刻,谢执抿了抿唇,茸密的眼睫轻颤一颤,索性将药膏撂去了桌面上。
东西勉强算给了人,待要收回手时,眼前人却有了动作,猝不及防地伸了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脉门要害被人拿指腹按着,谢执不由自主地挣了下,反被牵得更牢。
“松手!”
他凶周潋,语气不见得多狠,反而透出两分慌乱。
指腹触感滑腻,柔软的皮肉之下,能感受到血管轻微的跳动。
都怪这人——周潋想——他原本不觉着疼,此刻却好似从梦里头睡醒一般,疼痛从掌心蔓延至胸膛,热辣辣的,被剖开来,摊在日头底下,想要叫人去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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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他垂着眼,声音低低地同谢执讲,“疼得没力气了,可怎么办?”
谢执:“……”
他抬起自己那只犹被周潋圈着的腕子,面无表情地在后者眼前晃了晃,“少爷多虑。”
“谢执瞧着,少爷现下力气可足得很,只多不少。”
“真的,”周潋低低笑了一声,“我不骗你。”
“只有这么点儿了。”
“余下的,连上药的力气也匀不出一分。”
他说着,视线落在眼前的药盒上,唇角微勾,意有所指,“阿执行行好,”
“将善事做到底,好不好?”
谢执:“……”
他那一筷子就应该直接敲这人脑门上,敲晕过去就清静了。
握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力道微松,指腹带了薄茧,温热微糙,从脉门处蹭过去,激得那一小片皮肉微微战栗。
“松手。”谢执硬梆梆道。
周潋神情微滞。
那人抬了抬眼,同他视线相碰,又倏地收回,继续硬梆梆道,“你再握着,我拿什么上药?”
连待人好,都这般别扭。
周潋不知为何,心下想笑,又觉出几分微酸。
于是老老实实地松开手,将那只受伤的掌心摊开,听话递去谢执眼前。
掌心血渍被蹭得晕开,半干涸,胡乱挂在伤口周围。
谢执瞧着,忍不住微微蹙起眉,拿绢帕沾了清水,低下头,一点点先将四周的血渍擦拭干净。
待伤口清理好,才旋开药盒,拿指腹沾一层薄薄的药膏,细细涂在了伤口上。
“少爷对着旁人心慈手软,换到自己身上,反倒肯下狠手。”
他口中拿话讽着人,手上动作却渐渐放轻。
药膏清凉,伤口叫人这样对待着,先前那一点疼仿佛融在了皮肉里,成了挥不去的痒。
眼前人半垂着眼,几茎发丝落在额前,只能瞧见线条伶仃的下颌并那一双密茸的雾岚似的长睫,在晨曦里遮上一层熹微朦胧的影儿。
雪白的后颈上,那颗暧昧的红痣隐隐约约地露在外头。
周潋瞧着,心中莫名泛了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在上头碰一碰。
那颗痣像是谢执的命脉,被他圈在怀里时,碰着,蹭着,就软作了一汪水,雾一般的眼睫上挂着泪珠,叫人又想要疼他,又想叫他疼。
欲行不轨的手在半途被人截了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