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拂跟了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再了解不过,此时瞧见他的动作,免不了笑着,开口问道,“可是要给呆子少爷那边也送几枝?”
“公子是怕他今日挨着了您,也沾上了晦气?”
谢执:“……你家公子是晦气托生的么?”
“只叫碰那么一下,就染上了?”
他抱着怀里的猫,作势朝阿拂举了举,“若真这般厉害,那我抱这猫还抱了半晌呢,”
“你我还在儋州呆什么,直接将猫放出去,叫它往靖王身上扑几趟,也不必这般费事了。”
“阿弥陀佛,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拂笑着吐了吐舌,方又道,“我才说了一句,公子倒肯回我这么一大串。”
“这柚子叶,不还是瞧着您的面子,才提往呆子少爷那儿送的。”
“就算他今日没帮上什么忙,有往寒汀阁跑这一趟的心思,也是难得。”
“况且,”阿拂眨了眨眼,将用过的柚子叶收去一旁,揶揄道,“公子管今日那叫碰一下?”
“阿拂当时可在一旁瞧着呢,那周少爷冲上来的架势,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将人拦住。倒好似是要将您吃了一般。”
“你也知晓没拦住?”谢执瞥了她一眼,“来时在你阿若姐姐那儿如何保证的?”
“一千一万个姐姐放心,公子有你护着。”
“怎么如今瞧见别人要来吃了你家公子,也不肯拦?”
“反而眼睁睁瞧着?”
阿拂笑眯眯地站去窗扇边,“公子惯会埋怨人。”
“那会儿叫阿拂怎么拦,那周少爷都将您搂怀里了,总不好我上手去,将您从他怀里头剥出来。”
况且瞧着自家公子那时的样子,也不见得多生气,这会儿倒晓得唬人了。
她说着话,又探头往窗外头瞧了两眼,故意同谢执打趣,“这时节露重,都凝在草叶尖上。谁从这小径上头过一趟,大约都要趟上满腿的泥点子。”
“公子在窗前瞧一会儿,瞧见泥点子,总也该消消气罢?”
“谁在窗前瞧他,”谢执淡淡地垂下眼,捏一捏怀里圆圆的猫脸,自然而然道,“房里闷得很,开窗透透气罢了。”
啧,自己话里头还没将人带出来呢,这厢就先对上了。
“是,”阿拂忍着笑,情知自家公子是个脸皮薄的,也不拆穿,好声好气道,“那公子现下可觉得好些了?”
“您身子刚好,还是注意着,回头冒了风,又该咳了。”
她说着,走上前去,顺手将窗扇掩了。
谢执也不大在意,抱着猫,重又缩回了榻上。
他向来畏寒,天略冷些,便懒懒地不大想动弹。偏偏儋州的冷同京城不同,湿漉漉的寒气像是要透进骨头缝里,愈发觉出难受。
“也不知这里冬日能下几回雪?”
“听说是不常见的,”阿拂在一旁收拾空了的碗盏,随口接道,“方才一路走过来,雪都已停了。我瞧那路上的积雪都没存住,化了许多呢。”
“从前那样盖过膝的雪,恐怕只有京城里才能见着。”
已经停了么?
这样快?
谢执想起那人进屋时,肩上落着的细碎雪粒。
的确算不得多大,碰一碰便要化了。
阿拂大约是怕谢执失望,又接道,“京城雪下得长久,”
“三月份都还冷不丁地落一场。”
“待这头事毕,公子早些回去,一样能见着的。”
“只是可惜,年前怕是不成了,”阿拂想着原先的盘算,不免有些遗憾,“堂少爷和少夫人都盼着您回去呢。”
“往年落雪时候,都要从庄上送新宰的小羊羔,围在廊下吃现煮的羊肉锅子,多合时宜。”
“真要论起来,这里点心精致,可羊肉实在不似京中那般新鲜好吃。”
“你也说了是庄子上来的,”谢执捏着榻沿垂下的一小段流苏,晃来晃去地逗猫,“如今寄人篱下,自然没从前那样事事可周全了。”
阿拂撇了撇嘴,“原本还想着那姓林的留在外头,能照应一二,好歹送些东西进来。”
“现下也不成了。”
“这里冬日实在没什么讨喜的地方,还是早早了事,咱们早些回去得好。”
谢执闻言,逗猫的动作停了一瞬,一时不察,被猫一下窜起来,叼了流苏,踢踢踏踏地跑去了床脚。
“哎……”阿拂瞧见了,伸手要去拦,又被谢执低声止住。
“算了,”他淡淡说了句,“随它去吧。”
榻边搁着一沓帕子,他随意抽了一张,一根一根地揩干净手指。风从窗隙里挤进来,绛珠帘晃着,发出细碎的声响。谢执垂着眼,忽然出声道,“京中今日传了消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