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人群中又暴出一片喝彩声,气得魏小花跳脚大骂墙头草,在她看来,刚才给刘勃勃喝彩的人,就不应该再给对方喝彩,不过别人哪有她这样的帮亲不帮理的性格,只看哪个打得好,自然就给哪边喝彩。
“刘兄弟,对手厉害,莫分神。”陈家蛮子大声喝道。
刘勃勃揉了揉胸口,疼痛让他骨子里的如狼一般的血性涌了上来,眼神一收,不再理会刚才听到的那个直呼自己名字的女声,狠狠盯着自己的对手,如寒夜饿狼盯着等待许久的猎物。
那对手本有些欺他年幼,但被他的眼神一盯,竟背心突地一凉,觉察到了危险,顿时更加谨慎,拔出挂在腰中的刀,开始在场中慢慢绕着圈子,只等刘勃勃露出破绽,便一击制敌。
刘勃勃赶来得急,并没有携带武器,那陈家蛮子便解下自己腰中的一柄长剑,凌空扔了过去,高喝道:“刘兄弟,这把百炼精钢剑,助你胜敌。”
魏小花看到刘勃勃接过长剑,一把拔了出来,阳光下明晃晃的剑身反射着寒光,极为刺目,她顿时脸色大变,动刀动剑可不好啊,一不留神就会有死伤,这时候她再也没有了刚才看热闹的心情,惊呼一声:“刘勃勃,你要小心呀。”
刘勃勃听到了她的喊声,但这一次他没有回头,而是低喝一声,先发制人,一剑向对手扫去。
眼看就要刀剑相交,人群外突然响起一声佛号。
又一个和尚
“阿弥佗佛……”
这佛号声如清乐一般,自天空荡漾而来,似乎钟鼓鸣于耳际,又似天音直入人心,人群攸地一静,就连即将相交在一处的刀剑也顿了一顿,便在这一顿之间,杀气全消,刘勃勃收剑后退,那对手也执刀而回。人群里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便见一个和尚缓步而来,神态悠闲,似闲庭漫步,又似行于云端,目光于每个一个人的面上扫过,只见慈悲无限。
魏小花看傻了眼,她总算是真正见到一个有高僧气质的和尚了,那个鸠摩罗什不算,尽管在秦王面前他也是一副高僧相,但是只要一开口喊出“佛祖”两个字,高僧立刻就变成了傻僧,让她实在没办法把那个傻和尚跟高僧划上对等号。
可是这个和尚大不一般,穿了一身白色的僧袍,那是真正的白呀,一点尘土都不沾的,纯净得像天边的白云一样,魏小花虽然很喜欢白色,但她平日是绝对不敢穿白色衣衫的,随便走几步路,也没碰上什么东西,白色上总要沾点灰尘啥的,再美丽的颜色,沾上了尘土,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使美丽失色。
眼前这个和尚能做到纤尘不染,已经是不容易了,更难得的是他的眼神,慈悲,太慈悲了,慈悲到你在他的眼睛里除了这两个字便再也看不到别的,如果要形容一个人的眼神深遂如海的话,那么这个和尚的眼神就是用慈悲化成的海,只需被他这么瞧上一眼,好像心灵也跟着变得纯净了几分似的,怪不得连刘勃勃这样狼一般的性子,也不由自主地收剑后退。
妈呀,难道这个和尚才是真正的佛祖化身?魏小花又想歪了,她想像不出,除了佛祖化身之外,还有哪个和尚能做到一出场就鸦雀无声,化戾气为柔和。虽然鸠摩罗什当初在草原上那一声佛号就把远在几里之外的从人们全部召集过来的威力也不下于白衣和尚的这一声佛号,但是他后来的表现太傻了,以至于完全抹杀了他那一声佛号的威力。
“刀剑无眼,出必伤人,二位施主何不放下刀剑,立地成佛?”白衣和尚走入场中,声音清朗,手中的佛珠在腕间晃动,虽然没有做出特别的举动,但一举一动就是那么地吸引人。
刘勃勃眼神微微一缩,像是从美梦中惊醒一般,身体蓦然绷紧,冷冷道:“某誓成魔,大师不必费心了。”
语毕,他一甩手将剑甩给了陈家蛮子,翻身上马,顺着和尚来时人群里让出的那条小道,飞驰而去。
“哎……等……”
魏小花一见他说走就走,顿时急了,连忙跳起来向刘勃勃招手,让他等一等,可是一个“等”字才出口,便赫然发现自己已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赶紧讪讪地坐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木头柱子。
刘勃勃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纵马走了,倒是那白衣和尚的目光在她打了一个转,然后微微一笑,几步走到她的面前,道:“女施主身俱佛性,颇有慧根,可愿入我佛门?”
魏小花几乎就翻了白眼,这调调跟梦里的那个和尚真像呀,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用说了,肯定就是佛祖化身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道:“大师,您眼神儿不好,走路小心些,别踩了石头,踩了石头也无所谓,就是不要踩着花花草草,花花草草也是生命,踩着它们多不好,您说是吧?”
言下之意,大师你看错了,我没有什么慧根佛性,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没见有那么多花花草草等着你去滋润呢。
白衣和尚笑得高深莫测,双掌合什,念了一声“阿弥佗佛”,却并不再言,魏小花如蒙大赦,一低头,从和尚身边窜了出去,逃也似地跑了,却在转出两条街后,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贫僧慧远,女施主身有一劫,非和尚不能化解,慎之慎之。”
这一招太神了,魏小花当场脸绿无比,是吓的,这和尚如果真是佛祖化身,说出来的话就肯定是真的,完了,她这下子前途莫测了,难道又是来点化她的,非要她出家做尼姑才能化解劫难?
横冲直撞地跑了一阵,身后突然有人搭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拉,魏小花倒退了几步,尖叫道:“我不出家,我不去做尼姑……”
“织女!”
短短两个字,把她从极度不安中解救出来,诧异地回头一望,原来拉住她的人不是那个白衣和尚,而是早已经离去的刘勃勃。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魏小花拍拍心口,“我不叫织女,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其实我叫魏小花。对了,刚才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我不知道是你。”刘勃勃的表情挺无辜,望着她的眼神,有点像找到了家的小狼。
“那现在你又知道了?”魏小花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痒痒的,被依赖的感觉似乎挺不错的嘛。
“我觉得像你。”刘勃勃的耳根子微微有点发红。
这话魏小花爱听,笑嘻嘻地放过他,又踮起脚尖比了比身高,然后惊奇道:“你又长高了。”
刘勃勃胸一挺,道:“我已经成年了。”
“那是你们鲜卑的算法,按汉人的算法,你还是小孩,以后跟人决斗这种傻事不许再做了,就是忍不住拳头痒痒,也不许动刀动剑,刚才可吓死我了。”
魏小花算了算,今天自己似乎被吓了好几回了,莫非这长安跟她八字不合,犯冲?
“我不怕。”刘勃勃握了握拳,昂起下巴,“我是最强的。”
“强你个头。”魏小花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因为身高的差距,没拍着,只拍到了背,“好不容易从魏王手下找回一条小命,你就珍惜吧,你知道不知道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战死的都是当兵的。”
刘勃勃摸摸后脑勺,不吭声了,明知道她不爱听这个,他不说就是,反正遇事的时候,他是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半步的。
魏小花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起自己答应要给李志高煲心灵鸡汤的,便道:“我回去了,不跟你聊了,你也早点回去,啥时候空了来找我玩,我就住在驿馆里。”
刘勃勃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只把马牵过来,道:“上马,我送你。”
魏小花大乐,拍着刘勃勃的背道:“还是你最体贴人,将来一定会讨女孩子的欢心。”
刘勃勃的耳根子又红了。
魏小花哪里管他耳根子红不红,四肢并用地爬上马背,兴致勃勃地指着前方,大声道:“弟兄们,向前冲锋。”这是当百夫长当出威风来了,把刘勃勃当成她百人队里的士兵指挥起来。
刘勃勃怔了一下,没吭声,抓起马缰在前面牵着,慢吞吞地走了起来。
当猪喂
“太慢了啊……”魏小花有点不满意。
刘勃勃又看了她一眼,突然撒腿就跑了起来,那马与他心灵相通,他一加速,马也跟着加速,魏小花感受着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开始还觉得挺惬意,但渐渐地发现速度越来越快,她那点烂骑术顿时就不够用了。
“慢点……慢点……该死的,刘勃勃你怎么能跑得比马还快……”
这位魏营第一“勇士”此时已经跟死狗一样抱紧马脖子,说什么都不敢松手了。
刘勃勃这时才笑了起来,得意地甩甩手臂,道:“我就是这样从魏国逃出来的。”
“你行。”魏小花竖起大拇指,不得不服。
刘勃勃被夸得满心欢喜,偏偏又要做出不值一提的表情,明明嘴角都往上翘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可是眼角却死命往下拉着,表情滑稽得可笑。
魏小花看得大乐,骑在马上一拍刘勃勃,这回总算让她拍到脑袋了,道:“乐就乐吧,憋着做什么,笑要畅快笑,哭要痛快哭,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那什么流血不流泪、打落牙齿和血咽什么的都是屁话,你别学这假惺惺的一套。”
刘勃勃想了想,然后点头,道:“说得是。”
然后他便放声大笑起来。
要说刘勃勃不发狠的时候,也是英俊少年一个,当街这么一笑,还真有点阳光灿烂的味道,极为引人注目。再加上他在长安城内的知名度似乎也挺高的,于是立时便有人喊了一声:“咦,是骁骑将军。”
于是呼啦啦一群女子围了过来,对着刘勃勃拉拉扯扯,将胡人女子开放豪爽的风气尽显无疑,像刘勃勃这样年轻的将军,往日里又是极冷酷的样子,哪能不招女人爱呢。
魏小花顿时嘟起了嘴,她把刘勃勃给逗笑了,怎么就让别人的女人摘了桃子呢。刘勃勃也骇了一跳,赶紧把脸孔板了回去,推开几个靠得太近的女子,冷喝一声:“滚。”
狼的气息一露,那些女子顿时吓得作鸟兽散。
魏小花愣了一会儿,终于拍着马脖子大笑,道:“你还是板着脸好了,这里的女人,比晋国的女子还豪放呢。”
想当初她跟着李志高去吴郡的时候,那些女人虽然也调戏过李志高,但手段明显含蓄得多,哪里像秦国这里的女人,差点就把刘勃勃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
刘勃勃一脸不高兴起来,闷不吭声地将她送回了驿馆,直到魏小花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他才眼神一沉,跳上马背,纵马挥鞭而去。
李志高回到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大片,魏小花的心灵鸡汤煲了又煲,鸡骨头都快煲烂了,才看到了他。
“怎么一身酒味?”她把李志高拖回了房里,鼻子闻来闻去。
李志高确实有几分醉意,呵呵一笑,道:“是喝了点,周世叔盛情难却,我又是代表老师去拜访的,不好推拒。”
“喝的是花酒吧。”魏小花脸黑黑的,酒味里还夹着脂粉味,都不用仔细闻,稍稍分辨一下就清楚了。
李志高的几分醉意顿时不翼而飞,连忙坐直身体,目不斜视,道:“周世叔命家中姬妾侍酒。”
魏小花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那你就喝了?”
“这、这……能不喝吗……”李志高额际有点冒冷汗,“那个……魏小娘子,我口渴,有汤吗?”
“没有。”魏小花端起汤鸡,怒冲冲地往走,“就是喂猪也不给你喝。”
李志高:“……”
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呢?坐在那里怔了片刻,他突然福临心至,赶紧追了出去:“魏小娘子……魏小娘子……那个汤……你就当我是猪喂了吧……”
“噗……”
魏小花被他逗乐了,手一晃,鸡汤就洒了大半,看得李志高直顿足,高呼“惜哉”,魏小花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道:“灶上还有一锅呢,惜什么惜,有本事你全部喝光,我就大仁大量,不生你的气。”
李志高在看到那满满一锅的鸡汤后,就不再喊“惜哉”了,他又不是汤罐,就算真是只猪,也喝不光这一锅鸡汤。
看着双手叉腰盯着他喝汤的魏小花,李志高在心中无奈地叹气,原来还是个妒娘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李志高这一天的拜访并没有收到什么成效,毕竟他名声不显,只是仗着顾先生的名头,人家才招待他罢了,不过他也不着急,想要脱身也不一两天的事情,其实如果鸠摩罗什肯点头,他们早就可以离开秦国的,不过要说服这个脑子里一根筋的和尚,难度不比他四处求人来得小,所以李志高还是宁可去求人了。
在李志高来说,求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情,一来顾先生所结交之人都是名士,拜访认识一下,互相交谈,也有增长见识的好处,二来这些名士的子侄、弟子中,亦不乏见识卓绝之辈,与之相交,身心皆畅,所以李志高根本就不着急,而且他今日也已经拜请周世伯给自己的老师顾先生送去一封信,想来顾先生收到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了,到时候有顾先生出面,秦王多少要给点面子放行的吧。
唯一让李志高有点困扰的就是,自这天起,魏小花给他订了一系列规矩,如不许让女人靠近三步之内,不许接受女人的馈赠,哪怕是走在路上投过来的瓜果也不可以,不许对女人笑,看到女人就要板起脸,不许跟女人说话,哪怕是礼节上的招呼,等等诸如此类,让李志高不禁困惑起来,当年出名的妒妇如谢夫人者,管谢安先生,似乎也没有这么严格吧。
严格不严格,这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至少在魏小花看来,李志高唇红齿白一副谁见了都能推倒的模样,没有刘勃勃那样凶狠如狼的气质,如果不让他跟女人保持距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真的要被秦国的女人给推倒了。
只可怜了李志高,从此每在宴席上遇到女人,便面有苦色,退避三舍,惹得同行之人好奇探问,他搪塞了几次,最后实在搪塞不过去了,只得如实说了一句“家有母虎”,顿时惹得众人轰堂大笑,自此,魏小花也算是名声在外了。
母虎来否
待得知魏小花也是顾先生的弟子后,这些人又都好奇了,能得顾先生这样的奇人青睐,又性如母虎的女人,不能不见,于是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子弟就逼着李志高将魏小花带出来见一见。需知长安城里胡风甚重,男女礼教上,不似晋国那么严格,开放得很,李志高推辞了几次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应下了,心中却对魏小花不抱什么期望,只希望到时候不要丢人丢大发了才好。
对于吃喝玩乐,魏小花还是有几分兴趣的,毕竟整天待在驿馆里也没什么事干,忒无趣了,于是李志高一提起,她就爽快答应了。出丑?她怕什么出丑,本来就不是什么才女,她也不装那根蒜,真想欺负人的话,她像对付顾先生那样,抄袭几首诗,就能压得那群人说不出话来了,不过魏小花还不屑这样做,就算是对付顾先生,也不过是开玩笑的意味更多,谁知道顾先生竟然就当真了,弄得像根尾巴一样甩不掉,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咱就是去长见识,外加吃喝玩乐的。
魏小花很准确地给自己定了位,然后高高兴兴地打扮起来,衣裳不用太华丽,合身就好,首饰也不用戴多少,李志高的那样铜簪子就足够,虽然廉价了点,但是镶上那颗大珍珠,立时就把身价提了上去,戴着也不会掉份儿。胭脂水粉,那就算了,她虽然不是天生丽质,但好在年纪还小,皮肤还嫩,随便打点腮红,就是青春活力美少女一枚,比谁都不差。
李志高看到她打扮好出来,眼有点直,半天才憋出一句:“到了那里,多笑,少说话。”
魏小花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对她就这么没信心,什么叫分寸,她还懂的。
出驿馆的时候,刘勃勃竟然就站在大门口,似乎正要进来的样子,一看到魏小花和李志高走出来,小家伙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魏小花却高兴地挥手“嗨”了一声,提着裙角跑上前去,高兴道:“真是赶巧不赶早,我和二牛哥正要去吃喝玩乐,你去不去?白吃白喝不用给钱的哟。”
这下子轮到李志高翻白眼了,文人雅士的集会,到了她嘴里就是白吃白喝的宴会,什么风雅都没了,唉,天下刹风景者,无出魏家小娘子其右也。
刘勃勃想了想,道了一声:“去。”
于是二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李志高看了看刘勃勃,然后风度翩翩地一揖,算是认识?br/gt;
姐就是个传说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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