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罪行,朕早已心如明镜,让你辩,不过是为求个明白而已。
夏侯商再行一礼,语气平静如昔,但每个人都听出了其中的心灰意冷之意:“青岭山谷之中,哪来的万军操练,铁匠锻剑?儿臣实不知!”
“好个不知,证据确凿,你居然胆敢一推三不知!”永乐帝道,“好,你既是朕的儿子,朕自会让你看个明白,朕还没老糊涂!”
永乐帝对曹德宝道:“曹爱卿,你来问话。”
曹德宝向永乐帝行礼之后,走至乌木齐身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又向乌木齐行了一礼,这才道:“乌木齐王子,您与我超此次会晤,带来无数草原特产,铁器玉皿将满了近百辆大车,西疆特产奶酪干肉根式装了十几车,王子对天朝的敬意,我天朝自然铭记于心,因而王子将多余的物品在中原以物换物,换取我国的瓷器丝绸,奇珍特产,陛下更是大加鼓励,更让工部派人聚齐了京师大商家让王子尽情挑选,可王子对物品甚为挑剔,虽选了不少这些大商家的产品,却也自行与其他商人进行了不少交易……”
乌木齐挑了挑眉:“曹大人,本王不能如此吗?”
曹德宝忙道:“当然能,当然能,不过,下官可否多问一句,您带来的那五袋钨金矿石,是否在身毒商团换了十瓶三十年以上的百花酿?”
乌木齐道:“贵国不准许从事武器交易,可没有讲不准许从事矿石交易,况且这钨金矿在我国的作用不过是添于茶具里面,使茶具更为坚硬耐用而已。”
一问一答之间,大堂内极为安静,连人的喘息之声都微弱了不少,自永乐帝开始问话之时,皇太后便坐于上首,只微闭了眼睛坐于凤椅之上,脸色平静,仿若置身于御花园中,淡看晓风明月。
而夏侯商跪于地上,脸上却是没了表情,腰身虽挺得壁纸,宽幅的衫袖垂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衣缀穗垂,背影上带了几分萧索之气。
至于林美人,跪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偶尔悄悄抬起头来,目光望向夏侯商之时,却略带了些哀伤。
至于堂中手脚上戴了镣铐的梅夫人与蔡菁,跪在地上,更是不发一言,蔡菁紧紧地挨着梅夫人,靠在她的身上,身体微微发颤,梅夫人则时不时以手抚摸她的肩膀,这才让她略为安定。
我目光一转,将众人的神色大略打量得清清楚楚,便又垂目思量,看来诸事发展尽如我料,其细节之处略有不同,但亦相差不远矣。
只听曹德宝一笑:“乌木齐王子说笑了,贵国钨金矿产于烬山深处,出而带着一股热意,添于茶具之中,自是能让茶具冬天都能保持一整日的暖意,可如果添于刀刃,却更是让那刃尖吹毛断发,贵国与我国交战,胜少输多,唯一一次大胜,不就是在勾刺箭上添了此等钨金,让上一次我国身着银铠的轻骑军死伤殆尽吗?”
乌木齐慢吞吞地道:“曹大人可不明白,那可是过去的历史,就连本王身上,如今也没有了锻了钨金的勾刺箭了,全射在了这次的夜宴之上,我国与贵国已为友邦,所以,父王下令,钨金从此只用于民生用具,不用于其它。”
他这话自然没有人相信的,谁知道他所说的民居用品包不包括切肉的刀?那切肉的刀以后会不会用来杀人?
所以曹德宝没跟他在这件事上牵扯,只赞道:“乌木齐王子品性高洁,贵国更是讲信用,下官自是佩服,可是如果钨金流了出去,被歹人用于非民生用具之上,可就是乌木齐王子失查了。”
被他皮笑肉不笑的称赞,乌木齐却是毫没有不好意思之感,脸上神情倒真的高洁起来,皱着眉头道:“不会吧?本王特意挑选身毒人作交易,为的就是不给贵国惹麻烦,反正那身毒人在贵国只停留几日,本王还怕贵国以后出了柄能吹毛断发的利刃,一不小心将某位权臣杀了,找不着凶手了,便赖在本王身上……”
第八十九章不是欲加之罪!
说到最后,乌木济的目光斜斜地望了过去,如不经意之间,将曹德宝上下打量了一翻,被他这么一打量,曹德宝额上的青筋就暴了几丝出来,他自是明白,这“某位权臣”讲的自然就是自己。
永乐帝不耐烦地道:“曹卿家,将你的发现尽数道出便是。”
曹德宝恭身道:“是,皇上,自知道青岭官衙来报,其深山之中藏有流匪的时候,臣便领旨前往调查,可等臣让熟悉山路的猎人带了臣进下山谷之后,却发现那些人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屋宇连绵成片,粮食尽被带走,臣不死心,便叫兵士一寸一寸地搜查,终于让臣在一个极大的地下室搜到了尚未完工开刃的长剑数百把,而锻炉边隙之处,更有残余的钨金矿石,臣让兵部司库取库中存的钨金矿详加细查,却是与乌木齐王子此次上贡的茶具中所用钨金完全相同。”
他述说此话之时,将青岭谷内一应环境细节描述得清清楚楚,当永乐帝听到谷内屋宇连绵之时,眼眸之中就有几分冷厉,而当听到数百支长剑之时,望向夏候商的目光,便如鹰隼一般了,听到钨金在锻炉旁找到,便嘿嘿两声冷笑:“竖子!”
听到这话,夏候商脸上更是如同浇上了石膏面具,苍白而没有一丝生气。
忽地,永乐帝却是失声笑了起来:“身毒商团,不错,朕怎么忘了,那一晚,有人给朕演了一场好戏。”
我万想不到,永乐帝竟然想到了此处,他竟在怀疑当晚那批刺客是夏候商所派。
父子相疑到如此地步,显然并非一朝一夕而成,,这夏侯商怕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吧?祖母的欺骗,虽上好心的,但也是欺骗,父皇的疑意,兄长的暗藏的敌意,处于如此的环境之中,他却是好端端地长大了,这也是奇迹一件。
青岭之中有连绵的屋宇,阔大的地下室,这些都不能一朝一夕建成,人虽已走,但一派人前往,便会查得一清二楚。
这一项证据,的确比其它两项来得更为确凿,其它两样尚可任人栽赃,但此一项,如何栽赃?而既然此项证据确凿了,其他两项,自然也是真的了。
牵涉到了西夷王族的货物售卖,自然让人联想起其中关联,想到小处,无非是贪墨敛财,可如今一切证据,自然让人联想到泼天大罪,勾结外族,谋朝篡位!
更何况,对此一切,夏侯商却是没办法辩驳的。那山谷之中的确有连绵的屋宇,已存在了许多年。
“你还有何话可说?”永乐帝望着堂内跪着的皇子,眼中憎恶之色,一闪而过,我虽离得远,却也感觉到了那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想起以前他们相处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永乐帝不喜欢他这位皇子,并非其它缘故,却是从骨子里的不喜欢。
“儿臣……儿臣……”夏候商声音之中竟然夹了些许哽咽之意,终道:“儿臣无话可说。”
说完,便伏地行了大礼。
永乐帝便侧过身子向皇太后道:“母后,朕生出如此逆子,真是有负母后厚望,朕却不知如何处置才好,请母后示下。”
堂内激烈的辩论争斗,这番下场,那番才上场,皇太后却坐于凤椅之上,半闭了眼睛,仿若未见,听到永乐帝开口询问,才微微睁开了眼,伸手从身边的嬷嬷手里接过茶来,饮了一口,先不回答皇帝的话,反而对那嬷嬷道:“素洁,你泡茶的功夫越见好了,这茶具的取得也好,放了两个时辰竟不变凉,想是那乌木齐的上贡之一吧?”
永乐帝原是怒火冲天的,心中更是憋了一肚子对皇太后的气,前几日皇太后才做主赐婚给夏候商,其偏爱之心昭然若揭,他肯定在对自己的母后腹诽:您看看,这就是您最喜爱的孙儿,朕生了三个皇儿,您就是最喜欢他!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可他心中的怒气要皇太后在意才发得出来的,皇太后压根儿不理他,他的气势便泄了几分,等皇太后慢条斯理地将那盏茶吃完了,他的气势又泄了几分,不为其它,这皇太后喝茶的声音恁大了一点,厅中十分地安静,只听得到墙壁之上油灯之中偶尔有鲸油燃烧的发出的灯芯噼啪之声,再来就是皇太后她老人家喝茶的声音了。
贵人喝茶,还是有讲究的,特别是名门望族讲究更多,如果是一般贵妇,喝茶发出如此大声,那贵妇恐会羞人寻地洞钻了进去,可皇太后是何人?她要如此喝茶,有谁人敢胆说其不雅?听闻皇太后年青之时,也是一名如玉美人,看来临到老了,便肆意妄为起来……甚合我心啊,早几年,我等粗人,喝茶如果没有响声,那是会被人笑没有男子气概的。
好不容易等她喝完了茶,永乐帝趁隙再问一句,“母后,您看?”
皇太后便站起身来,掩手打了一个呵欠:“今儿哀家累了,夜宵还没吃呢,明儿接着来审。”
此话一出,众人大失所望,曹德宝更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之色,嘴唇蠕动,想动口劝说,恐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终是没有出声。
如此充足的证据,激起了皇帝对宁王的厌恶,可万万想不到,到了皇太后那里,却是一点涟漪也没有。
可皇太后却是成精了的人,并不直接和皇帝发生冲突,先缓上一缓,再做其它打算,接下来的这个晚上,想必他们会很忙很忙。
永乐帝怔了怔,刚想说:“母后……”
皇太后一瞪眼:“怎么,皇帝,要不你自己拿主意?”
永乐帝一愕,忙道:“母后,那这些相关人等……?”
“叫他们在此留宿一宿,谁也不许走,谁走了谁就心里有鬼,派人给哀家看死了,饭菜叫衙门里的人做了,衣服一晚上不换没有问题吧?”
永乐帝道:“那太子……?”
“太子?有御医看着,宫女儿伺候着,一晚上都挨不下去?”皇太后说完,又打了个呵欠:“皇帝,陪哀家回宫,明早再来!”
永乐帝是一名孝子,与皇太后虽政见多有不同,但却是至孝之极的,见皇太后真的脸上全是疲色,再多的借口也找不出来,只得道:“那朕随母后回宫。”
第九十章反转,就在下一章
我暗暗一笑,任衙役吆喝着将我们往院后的单间小房子里赶,为免串供,自是不会将人关在一起,而此时的衙门,在皇太后轻描淡写的吩咐之中,想必已然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截断了内外的联系,皇太后才能调动人马详加细查。
只要她查找,自有人将某些消息以不同的方式传入她的耳内,而这些消息,却是早早布好,只等着此翻查证。
更何况,外面尚有那人在。
我想起那一年,那名被人用铁链穿透了琵琶骨的少年,被人扶到我的面前,我问他:“你真的愿意如此?”
他眼内的蓄着的,俱是热烈而冷酷的恨意:“我愿意,只要能为那一百几十口人命讨回个公道。”
他推着铁链逶迤而去,额前漆黑的头发扫过微微上挑的凤眼,即便满脸污秽,也遮不住他的容颜的清俊秀美。
可惜的是,当年我布置如此之多,却还是赶不及他们迫不及待地动手,即便杜青山内依就有西夷铁骑残留。
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太过心软,如果听从家父所说的道理,西夷未定,便不会兔走狗烹,君家将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可那时的我,终究太过年少气盛,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看不得每一次西夷铁骑踏入关内,无辜百姓血肉横飞,所以,终于一战灭了所有祸端根源,舍铁木被我割断喉咙之前,曾发散冠落,狂笑道:“君辗玉,本王的死期只比你早了一点,本王率手下在冥府等着你!”
他之所言,差点就成了事实,君家将的九族宗亲,想必依旧在地府与之相斗吧?
太子原是个将一切都盘算清楚之人,如果是平日的他,必今不显山露水的一步步将宁王赶尽杀绝,但他这一次的连番受挫,先是两位贵女被许以宁王为侧妃,接着便是自己身上关键部位的伤痛,让他急痛欲狂,终于失却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失了方寸,为将宁王一举击倒,他终于将手里所有筹码会数放出。
因为,太医想必已然将他的伤尽实道出,一个将没有子嗣的皇子,怎有资格当太子?虽然这消息没有传出,虽然他会以手段阻止这消息传出,但最终,纸却包不了火!
一个人一旦要失去所有,必将拉了那位让其失去所有的人同下地狱,这个人,他支以为,便是宁王。
所以,他才会如此疯狂。
只不过可惜,他遇上的,是皇太后!
他这个嫡孙儿,却没有我这个外人清婪皇太后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让皇太后认为:凡表面证据太过充足,毫无破绽的,则必有人故意为之!
一个辅佐先皇多年的谋略高手,怎会被这样表象迷惑?
所以,物若过之,则必反已。
只要她往下查了,那么真相将会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阳光照透窗棂,青石板地砖铺上一层薄如轻雾的浅黄,被阳光照着的灰尘细白晶莹,鳞鳞而光,即便是加了铁索的室内,在剥落红漆的椅凳之处,也隐隐透出了富贵之气。
但这不是皇宫,是刑审之处,窗外传来的不是宫女们的轻轻脚步之声,而是兵甲相击的金属相磕,铁链拖在青石板地砖之上的哗哗之声,让人牙根发酸,终于,门外传来开锁之声,两名女衙役端了食水进门,见我坐在了桌边,脸上微露了些诧异之色,其中一人便道:“姑娘梳洗用饭之后准备准备,一柱香之后准备开堂了。”
我点头应了,坐于桌前进饭,那两名女衙役便开打了房门,一左一右地守住,等我匆匆地进了饭食,略洗了一把脸,便被两名衙役带着,送入了停在门口的一顶小轿,一恍眼之间,我看见梅夫人和媚月从院子里出来,弯腰上了小轿,由两人抬着,向月洞门走去。
“看什么,还不赶快上轿?”
只觉背后被人一推,我便入了轿门,还未坐定,轿子便抬了起来,往前行去。
轿子左拐右拐坐了不一会儿,便停下了,下轿的地方,不是昨晚的大堂,却是一个更小的院子,与别处不同,四四方方的院墙全是由厚硬的麻石制成,房子依旧雕梁画栋,却高了许多,屋脊之上,有飞阁飘出,隐隐可见里面箭刃反光,这里的防守比昨天的大堂处严了许多。
进了大堂,里面的结构与昨晚差不了多少,却全是极厚重的麻石制成,凤椅龙座已然安置好,珠帘之后却没有人,古、赵、陈三位大人坐在南首的的长案之上,梅夫人和媚月身上依旧有镣铐加身。
我一进门,便跪在了右侧的石柱边。
又隔了一会儿,夏候商才进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感觉他朝我望了一眼,可等我向他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他的座位坐下,并没有望我。
昨天他虽被永乐帝如此猜忌审问,但并未最后定论,因而三位大人依旧向他行了礼,才坐下了。
正如皇太后所说,昨天审案的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许离开府衙,三位大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同理,夏候商身上也依旧是昨天的那袭青衫。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小黄门唱诺:“皇太后,皇上驾到。”
又是一阵忙乱的行礼,礼毕之后,两位贵人坐在了上首,连侍候皇太后的,都只留下了那位几十年都随侍其左右的尚宫素洁,昨日的衙役更是全被调走,换上了内廷侍卫。
至于乌木齐,自然没有再被请了来作证。
我想,如果不出所料,他们已然意识到,今天将要揭开的,是一个不能露一丝儿风出去的大秘密吧!
至于堂上几位疑犯,如果查清了事实,只怕是没有命能离开这里了。
当然,也包括我。
厅堂之内烛光摇曳,将兵器架的影子投在墙上,未闻声音,先感杀机重重。
永乐帝神色有些疲倦,回头向皇太后道:“母后,今天的审案,您看……?”
皇太后咳了一声:“依哀家看,还是请三位大人继续主持吧。”
三位大人于是又离座谢恩领旨,案审这才重又开始。
古莫非咳了一声,左手拿了惊堂木拍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有请太子。”
他左右两位大人同时调转目光朝他望,又同时将脸扭转过去,脸色虽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如此动作,却显得他们二人的内心是极为震惊的。
第九十一章疑犯,太让人惊讶了
他莫非如此做,是将太子当成了与我等一样的疑犯了。
可显然他和上面两位贵人沟通过,所以,坐在上位的两人脸上都没一丝儿异样。
所以,太子被人抬了进来的,与夏候商一起,一左一右地安排在堂前两边。
太子脸色不好,坐在椅上,下半身用一方绣了龙纹的方锦搭着,坐姿与前面不同,有点儿竖不直上半身,如果有乌木齐在这里,肯定会目不转睛地朝他受伤的那地方瞧,可惜,他不在,所以,坐在上面的那几人目光都不敢望向太子……怕自己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太子坐在椅上向上边拱了拱手行礼,皇太后道:“行了,你身上不好,不需多礼。”又对三位大人道:“开始吧。”
她的话慈蔼祥和,可惜太子神色并没有一丝儿高兴的模样,只是拱手恭声应了。
他神色萎靡,不过几日时间,他原本一张圆润的脸便尖削了许多,平日眼里无时无刻流露出来的笑?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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