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蚕温和地笑,说完又看向秦风:“至于秦师叔……”
“小孩儿,可别让我家阿风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啊~”还没等他说完,盘月宫的那位朱紫大宫主发话了,他头搁在秦风的肩上,亦是笑容可掬,眼里却流露出某种威胁的意味。
秦风一僵,张了张口想要说话。
“宫主过虑了。”花蚕抢先答了,他拱拱手笑道,“秦师叔若是不介意,便还是跟随宫主身边,也查一查关于魔教的消息罢。未免打草惊蛇,如今什么都不能做,还等哥哥与花绝天周旋过后,再作计较。”
也就是说,都各自收敛、暗地里查探、不要弄出什么端倪来就是了。
秦风略想一下,也立时答应。
此时最好的做法便是以静制动,玉合欢那边已经在武林大会之前撒下许多对魔教不利的种子,又造下许多反魔教的声势,不出意外的话,年轻那一批主张主动与魔教作战的应能上位,到时正道武林一齐向魔教发难,胜算也就大了。
这大致的计划定了,也找到从前惨案侥幸生还之人、确认了敌人的身份,剩下就是如何化被动为主动、剿灭敌人老窝之事了。这样一来,众人心里便宽松许多。
“姨母,青姨没来?”眼看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么,花蚕才想起问道。
“我彩衣门人众多,除却青柳外,旁人我是不敢信的。”玉合欢也松了口气似的,“我既然出来与你二人相会,门里之事,便要让青柳压着。”毕竟是武林大会,即便是深更半夜,那么偌大个门派,也要有个主事的才好。
花蚕转念一想,也是如此。
那边那位朱紫大宫主面上终于明白露出了不耐的神情,想是已经忍了许久,几人在此处说话时间也的确颇长了,再不回去,也怕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再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告辞而去。
然则还有疑惑,魔教中人素是独来独往,且极少与同教之人交好,更别提为之助拳了。花绝天花绝地就算是魔教中举重若轻的人物,又如何能让两名地位不在其下的尊者跟随,还只承担了个把府中高手引走的任务?
这疑问在花蚕心里绕了几圈,却并未说出,他与玉合欢秦风两人告了别,就挂在花戮身上,两人一起回观里厢房去了。
花戮一直把花蚕带到屋里,又将他放到床上,花蚕依旧是一副思索的模样,久久没有回神,待终于回神了,一抬眼,就看见肃立床头的花戮,正定定看着自己,于是唇角微勾:“怎么?”
“是实话。”花戮说一句,而后解下外衣,让花蚕进到里头去,自己则顺着躺下,“他们两个说的。”
“我知道。”花蚕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玉合欢与秦风所说全无破绽,便是时间也都对上了,还有那夜所遇之事皆是符合常理,有理有据,自然没有怀疑的必要。他现在所想,却是另一件事。
“那?”花戮看着靠墙坐着的花蚕,开口问了一句。
“我是在想,这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的寻仇,总觉着,有人在后头操控着。”花蚕说道,“能将这许多高手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人着实是个好对手。”
“教主?”花戮几不可见地皱一下眉。
“若是炎魔教教主下令,就不意外了。”花蚕沉吟一下,表示赞同。
魔教中人的确不合群,可那一教之主的命令总是为尊的,如果教主言明让两位尊者去给左右护法复仇扫清障碍,两位尊者当然就会去了。
只不过,若真是如此……那教主为何要这样做?
但假使教主也是自家便宜娘的仇人,那么,也不该让属下去办事,而该自己亲自寻仇罢?这样一来,也是说不通的。
想来想去,总是有一个坎儿挡在那里,花蚕心中有所预感,若能将这个坎儿跨过,那么,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各种由头自然揭开。
正绞尽脑汁时,身子忽然一重,像被什么东西拉了下去,缓过神时,花蚕才发现自己已经挨上了个带着淡淡温度的硬邦邦的所在,正是自家哥哥的胸膛。
这也算是习惯了,每一夜都数着心跳入睡。
下一瞬,果然就听到那个通常不带任何情绪的冷冽声线。
“睡。”
这就是“日后再想”的意思罢?
花蚕嘴角弯了弯说:“知道了,我的哥哥~”
隔日。
武林大会的第二个,才是青年俊杰们亮相的日子,亦是多年来大会约定俗成的规矩。
于是大清早的就有好些家仆一样的人在场子中间忙碌动工,没多久,就搭成个约莫十来尺高的木头台子。这台子占地倒广,支起台子的柱子也牢固,可用的木板却是轻薄,边缘是用钉子焊紧了,但总也是架不住人狠命了折腾的,若在这台子上比武,那考究的就是英杰们的轻身功夫,以及下盘功夫是不是扎实、出手轻重等等……当真狡猾得很。
于是这一日的比武,便在这台子上进行了。
与昨日一样,众人都各自坐好位置,那些个三流帮派之人就都围在台子四周,离得也有个十多尺远,就正好能见着台子上的景象。
照旧是觉明宣出规矩:“以此为记——”他指的是台子的边缘,“被打落下台者败,留于台上者胜,胜者不得对败者穷下杀手!”
“正道武林仁义为先,比武之事点到为止,切忌台上寻仇生衅。然而拳脚无眼,便是一时失手,出手过重,也请以和为贵,以理服人,不可冤冤相报,徒增罪孽!阿弥陀佛——”
“赵盟主!”念完佛号,觉明高声呼唤。
比武大会尚未结束,赵恒穆依旧是武林盟主,称呼依旧。
“觉明方丈大师。”赵恒穆走出来,站到觉明身边。
觉明笑得慈和:“便请赵盟主住持比武,由老衲与清虚道长做个评判,如何?”
“谨凭觉明大师吩咐。”赵恒穆拱手一笑,而后面向众人,朗声道,“今日比武,正式开始!”
前任的盟主发了话,话音刚落,就有人纵身跳上台来。
一抱拳,那人说道:“长门山肖郁,可有人上来与肖某切磋?”此人个子颇高,骨瘦如柴,然而声如洪钟,与其身形极不相配。
“我来!”才说完,便又有一道身影晃上台来,也拱手道,“耀京楚家楚枫,领教阁下高招!”
肖郁两眼细长,眼珠子微微动一动,一笑说道:“听闻楚家有个痴迷于武术的二公子,可是阁下?”
“正是楚某!”楚枫朗声大笑,十分豪爽,“可当不得敬称,你我只管出招,以拳头说话罢!”
肖郁似乎颇喜欢楚枫性子,就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在手里抖了抖——鞭风剽悍,噼啪作响:“如此,楚少侠请!”
“楚某不客气了!”楚枫也不懂谦让,擎着一双肉掌,揉身而上,就是一道凛冽的掌风。
肖郁手腕一振,鞭尾扬起呼啸而来,也是个脾气急的。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快活,楚辞见自家二弟上了台,像也是习惯了的,摇一摇头,便含笑观望了。
“楚二公子武艺高强,楚家主想必也是胸有成竹。”花蚕看楚辞一派从容,于是笑道。
“那是!我二哥每一回都是第一个跳上台的,今个儿被人抢先了,我还奇怪呢,这不,果然第二个就上去了吧?”楚辞还没开口,楚澜倒先说话了。
他昨日在那边陪着与楚枫一同到来的客人于烟,今日于烟也认识了几个武林女子,就与那些人坐在一起,他便可以回来这边了。
“果然不愧‘武痴’之名,只有这般,方才能练得如此高深武艺。”花蚕赞一句,“难怪楚家主放心了。”
“小公子谬赞了,舍弟武艺尚可,为人处事上却还欠些磨练。”楚辞抬头看着自家二弟在台上意气风发的身影,语气里有一丝微妙的自豪。
花蚕当然也听了出来,微微一笑,就没再说下去了。
这即将入夏的时节,天气也颇有些热了,这时日头正升得老高,在座的都是武林人,不惧炎热的,便没有哪个会弄出些遮阴的伞啊篷子之类挡着,任凭炽热的阳光直射而下……然而如花蚕这般没有内力或者内力极弱之人,就要受苦了。
花蚕这辈子投了个娇贵的身子,文文弱弱,便是有百毒不侵之身,肌肤却是细嫩得很,又没有内力护体,这还没到正午呢,面上就被晒出一片红彤彤来,若再晒得久一些,怕是就要晒坏了。
“少爷,水。”方狄无声无息地出现,送上一碗微凉却不伤胃的白水,又默不作声地消失了存在感。
花蚕接过喝了一口,算是稍稍解了暑,才抬起脸,就听到一声问候。
“热?”无比熟悉的冰冷声线。
“有点。”花蚕笑一笑说,他把水淋在两手掌心拍了拍,又在脸上拍了拍,觉着舒服一些。
“你身体太差。”花戮很直白地说,语气里没有包含任何情绪。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花蚕轻笑,“破破烂烂的。”想当年的毒部首座,哪怕是经历了种种九死一生的状况才上位,也是骄傲无比,何时这般窘迫过?
才在自嘲时,忽然气温骤降。
花蚕一愣,抬眼朝身边人看去,就见花戮黑袍长袖流云一般缓缓游动,周身都好像有清风拂过般——正是在运功的形态。
……这是,以内力驱走了暑气?
“站过来些。”花戮又冷声开口。
“哦。”花蚕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答应一声,靠了过去。
那股凉意顿时将他包裹住,外面的热气竟是全都无法聚拢来了。
于是便以花戮为中心,周遭两尺之内一片沁凉。
楚辞顾无相几个离得近的也感应到这股子冷意了,就都看过来,这一看,也是暗暗称奇。
这一对兄弟,感情也忒好了些。
楚澜笑着对自家兄长调侃:“哎呀大哥,你可被花大哥给比下去啦!”
“你若同花小公子一般温文安静,我这做哥哥的也一样怜惜你。”楚辞屈起手指在楚澜额头敲了一下,“鬼灵精!”
台子上打得如火如荼,楚辞却是不担心的,自家弟弟的实力他明白,便放松了心情,去看一看他这回出门有多少进步。
果不其然,楚枫的招式奇诡,都是生死搏斗间自己悟出来的,而肖郁的鞭子虽然也厉害,却敌不过楚枫,几个错身,就被楚枫震断了鞭子,一掌打下台去。
接下来又有几个年轻俊杰不服气上台挑战,都一一被打了下来,一时之间,楚枫是出尽了风头。
楚枫打得很兴奋,应该说,他只要能跟人打,就会很兴奋,而且是越打越兴奋,而在这种兴奋状态下,上去几个,就下来几个。
所以,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
“祈言,你上去会一会这位楚家的二公子。”祁山派前头,那个长髯过胸的白发老头,性子并不如他外貌般慈和,反倒是性烈如火的。
“是。”贺祈言心里叹口气,站起身,先规规矩矩地冲自家师父行了一个礼。
随后他跳上台。
“祁山派贺祈言,领教楚少侠高招。”他朗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先道歉吧,昨天太累了,加上卡文没写完,就没更……非常抱歉。
聪明人
“祁山派的大弟子?”楚枫眼睛一亮,之前比了那些场,他好像也全没怎么太累的模样,双手一成掌一成拳,两腿微挫,一下子就摆好了架势,“来来来,我正要跟你好好打一场!”
贺祈言心中苦笑,也将腰间长剑拔出,道一声:“楚少侠请了!”
祁山派的剑法以绵远见长,而最出众的就是“祁连剑法”,只要使了出来,就如同那绵绵河水,奔腾不肯终结,每一舞动间都能带起惊天剑势。
贺祈言不愧是下一任祁山派掌门继承人,这“祁连剑法”到了他的手中,竟是能全然发挥,徐则缓缓,疾则滔滔,说不出的纯熟好看。
贺祈言长相英俊,神气也正派,在台子上这么一舞将起来,当真是翩翩少侠,英姿飒爽。
相比之下,楚枫虽说原本也是俊朗健康,可那一张阴阳脸却还没有治好,在台上打斗时候又因着兴奋而将半张白面儿的充了血,看起来就颇为吓人了。
于是乎,那些个与会的武林女子们,自然就有所偏向了。
“师兄必胜!”在底下岳柳儿握住拳头挥了挥,眼眸晶亮地给自家师兄打气,而她那当掌门脾气火爆的老爹居然也不阻止,反而带了些宠溺地看着她,面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来,看来很乐意见两人交好。
然而台上的贺祈言则是有些无奈,出剑时差点就露了破绽,楚枫一双手掌到底也是抵不过三尺青峰的,他大喝一声,居然从后背抽出柄奇异的长刀来!
刀身弯曲,刀刃上带着锯齿,与贺祈言交锋时火光四溅,发出“嗞嗞”的刮搔声,极其刺耳。而贺祈言剑法圆转,可几时又见过这般奇怪的武器?那些个锯齿与剑锋每一相交,都必定要让他剑法窒上这么一窒,再重新运力,就有挂碍了。
不过好在贺祈言师恩深厚,所得佩剑亦是极锋锐的宝剑,就算对那奇形兵器有些难入手,倒也并不显狼狈,而是仗着精妙剑招与厚实内力,与楚枫斗了个旗鼓相当。
比起刚才几个回合就结束的比试,这一场才算是势均力敌,且双方都是颇具风头的年轻俊杰,让台子下头的人看得是津津有味。就连作为评判的觉明与清虚子,也是颇为赞许地颔首微笑。
“待会大抵还要请花少侠去会一会各方高手,不如先小作休息?”另一边,楚辞见花戮一直行功,便询问道,“至于小公子……小公子身子不适,便让楚某与清虚道长说一说,让他去观里歇着如何?”
“无妨,他跟着我。”花戮冷声开口,那姿态拒人千里,竟是让人不敢再多说什么。
“哥哥莫要托大,还有硬仗要打呢。”花蚕轻声提醒,抬眼时,见到楚辞感激笑意,也回了个温和笑容,“我与哥哥一直都是一起的,楚家主切勿见怪。”
花戮低头看一眼花蚕,没有说话,却收敛了些,花蚕微微笑着靠到他身上,那股由内力带来的寒意便只缠着两人,没有再向外扩散了。
只将凉意拘在这只容两人的方寸之地,这一份控制力,着实让人骇然。
楚辞见状,又见花戮神态未有变化,仿佛全无半点负担,也不再劝,先夸一句:“花少侠兄弟情深,楚某好生羡慕。”再说道,“待舍弟败阵,还要请花少侠援手。”
“阿辞,你看出来了?”却是顾无相在旁听到,插进话来。
“咦?”顾澄晚也将注意力转过,他手里捧着一碗还冒着凉气的冰镇酸梅汤,也不知他家大哥是何时备下了,又差人送上来。
“小枫内力损耗太大。”这却是林沐晴回答的,他原本离得也不远,正好侧过头来与众人说话。
这话不假,台上两人功夫本来就在伯仲之间,加上楚枫之前消耗了不少体力,败阵也是迟早之事。
果不其然,几个人说话时,贺祈言已然快步逼近,一个倒转身子,长剑穿过腋下刺到一边,而空出的左掌则托住楚枫刀柄,将他掀了下去!
“承让!”贺祈言吁口气。总算是没丢了祁山派的脸。
楚枫空中一个后翻,稳稳落地,收了兵器抱拳道:“贺兄好功夫!”
这两人虽说是比了一场,却是无怨无忿,足见两人心胸开阔,使看客们亦竖起拇指,赞一声好。
这场比完,贺祈言虽然胜了,可也并不好受,无法继续比斗,就跳下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祁山派的掌门岳老儿并不介意,笑容满面地迎回了自家大弟子,让他到后面陪伴自己的小女儿去了。
“真可恨,若我还有力气,我也要上去再比几场!”楚枫是回来了,可似乎仍是很不甘心一般冲自家兄长嚷嚷着,“大哥有没有什么很快补力的丹药?快快给我吃一丸!”
楚辞拍一下他的肩,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已然败了,便是恢复了气力,也不能再上场。”
“二哥是忘了吧,这可不是以武会友,是要让赢家与赵盟主挑战的!”楚澜也笑嘻嘻地打趣自家二哥,“你现在输了,大哥这边可就落了下风呢!”
楚枫才想起来,今年大哥格外重视这场大会,他是武痴,可不是傻子,一转念就明白自己拖了后腿,不觉有些内疚。早知道该赢了几场后就跳下来,等内力尽复以后再上去,那时对上贺祈言,输赢可就未必如此了……若是赢了,既能为大哥争脸,又能继续打下去,如今想来,颇为遗憾啊。
“大哥对不住……”想明白了,楚枫朝自家兄长深深作揖,以示歉意。
楚辞摇摇头:“你的性子,当我今日才明白么,快起来!大庭广众的成什么样子?”他伸手把楚枫拉起,“再者你之前也赢了好几场,够了。”
楚枫也知道这是安慰之词,不过大哥一片苦心,自己也不要再拉扯,就此揭过去罢。
“哥哥这便上去比试么?”那边花蚕看两个比武的都回到了?br/gt;
剑鬼蛊师孤独的小孩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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