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却是不得不说,夏子矜主仆三人的运气着实太差了些,马车才刚赶至城门前,便看到城门“轰隆”一声给关上了。
“公子,怎么办?”因为是女扮男装,所以采萍和采菱也就顺其自然的称呼夏子矜做了“公子”,此刻眼见着城门紧闭,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采萍的心中自是有些焦急的。
“没关系,这里虽是城外,但是客栈什么的想来也是有的,咱们只向人打听一下,在客栈里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也使得。”夏子矜不慌不忙,开口说道。
采萍听了,因点了点头,同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对夏子矜更是崇拜不已:小姐自来足不出户,养在深闺,第一次出门遇到事情都能这般不慌不忙,相比较自己,却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想到此,采萍看向夏子矜的眼神不觉闪亮了许多。
夏子矜并没有留意到采萍的眼神,因为她这时刚好看到一个正准备回家的农夫,因此便急忙上前,开口打听道:“这位大哥,请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客栈么?”
那农夫一愣,而后方开口笑道:“公子是外地来的吧?也难怪公子不知道,这里原是有家客栈的,不过因着前几日客栈里出了人命,所以被官府查封了,因此来往的商旅都是在前面的馆驿歇息的。但是如今天色已晚,馆驿怕也是早已经关门了,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就在我家住上一晚罢,只是房舍要简陋一些。”
夏子矜听了,只淡淡一笑,道:“出门在外的,哪里就讲究这许多了,而且大哥肯招待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说着,夏子矜便命采萍采莲拿了行李,便跟着那农夫去了。
那农夫姓李,叫李桂,家住的并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而等夏子矜三人到了之后,才明白农夫所说的房舍简陋是什么意思:这里的庄户人家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都是租了这城中大官家的田地来种的,所以每年地里所得的出息有五成要交上去,再扣去日常的开销,所以即使是这里家境最好的庄户人家,都是没有什么钱去修缮房屋的,所以许多地方一到下雨天气,就难免漏雨,整个屋子里也因此潮湿得很,再加上如今天气渐渐转凉,因此这屋子里即使笼了炭盆,却也还是有些阴冷的。
夏子矜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生活得极滋润的,便是在穿越前因为被卷进一起黑帮事件而遭遇绑架,却也是好吃好喝的被供着的,因此突然间让她住这种破屋子,即使她住的这间已经是农夫家最好的屋子,但她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因此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采萍和采菱两个聊着天。
采萍和采菱两个在进入夏家当丫鬟之前,原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便是连破窑洞都住过,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习惯,因此两人跟夏子矜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夏子矜见采萍和采菱都已经睡死了,没有办法,只好开始数羊以催眠自己,就在她数到第一千一百零一只羊,而她的眼皮也快黏到一起的时候,却是突然听到窗户一阵响动,而后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难道是迷香?不会吧,好端端的借个宿,也会遇见贼,这也太衰了吧?夏子矜想起她以前看过的古装片,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而后便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口,以防自己真的吸进了迷香。
“什么人?”正在夏子矜心惊胆战的时候,忽然屋子内随着两道寒光闪过,便听到两声娇喝,屋内大亮,夏子矜只看到一个穿着印白花青色衣服的女孩跪在地上,而她的脖颈上明晃晃的架着两把剑,显然就是采萍和采菱的所为了。
夏子矜察言观色,总觉得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小贼,因为她不同于其他人,却是有着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面还透着几许倔强,所以夏子矜不觉有些好奇,这般的一个女孩怎么就会做起了贼来?
正在这时,那李桂和他的娘子李嫂因为听到屋子里的响动,心中担心,便掌了灯过来瞧,谁知不瞧还好,一瞧只唬了一跳,只听李桂看到地上跪着的女孩,因惊叫道:“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大哥,您认识这个女孩?”夏子矜皱了眉,开口问道。
李桂点了点头,对夏子矜道:“公子不知道,这春儿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闹出了人命的客栈老板的女儿,自从那客栈被封,春儿她爹也被抓进了大牢,春儿就被送到她阿婆家里,喏,就在前面不远,栽着一棵桃树的地方。”说着,李桂便指了指春儿阿婆家的方向。
谁知李桂话音刚落,春儿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道:“他们胡说,我爹他没杀人,是那个客人自己栽进水里淹死的,我爹只是好心将他扶起来,却被那起子人诬蔑说是我爹开黑店,劫人钱财,将人给溺死了。”说完,春儿的眼中竟自泪珠滚动,泣不成声。
“那这跟你偷偷摸摸的跑到这里做贼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居然还放了迷香?”采菱紧皱双眉,厉声问道,她跟采萍当初即使是穷困到走投无路,也没有去做贼偷东西,所以她最恨的就是这种明明有手有脚,却是不肯踏实生活,专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的人了。
“因为我想跟我爹在一起,但是我没本事给他翻案!”春儿声嘶力竭的喊着,而后便自抓住夏子矜的衣摆,道:“公子,我求求你,将我送到大牢里去吧,哪怕是死,我也要跟我爹在一起。”
夏子矜听了,不觉轻叹了一口气,这春儿也是个可怜的人,她虽然不愿招惹麻烦,但看在她一片孝心,不如就勉为其难,帮她一帮罢。
因此夏子矜便开口对春儿道:“你可真是傻,这大牢是分成男牢和女牢的,即使你进了大牢,你也见不到你爹,更别说是死在一起了。而且你爹若果真是被冤枉的,而且还没有被斩首,你就还有足够的时间为你爹翻案脱罪,又何苦走这么极端的路呢?”
“来不及了,明日午时,爹爹就要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了。”春儿摇了摇头,重又哭着哀求夏子矜道:“公子,求求你了,还是将我送到大牢里去吧。”
“你放心吧,我自然是有办法的。”说着,夏子矜便从身上摸出两块碎银子,递给春儿,道:“明儿个一早,你先拿这点银子打上些好酒好菜的,却县衙里打点好狱卒,也好看你爹一眼,至于你爹的案子,若你爹果然是冤枉的,我自有办法还他一个公道。”
春儿听了,眼中不觉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眼前的这位公子,明明衣饰华丽,该是出身高贵的,可是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骄矜之气,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他的话。
因此春儿听了夏子矜的话后,不觉十分感激,忙自千恩万谢的磕了头,离去了。
顺天府衙的斗法
“小姐,你真的要帮那个春儿,你就不怕她是个骗子!”采萍有些不满,她们的小姐也太单纯了,那么容易便轻信于人,因此待那春儿和李桂夫妻离开后,采萍便自嚷嚷着道。
“这种事情谁会拿来骗人啊,而且那春儿的样子不似作假。”夏子矜还是法医的时候,曾经跟警局里的一个要好的女警学过测谎的方法,据她的观察,那春儿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她相信,有着那样一双清亮的眼睛的春儿,不会是个骗子。
顿了顿,夏子矜又看了采萍一眼,“还有,采萍,你似乎又忘记了,现在我是公子,不是小姐,可千万别再叫错了。”
采萍听了,这才捂住了嘴巴,道:“是的,公子,采萍记住了。”幸好现在没有外人在,不然公子的女儿身就会暴露了,到时候肯定会因此惹来一大堆的麻烦吧。
“好了,好了,公子,闹了这一宿了,也该睡了,明儿一早还得进城去呢。”采菱与采萍虽是姐妹两个,但是采菱作为妹妹,却是要比采萍来得稳重一些,因此听了两人的话,赶忙提醒道。
夏子矜听了,这才和采萍两人一起重又睡下了。
次日,天方大亮,夏子矜三人便自起了床,好生梳洗了一番后,又拿出了一小块碎银子,谢了李桂一家,然后便自进城去了。
“公子,今儿个起得早,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我买了一些早点,公子好歹吃了,也垫垫肚子。”进了城,采萍便去一个早点摊子上买了豆浆和油条给夏子矜,然后又开口问道:“公子,咱们是先去怡景园,还是先去顺天府衙?”
“怡景园离这有些远,若先去怡景园的话,怕是再赶不及去顺天府衙的,再说此刻怕是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间了,不如先赶去顺天府衙吧。”夏子矜想了想,作出了决定。
采萍采菱答应了一声,三人便打听了一下大致的方向,便往顺天府衙的方向赶去了。
三人刚到顺天府衙,便看见顺天府衙的门大开着,一个捕快模样的人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夏子矜见了,忙赶了上去,问道:“这位捕快大哥,请问一下顺天府尹可在不在?”
“公子是要告状?”那捕快打量了夏子矜三人一番后,方开口道:“府尹大人现下里正在查一些案宗,公子若是不急,不如且随小人进去,且等等吧。”
那捕快看着夏子矜三人衣着不俗,估摸着也不是寻常的富家公子,因此并不敢得罪,只这般说着,便领了夏子矜三人进了顺天府的大堂,又转过两条回廊,进了花厅后,道:“且容小人进去通报一声,公子且坐坐。”
说着,那捕快便一打帘子,往后面去了。
不多时,便见到一个年纪约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身着官服,长得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而此人便是现任的顺天府府尹邹子云1了。
邹子云原是听那捕快唐凌说是有位贵公子携其侍从前来告状,便忙走了出来,但如今见了夏子矜三人后,只觉得似乎并不是唐凌说的那般,因此一双好看的凤眼却是微微一眯,笑道:“这位公子来找本官,可是有何要事?”
夏子矜见了邹子云,便觉得这人不简单,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做到顺天府尹这一职位,因此听了邹子云的话,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大人既问,草民也就开门见山了,草民此来,是想请大人重审那云来客栈老板杀人劫财一案。”
那邹子云似乎没有想到夏子矜此来竟会是为了这件事情,因此不觉愣了半晌,而后方问道:“不知公子与那云来客栈的老板是何关系?”
“并无关系。”夏子矜知道这邹子云是在怀疑自己,因此便也就干脆利落的说了出来,“只是昨天偶然间遇到那客栈老板的女儿春儿姑娘,见她情辞哀切,心中不忍,所以斗胆前来,请大人重审一下此案,当然,若是这客栈老板果然是证据确凿,罪有应得,草民也不会多加干预。”
邹子云思忖了半晌,好半天方道:“其实只就这件事,在昨晚三更时分,那春儿姑娘也来府衙闹过,而这件事,虽然还是有些疑点,但人证物证皆有,那客栈的老板也已经供认不讳了,此案也算是结案了。不过既然公子要为其申诉,本官也不好驳回,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夏子矜眼眸微眯,看着邹子云,问道。
“此案已经算是结案了,其结果亦已经向刑部备了案,所以要想重审,必得上交刑部一些可供翻案的证据,再由刑部批准重审方可。”邹子云看着夏子矜,故作为难的开口,“因此公子若想为其申诉,只有先替那客栈老板找出翻案的证据才行。”
“可据草民所知,那客栈老板似乎在今日午时便要推至菜市口斩首了。”夏子矜紧皱双眉,从现起算起,到午时也不过数个时辰,要想在这点时间内找到翻案的证据,便是再快怕也是来不及的。
邹子云当然知道夏子矜的意思,因此他只笑着开口道:“这倒无妨,反正这斩首的告示也还没发出去,本官可以推迟几日,不过,公子最多只有三日的时间,若是过了三日,公子还没有将翻案的证据交出来,那么本官只能仍旧判其死罪了。”
夏子矜听了,心中不觉暗骂邹子云狐狸,只他这般做,分明是想让自己代他调查这案子,若是果然调查出冤情,替那客栈老板翻了案,上面少不得会对他进行嘉奖,百姓跟前,他也能得个“清官”的美名,若是没有冤情,案子照判不误,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那邹子云狐狸,她夏子矜又岂是好惹的,既然你想利用我升官扬名,你就也得跟着担风险才行,因此想了想,夏子矜便开口道:“大人既然如此说,草民少不得记着,只不过有些地方,还需大人转圜一二才行。”
“你说。”邹子云听了这话,不禁眯了眼,看来,这位少年公子怕也不是善茬呢,自己倒要小心些了。
“希望能借大人的手令一用。”夏子矜看着邹子云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认父
“你要本官的手令?”邹子云没有想到夏子矜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因此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是的,草民需要大人的手令。”夏子矜也不卖关子,直接就道:“其实草民很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不过是想借草民之手将这案子也破了,但是草民毕竟只是一介布衣,做有些事情的时候,难免不方便,所以必得借大人的手令一用。”
“好吧。”邹子云见夏子矜直接拆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有些狼狈,白皙的脸上亦泛起了一丝薄红,但是考虑了良久,他还是决定赌上一把,于是便转过身,写下了一道手令,递给夏子矜,道:“既然你开口问本官要手令,想来你也该知道它的重要性并且要如何使用,本官也没有别的话说,只你记住一点,不要滥用它,不然所造成的一切后果,本官概不负责。”
夏子矜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手令虽然可以让她行使一些特权,但同样的也必须得承担一定的风险——尤其是将手令交给她的邹子云所承担的风险要更大一些,因此这手令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一个官员所立下的“军令状”,所以如果可以,任何官员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手令轻易交付给一个人。当然,她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开口问邹子云要的手令。
取得了邹子云给的手令,夏子矜也不再多加逗留,便领着采萍和采菱离开了顺天府衙。
“公子,那个顺天府尹也太过份了,公子一不是捕快,二不是衙役,他凭什么将这破案的事情推到公子的身上啊。难道公子不接受的话,他就任由冤案的发生吗?”采萍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当然,其中更多的是出于对夏子矜的担忧,毕竟在她和采菱的印象当中,自己家的小姐最多也就是精通棋琴书画,对于破案这种事情,是一窍不通。
夏子矜听了,只淡淡的笑了一笑,虽然对于邹子云的做法,她的心底也是生气的,但是那邹子云将一切的话都挑明了,她也没得选择——除非她可以坐视不管,但这显然不可能——且不说她已经答应了那个春儿想办法为她爹翻案,就算是前世做为一名法医官的职业道德,她也绝对不容许冤案的发生。
因此她只能想办法在其他的方面胜那邹子云一仗,比如就像刚才利用一道手令,将两人的关系绑缚在一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从现在开始,与那邹子云就是命运共同体,而且如果自己一旦搞砸了的话,显然做为将手令交给自己的邹子云下场会更加惨烈,这也就预示着接下来的三天内,不管自己做任何,邹子云都会派人尽力的配合甚至帮助自己。
这样想着,夏子矜便也就不再多加理会采萍的抱怨,只笑道:“好了,你也别多多抱怨了,只现在,我们赶紧去怡景园吧,想来现在该是下朝的时候了。”
“公子,你难道不先去查案吗?”采菱有些惊讶的问道,要知道那个“狗官”(在采菱看来,邹子云纯粹是在陷害夏子矜,所以在她的眼里,邹子云就是个狗官)可是只给了自家小姐三天的时间查案,可是小姐居然还不抓紧,反而还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把吃住问题给解决了啊,难道你们还想继续住那客栈,甚至是再在哪个农户家借宿一晚?”夏子矜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想到自家小姐只是在那李桂家中寄宿了一晚,就凭白招来了替那“狗官”破案这么件麻烦事,采萍和采菱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夏子矜考虑到自己一行三人所在的这地方离怡景园所在的京四大街还是有一段路程的,因此便雇了三顶小轿,便往怡景园的方向去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也许是因为之前夏子矜等人在那李桂家受了一晚上的“不眠之苦”,所以上天给了她们极好的回报——在她们到达怡景园时,正巧碰见了刚刚下朝回来的阿如罕?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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