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这个,心也蓦地宽了宽,想到永璂的病症,又觉得苦痛,若然是寻常,必定开怀而乐,但是此刻,只能微微一叹而已。不过无论如何,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一件小小幸事,无愧我谋划那么久。
“怎么个成法?你且说来。”
“正如娘娘所料那般,新月格格性情倔强,一旦认定了绝不回头,但经过今日之事后,——奴才看,以她那种外柔内刚的个性,恐怕日后是绝对不会再见努达海将军了。”
我微微一笑:“你对新月,只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倒也认得透彻。”
善保回答:“奴才为娘娘办事,自要火眼金睛些。”
接着,善保便将事情的过程迅速的对我讲了一遍。
当初雁姬进宫来之时,我曾她说对一过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新月这件事情,要杀要剐,自然容易,但这无异于焚琴煮鹤,杀鸡取卵,却也坏了却皇家体面,正是下下之策,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她自己认得荒谬,回心转意。
然而这种狂热之中的少女,自然是誓死不会回头的她,自以为同努达海真爱如金,牢不可破,死都会自觉死得其所。所以,我当初定下了这“以毒攻毒”的计策。
选一个样貌,才情,甚至身世都跟新月差不多的女子,去接近努达海。一边在民间释放新月已经移情别恋,准备令定下婚约的谣言,假以时日,努达海必定会因此生疑,因此动心,继而“情不自禁”移情别恋。
然而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第一紧要的是这女子难求,幸而善保自动投诚,正是办这件事情的合适人选。我将此事交给善保之后,他便立刻出宫,马不停蹄的在京城之中寻觅合适的女子。
善保是个手腕玲珑之人,在京城中有各种各样龙蛇混杂的朋友,天罗地网撒下去,要找个绝色佳人,原是不难的,然而既要有才又要绝色,却有些难度,善保同一干人等疯找一日,才发现了一个合适的女子。
听善保所言,要调教那女子,的确也花费了一些时间跟手腕,然而以善保的为人,我自信没有他驯不服的烈马,他用手段也好,答应对方条件也好,只要最终达成目的,便是一切。
果然那女子如他所愿,被努达海“所救”,方法跟当初努达海救新月是一模一样,那时候正遇上努达海听闻了谣言心神不稳的时候,一番早有预谋的“偶遇”,努达海的红颜知己便又多了一个。
那女子也的确是好手段,并未曾用些下三烂的招数,便很快令努达海神不守舍,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原本爱如拱璧的天上新月,早不知成了哪个角落里破破烂烂的一面旧铜镜。
我听到此,深深叹息:世人都说女子“水性杨花”,却不知男子更加喜新厌旧。而这名新“茂陵佳人”倒也颇有手段,不管她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种若即若离的手段,让男人求之不得的心态,才更加显得刺激,继而让对方欲罢不能。
我忽然沉思:这样的引诱招数,究竟是那一个心想要进宫的女子天生就会,亦或者有高人从中点拨?
我看向善保。
善保仍旧不动声色,继续讲述。
今日他带新月跟克善出外,直接便去了那女子所住的“有情小居”,据说也是努达海给置下的宅子,连“有情小居”几个字,都是出自努达海的手笔。新月一见那四个字,当下便泪如雨下,不能自控。
善保跟新月刚一进门,便听得一阵悠扬琴声徐徐而来,伴随着爽朗而熟悉的笑声。
新月大受刺激,加快脚步,穿过月亮门,遥遥地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美貌清丽女子,正在抚琴,对面上面带笑容听琴听得如痴如醉的那个,不是努达海是谁?
新月又气又怒,含泪上前问其究竟,努达海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喜,而是大惊,继而大怒,居然闪身挡在了那名白衣女子的跟前,似乎生怕新月惊吓到她似的。
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新月哭着问努达海是不是不记得当初的誓言,为什么在此地同这名女子如此暧昧,努达海毫无愧色,反而质问新月已经有了婚约,凭什么这么问他。
他说完之后,便又看向那女子,含情脉脉,一如以前看着新月般,温柔款款说道:“我跟落花儿一见倾心,我已经答应她,此生非她不娶。”
落花,落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来这“有情小居”,是这么来的。
有了这新鲜的“落花儿”,那“月牙儿”瞬间已成旧土。
新月眼睁睁看着此情此境,想通其中关窍,一时如万箭穿心。克善在一边不忿姐姐受此待遇,便冲上去质问努达海:“努达海,你当初不是答应过姐姐要跟她生死与共的吗?”
努达海没有说话,那女子却变了面色,泪眼盈盈,一副柔肠百结之状,望着努达海,不信质问:“你真的对她如此?那我算得了什么呢?”嘤嘤之声说罢,纤腰一扭,甩手便跑。
努达海着急叫着:“落花儿,落花儿你听我说!”又万般恼恨瞪了新月一眼,不再出声,扭身去追伊人了。
善保讲完了整个过程,便说道:“娘娘觉得此事怎样?”
“果然甚好。”我点头,听得都如此刺激,“副都统安排出色。”
“奴才只不过做尽分内之事,新月格格回宫来之后,本想见皇后娘娘的,听闻娘娘……不舒服,便自先回芷青居去了。”
“等等,”我皱起眉来,“为何克善小世子未曾回来?”
善保说道:“小世子很生气,说自此不回将军府,他说要回将军府去将自己的两名心腹之人带出来。”
我追问:“那新月是主动回宫来的?”
善保略一犹豫,说道:“瞒不过娘娘,是奴才百般劝说,才令她又回转来的。”
这就对了,新月在我面前说尽好话,让我相信她跟努达海之间“情比金坚”,如今却发现那所谓“情比金坚”也不过只是一堆烂铜铁,新月虽然时为情所困未免愚笨,但个性却也颇为刚强,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死认努达海不放,宁肯屈尊降贵也要嫁他,如今丢了丑丧尽面子,自不肯再含羞带愧出现我的面前。定是善保也怕节外生枝,故而用了什么法子令她回了宫来。
可是,我偏偏因为永璂之事昏迷,新月一时没见了我……难道会乖乖呆在芷青居?以她的个性又受了刺激,克善还不在,我素来千防万防的就是怕她一时想不开……想到这里,我双眉一皱,脱口惊问:“容嬷嬷,芷青居那边,可继续派人仔细给盯牢了没?”
正文毒攻毒2
容嬷嬷没来得及开口,善保说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安插了人过去盯着,应该会万无一失的。”
我略觉得诧异,原本知道他手段高超,没想到心细如发至此,只见了新月两面,外加些传说故事便已经将她的性格猜的八九不离十,如今又先一步想到新月或许会因为受不了如此打击而心有想不开。
“你做得很好。”我望着善保,点点头说。
他并无表情,只垂头说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顿了顿,忽然说道,“奴才能多担待一点,皇后娘娘就可以少想上一点,这也是奴才的本分,望皇后娘娘不要责怪奴才多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宫怎么反而会怪你多事,本宫很该好好地赏赐你才是。”我淡淡说道。
善保急忙说道:“奴才知道皇后娘娘另有要事,奴才只想替皇后娘娘分忧,不敢讨赏。”
他越是说的合乎我的心意,我的心就越是厌烦,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想了想,按捺着说道:“也罢,这几日也劳累你了,你自管先回去歇两日,等本宫的事完了,再论功行赏。”
善保不动,仍旧说道:“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奴才做的,奴才将全力以赴。”
我眯起眼睛盯住他:“怎么你觉得本宫应该让你做点什么吗?”
“奴才不敢!”他提高声音,身子略略伏底,乃是畏惧之象。
我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因为永璂的病而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也知道自己不能如此迁怒于人,应该压下去才好,可是看着善保如此,心头却越忍不住,最终冷哼一声,说道:“本宫若有事情吩咐,自会传召你,不必你自作聪明测度本宫的心意。好了,”深深吸一口气,才平稳说道,“——你跪安吧!”
善保这才谢恩,慢慢退了出去。
一直等他离开,我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容嬷嬷在旁边说道:“娘娘好似不太喜善保副都统,莫非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惹娘娘不开心了么?”
“不是,”我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正因为他什么事都做的太好太完美了,才让本宫不开心。”
在新月一事上,他处处都曾跟我不谋而合,如今我只问容嬷嬷一句有无派人去芷青居,他便已经猜得出我想说什么,而且已经先一步防患于未然。
得这样一名得力之人,诚然是好,但我内心却又有一点隐忧。
容嬷嬷很是不解:“既然善保副都统做的很好,娘娘为何又不开心?如他所说,他多替娘娘想一些,娘娘的担负就轻一些,我看这人,倒好象真的是全心的为了娘娘您着想呢。”
“他现在倒是全心全意的,本宫只怕日后……”
容嬷嬷很是吃惊,问道:“娘娘难道是担心善保副都统将来有朝一日会不再听命于娘娘,亦或者……跟娘娘对着干么?”
“不错,本宫只怕养虎为患。”
容嬷嬷想了想,说道:“奴才觉得娘娘可是多虑了。”
“为何?”
容嬷嬷说道:“就算副都统他将来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他也只是一个奴才而已,娘娘是皇后,就算他再怎么权势熏天,难道能够欺压到娘娘头上来,再者说,是娘娘最初提拔了他,他总不至于忘记的吧,我瞧着他并不像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我听了这话,心略略一宽,说道:“是不是忘恩负义,谁也不敢说。只不过,本宫也不知怎地,越来越看他不顺眼……不过你这话说的倒也有理,本宫是皇后,难道还怕他区区一个奴才不成。罢了,先去看永璂吧!”
到了阿哥所,已经是掌灯时分,太监们见我来到,便欲扬声,我立刻制止,容嬷嬷问道:“皇上可在此间?”
太监回答:“皇上掌灯时分刚刚离开。”
我点了点头,抬脚进入。
屋内仍旧有四五个太医在,见我进门,都跪了一地,我趁他们还没有开口之前先说道:“都别乱糟糟的了,只说——十二阿哥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打头那个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回娘娘的话,十二阿哥将近傍晚的时候醒过来一次,其他的时间多半都在沉睡,经过臣等们的诊断,觉得十二阿哥……好像……”
迟疑着,不敢说出来。
我心头冷飕飕的,表面却丝毫不动,冷然问道:“到底怎样,但说无妨!”
太医说道:“十二阿哥的体内,仿佛是有一种古怪的毒素……”
“毒?”我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太医低垂着头,说道:“回娘娘,正是因为这股莫名其妙的毒,才令十二阿哥的脉象紊乱,呈现出了体弱而虚的状况。”
“不是风寒,是落了毒?”我咬牙切齿,低低地说,整个人遏制不住的发抖。
太医战战兢兢地开口:“请娘娘不要着急,臣等正在仔细查探是何种毒,只要找到毒源来由,应该会找出破解之法的。”
我握着永璂的手,轻轻地,不敢用力。
还是这么小的手,生怕略用点力气,就会揉碎。可是无论我或轻或重,他却总是安静的躺着,丝毫不动。我便静静地望着他的脸,有时候我会忽然惊恐起来,若然永璂就这么离开,那又会如何?
难道当真会有命运轮回,上一世经历过的惨痛,这一世也必不可免?若真如此,上天令我重生与此的意义何在,莫非只是让我重复一遍昔日的伤痕痛楚?
当初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是景娴之时,深深疑惑——为何我会在此?后来见到了小十二,望着他郁郁寡欢的神色,畏畏缩缩的眼神,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极想保护他的冲动,后来,见他一日一日展开欢颜,承欢膝下,我甚至曾以为我跟上苍达成了默契,——原来,我是为他而来。或许,我是为他而来。
可是现在……
我深深怀疑,且不自信起来。甚至以为是因为我的到来,而令得本该活到二十多岁的永璂,遭逢此难。
下毒?又是谁人所为?
其实当太医提及的时候,我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令妃。
甚至立刻有一个冲动,想要冲到延禧宫,拉出令妃当面质问,若真个是她害了永璂,我不管呀是不是深受皇帝喜欢,必定让她立死当场。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要让永璂醒来。要找到解决之法。
别说现在尚无证据,就算真的有十足把握此事乃令妃所为,我也不能打草惊蛇,皇帝虽然斥责过她,但厚积的宠爱还在,不容我严刑逼供或者审讯于她,假如我那么做,反而会不美。
我生怕害永璂永远无法醒来。
握着永璂的手,想一阵,便伤心一阵,眼泪竟然停不下。
最后容嬷嬷劝了又劝,才松开永璂的手,让太医上前来喂药。
永璂毫无知觉,所有的药水喂到嘴里,便又随着嘴角流出来,我看得凄惨,心头绞痛,几度要失声痛哭。
太医宽慰说道:“娘娘不必太过焦虑,虽然十二阿哥咽不下大半,但好歹有些会咽下,这便就有用。”
我点点头,靠近了过去,坐在床边的,望着永璂,低声只说:“永璂,你答应过皇额娘的,将来长大了,要保护皇额娘,你千万不要有事,知道吗?你若是狠心不肯醒来,——皇额娘这条命,也便就随你去了。”
太医们闻言,纷纷跪倒在地,惶恐不已:“娘娘,请保重凤体!”
容嬷嬷也掉下泪来:“娘娘,您不能这样。”
我擦擦泪,只说道:“永璂,你若是能听见皇额娘的话儿,就乖乖地喝药,早点醒过来,给皇额娘看了欢喜,你是个乖孩子,又听话,必不会看额娘为了你伤心泪落的是不是?”
说完之后,将太医放在床边小桌上的药碗拿起来,调羹在内转了转,舀起来一勺,轻轻地送到永璂的嘴角边上。
我说道:“永璂,额娘喂你喝药,你听话,把药喝了。”
调羹在永璂的小嘴唇上抖了抖,药水洒出一些来,顺着脸颊滑下去,而永璂的嘴唇却依旧紧闭,毫无知觉。
我心头的痛翻江倒海,眼睛闭上,泪水自脸颊上纷纷滚落,几乎无声嚎啕。
忽然之间,容嬷嬷在一边惊叫一声:“娘娘!”
我闻声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容嬷嬷双眼瞪得滚圆,震惊地盯着床上面的永璂,我转头看过去,刹那身子也微微一震,却见永璂原本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而我调羹中那剩下的药水,顺着永璂的嘴滑了进去。
“永璂!”我又惊又喜,泪水模糊了双眼,擦去了又出来,收拾不迭,容嬷嬷上前急忙说道:“娘娘,天可怜见的,十二阿哥听到了娘娘的话!让奴才来伺候十二阿哥……”
我本不愿,想亲自来,然而激动之下,手抖得厉害,实在不成,容嬷嬷便接了过去,慢慢地一勺一地开始喂永璂,永璂也都乖乖地喝看下去。
我在旁看着,心底一阵儿欢喜,一阵儿悲伤。喜得是永璂果然有知觉,还知道听我的话,悲的是这样乖巧的孩子,却不知能否醒来,且遭受这样的罪,一刹那间,一颗心如半边在火上,半边在冰上,冰冷跟滚烫交织,受尽煎熬。
“皇后……”一声叹息,有人在身边伸出手来,揽住我的肩头。
我的身子一震,急忙抬头看,却见乾隆站在身边上,正望着我:“不要伤心了,小十二会好起来的。”他何时进来的?想必是趁着我刚刚不注意,又不许那些太医宫女们出声,是以我不知道。
我对乾隆的这一张脸,本来毫无感觉,然而此刻却不知为何,竟然忍不住,泪如泉涌,只叫一声:“皇上……”便将脸埋在他的身上,身子一抽一抽,难以控制地哭起来。
“听朕的话,不要再哭了,你的身体也要注意,别小十二还没好,你也跟着病倒了,朕……很是心疼。”他的手轻轻地拍在我的肩膀上,缓缓说道。
“臣妾,不敢违抗圣意,只不过臣妾的心里实在难受,请皇上……恕罪。”我低声,压抑着说道。
“朕不怪你,朕不怪你,看小十二这个样子,朕的心也如皇后一般的难受。”他轻声说道,“不过,皇后你放心,朕答应你,一定会治好小十二的。”
“臣妾……多谢皇上。”我抽泣着,一条手帕几乎都被泪水浸湿了。
那边容嬷嬷起身行礼,这才敢开口:“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说道:“免礼!”又问,“小十二真个儿把药都吃了?”
容嬷嬷也有些忍不住,却仍控制着自己,说道:“回皇上,十二阿哥方才大概听到了娘娘的肺腑之言,果然是张口配合着把药吃了。”
旁边的太医们亦说道:“只要十二阿哥肯吃药,那就好了。”
皇帝叹说:“果然是母子连心啊,皇后,小十二听到你的心意,必定不会让你为他伤心难过的,他是个乖孩子,你可放心吧。”
我虽然心底仍旧痛楚难当,当着他的面,却不好发作十分,免得又惹他厌烦,只好竭力控制,说道:“臣妾只愿永璂他托皇上洪福庇佑,度过这一关。”又转开头,看着床上的永璂,望着他他乖顺的眉眼,不知不觉说道,“臣妾宁肯用自己这条命,换回永璂的也在所不惜。”
“不许胡说!”皇帝一急,厉声说道。
我垂下眸子告罪:“皇上……”
皇帝说道:“朕知道你担心永璂,但朕也不想看皇后你出事!”
他不由分说地说完,又疾言厉色的说道:“今晚上,多派几个太医来看护着永璂,朕不想让朕的十二阿哥有半点事,你们知道吗?”
太医们急忙跪下:“臣等遵命!不敢有违!”
皇帝才对我说道:“皇后,时间不早了,
还珠之凤凰重生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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