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人呢?”
“只是个御前侍卫身份,普普通通。不过看着机敏能干,是个可用的。”
“这……”乾隆沉思,“现如今宫内缺个什么衔呢……”
我看着他思想,含笑看他说道:“现如今宫内的侍卫,能干的委实太少,臣妾这几日也思索着要加强点儿坤宁宫的防卫,既然有心提拔他,这边儿的皇城内正蓝旗副都统倒是个空缺,而且这个位子并不十分紧要,虚名多过实权,皇上也不用担心臣妾会抬举个庸庸碌碌的人呢。”
皇上一听,双眼亮了亮:“能救了皇后的人,怎会庸庸碌碌?正蓝旗副都统这个职位,倒是可以,那也好,朕就也随皇后意思,提拔他当这正蓝旗副都统,让他在宫内效力,也好助皇后你一臂之力,若是做的好,以后自也不会委屈了他。”
我大喜,却仍只带三分喜色,微笑起身行礼:“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这本是普通一礼,皇帝却也立刻就站了起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的手臂,低头看着我,说道:“皇后,朕仔细看看你,经过这一病,真是清瘦了许多。”
我做黯然伤神貌,叹息说道:“臣妾自知病后容颜苍白丑陋,让皇上看着也难过,臣妾真是罪该万死……”声音幽幽地,拿捏恰到好处。
“说哪里话?”他的声音温存起来,按着我右臂的手向后一探,竟然慢慢地揽住了我的肩头。
我心头一震功夫,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整个人已经被他轻轻拥入怀抱,这个动作,充满着犹豫,试探,而后笃定。
乾隆拥着我,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说道:“朕却觉得,皇后虽然清瘦了些,人却……”
我略略依偎在他的怀中,心头七上八下,隐约觉得这个动作充满了古怪的暗示,有些不祥的预感,闻言便问到:“皇上,怎么样呢?”
“景娴变得……温柔美丽了许多呢。”皇帝叹,似乎发现了从前没有发现的风景,半是喜悦半是舒心似的。
我听他夸奖我,心头微微觉得一阵儿喜悦:果然先前那些功夫没有白费。
然而欢喜未定,那边皇帝叹完了,再度开口说道:“景娴,不如朕今晚上,就歇到坤宁宫去吧?”
他低头,带着试探又带着希翼地问。
——他这是……要我侍寝?
真是石破天惊,一个大雷便扔下来,我料得到所有,没有想到这一出,刹那间心神巨震,竟无法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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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尚未做好准备。
纵然隐隐想到日后会有这样的场景,但,绝没有想到,此事来的如此之快。
乾隆帝一语说罢,刹那间我愣在当场,出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措茫然。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早就做好准备,要再度投身这陌生又熟悉的宫廷,不惜一切也要努力保住皇后的位子稳稳固固的,为自己,也为了小十二。
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算计人,必被人算计,我知道的乌拉那拉景娴,便是落败的典型,冷宫冷眼冷遇,不在话下,尚连累的小十二永璂郁郁长大,正当青俊年之时与草木同凋。
我不要。
侍寝之事,对我来说绝不陌生。
身为如玥之时,对这种事情,是雀跃的,那不是什么平淡的过场,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事关荣辱,甚至生死!每当那一场战争开始之前,我必做足万全准备,脂粉香浓,锦衣秀鬓,调动十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一个动作,一个笑容,投怀送抱时候的表情,甚至迷离旖旎间发出的声音,都并非是随性所至。
即使是双眸微微眯起,宛如神志不清的瞬间,眼皮底下的双眼,也要牢牢紧紧地盯着那在上翻云覆雨之人,观察他的反应,而跟随他的反应,适当做出自己的。
此乃取悦之法。且是必须为之。
我如玥曾在嘉庆帝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仅是靠一张如描似画的精致容貌,那玲珑万千旁人难及的手段,以及侍君之时的种种款款,却也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后宫诸人,说起侍寝来都是艳羡万分,却没有想到,所谓的侍寝不止是躺在床上那么简单,必须要比平常更懂得察言观色,在适当的时候作出正确决断,满足他所有欲望跟需求。
所谓侍寝,可以有强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可以让帝王对你更加的恋恋不舍,以为——纵然后宫佳丽三千人,而你却是最为知心,最是可人那个。
然而此刻我却有些措手不及。
我如玥前身侍奉之人,嘉庆皇帝,正是乾隆帝的十五皇子,虽然此刻并未出生。但若是我没有记错,他正是令妃所出。所以算起来,此刻同我争宠的令妃……若在嘉庆帝宠幸我的时候还在世的话,我还须称呼她一声皇额娘……当坤宁宫见她请安而来之时,我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时光流转,匪夷所思,如今发展至此,我竟要为乾隆帝侍寝,想来何其荒唐古怪。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木已成舟,我同令妃一争必不可免,而身为皇后,难道要拒绝皇帝的同寝要求?
但是……
“皇后,怎么不说话了?”乾隆帝轻声地问,在我耳边缓缓吐气,温热的感觉扑入耳中,显然有几分情动。
为何他居然态度巨变至此?难道是因为我表现太过良好,惹得他心乱意麻,又或者不知因为我何种举止,惹起了他昔日同乌拉那拉氏情热之时的旖旎场景,从而令他情难自已?
“皇上……”我微微一笑,打定主意。
正要说话——
“皇上,您刚刚说口渴,这茶已经有点凉了……”温和谄媚的声音,从旁边不合时宜的响起。
乾隆帝一怔,缓缓回头。
我心头微微觉得异样,便也跟着稍微回头一看,这一看,却望见乾隆帝身后一个年老的太监,正笑眯眯望着皇帝。
“果然朕口渴了,皇后稍等……”皇帝略一迟疑,微笑同我说。我点点头:“臣妾遵旨。”而他放开了手,回身走了几步,端起桌上的茶杯,作势欲喝。
我向着旁边慢慢走开两步,虽然不曾回身,但侧脸看过去,却依稀看到,那老太监嘴唇微动,显然是不知正说了什么。
我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却只能捉到几个模模糊糊的字:令妃……答应……
诸如此类。
刹那间我在心中隐约似有所悟,忍不住嘴角一挑,差点笑出声来。
好,很好。
皇帝背对着我,站了一会儿,才又转过身来。
我也转回身去,笑眯眯望着他,看着他脸上犹豫的神情,柔声说道:“皇上,茶凉了的话还是不要喝了,对身子不好。”
皇帝点点头:“皇后所言极是……”他迟疑着,说,“皇后,其实朕刚刚想起来,那个……”
我掩嘴一笑,说道:“皇上,您是不是说今儿个不能到坤宁宫去了?”
皇帝张着嘴,略微愣神,两只眼睛看着我:“皇后你怎么知道……”忽然忐忑,身子一扭,侧着身狠狠地瞪了那老太监一眼。
我假装没有看到,依旧柔声说道:“其实臣妾刚刚想说的,也就是这个……臣妾也觉得皇上今夜不宜到坤宁宫去。”
“哦?这是为何?”皇帝惊讶地看着我。
我说道:“皇上,臣妾以为,令妃妹妹今儿个才诊出了有喜来,皇上自然该多多的陪陪她才是,若是这第一晚便离开延禧宫,保不准令妃妹妹会多想,为了令妃妹妹以及她腹中的皇子着想,皇上也应该留在延禧宫的,所以……若是皇上真个儿去坤宁宫,臣妾也是要大胆不敢留圣驾的。”
说完之后,眉眼低垂,浅笑盈盈,作出那善解人意含笑解语花的样儿来。
回到坤宁宫,容嬷嬷很是气恼:“娘娘,方才皇上想来这坤宁宫,娘娘您为什么给辞掉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要知道自从娘娘怀了十三阿哥直到现在,皇上就基本没来过坤宁宫,这一次机会推掉,可是对娘娘大为不利。”
“是吗?”我坐下,微微吐了口气,慢慢说道,“可是本宫却以为,这样对本宫更有好处。”
容嬷嬷疑惑问:“娘娘是什么意思?”
我冷冷一笑:“嬷嬷,你当皇上今儿为什么起意要来这坤宁宫?”
“这……皇上感念娘娘宽厚为怀,又大概是久不到坤宁宫来……”
“所以良心发现?”我嗤嗤冷笑两声,“嬷嬷,这天还没有黑,咱们就先别做梦了。”
今日乾隆帝之所以如此,我想无非是两个原因,第一他见我跟以前有所不同,或者是手段或者是举止容仪,让他有些新鲜感产生,再加上回忆以往之事,故而一时冲动。
这第二,也许是我多心。但皇帝并非蠢人,最初他来坤宁宫探望我的时候,目光闪烁,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但此刻忽然如此快的提出要夜宿坤宁宫,我不由地想他是有心在试探我,毕竟,皇后以前,无论是手段还是态度,跟现在都大相径庭,他虽然不知其实是我重生于皇后之身,但却会想到另一面去,比如——皇后乃是故意惺惺作态,实际上还是在暗怀心思,别有用心……
所以才用侍寝来探我的态度。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他提出要夜宿坤宁宫之时,我就没有打算答应下来。
倒并不是说完全猝不及防……男人么,到了床上还不是一个德性……至于父父子子,自打重生之后便已经跟以前一刀两断,也不算什么阻碍。
我之所以想拒绝,自有拒绝的莫大好处。
就如我跟容嬷嬷所说,皇帝或许是一时间的心动,或许是有心试探,若是前者来说,我今晚上答应了,同他春风一度,试过了也无非是那么回事儿,日后他的心也就淡了。
倒不如用令妃做借口委婉拒绝,让他的心底有着这个念想。
另外我还有一宗私心,未曾开口。那便是,此刻我对景娴的身尚有诸多不满,未免心虚。假以时日,必定比今日更加完美,自有让乾隆帝食髓知味的把握。
容嬷嬷叹了口气,自责说道:“果然奴才还是着急了些,娘娘好算计,就算现在让令妃一马,却让皇上对娘娘念念不忘,就算娘娘不去请皇上,这皇上迟早也是要主动迈进坤宁宫的。”
“不错,这日子长着呢,——风物长宜放眼量,”我说道,想起一事:“本来,若没有那个总管太监从中作梗,我也要用令妃做幌子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从中冒出来,虽然正合本宫意思,但是……”
“娘娘说的是陈进忠那个老奴?”容嬷嬷低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难不成跟延禧宫那位……”
“八成就是了,肯为了令妃这么出力,不惜得罪本宫,显然已经是被令妃招揽了去了,”我眯了眯眼睛,“这个奴才竟然敢当着本宫的面儿弄虚头,实在目中无人的很,只不知皇帝身边还有多少令妃那边儿的人,嬷嬷你也给我暗暗留心,那些敢跟本宫对着干的,必定让他们一个个悔不当初。”
容嬷嬷答应下去,此刻已经日影西斜,快要到晚膳时分,我也略有些倦意,正准备歇息会儿,却摸到桌面上一样东西,想了想,仍旧打起精神说道:“嬷嬷你吩咐人去侍卫房看看,那叫善保的侍卫回来了没有?”
容嬷嬷正要去,却见外面小太监快步进来:“娘娘,一名叫善保的御前侍卫在门口想要求见娘娘。”
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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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看善保,都会有不同的惊艳,不过是一张俊俏的脸罢了,后宫要多少有多少,万紫千红,花团锦簇……但偏生是他,一个男子,竟也越看越能看出味道来。他可以狡黠油滑,他可以冷酷狠辣,他可以卑微至尘,但我知道,他总有一日,可以鹏飞万里,得到属于他的尊贵。
那时候,他便可以用那冷静而美丽的双眼,睥睨着整个天下,以及这天下的大多数人。
那是一种奇妙的预感。
善保进了殿,略低着头,腰却挺得笔直,看的我嘴角忍不住挑上笑容:他,是在戒备吗?
或者是心虚的戒备,就算是低头来见高高在上的皇后,然而心底那份不愿服输,却仍旧令他不肯弯腰,似乎是想要向那高高在上的人展露他骨子里的一份坚持不屈。
“奴才善保,给皇后娘娘请安!”单腿跪倒,以下见上的礼节,才令他真的半俯身下去,只是……有几分是真正心甘情愿?
我觉得有趣,便略微倾了倾身子:“起身吧,不必多礼。”
善保闻言,站起身来,却仍没有抬眼看我,只说:“皇后娘娘交代奴才的事情,今儿办的还算顺利,奴才怕娘娘您担心,是以一回宫就来见皇后,禀明情况。”
“本宫不会怪罪你唐突的,”我慢慢说完,问道,“找到那合适的人儿了?”
“托娘娘的洪福,找到一个再适合不过的。”他沉声回答。
“那就好……”我沉吟着,能让如此出众的他称赞为“再适合不过”,那定然是天下无二了,至此,心头一块大石放下。
脑中几个念头略略飞舞,我唤道:“善保,你上前两步。”
善保略一抬头,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飞快看了我一眼,又飞快低垂下去,睫毛掩映住眼神儿,他的脚下却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向前走了几步,很快的我同他之间的距离,便只有两人之宽。
不知为何,望着他近在咫尺、眉目越发如画的脸,如此逼人的艳色,纵然无意,也透露出些让人窒息的微妙感觉。
刹那间,我竟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
然而此刻若再开口叫他后退,无异于暴露内心的不安,我只好恍若无事,才略压低了声,对他说:“今儿有些晚了,明天你一出宫,就给本宫把这句话儿给散布出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要做的巧妙,让人觉得那是无意之中流传出的机密,而且是真实的机密。”
善保双眸一动,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有种蝴蝶兰花瓣被风吹动般的美感。
我故意视而不见,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空无的地方里去。
善保听完我的话,说道:“皇后娘娘想让奴才传的是——”
“就说……皇后娘娘留新月格格在宫内相陪,意思是想替格格另寻条出路……”
善保点了点头:“奴才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先让那人听到如此传言,动了心志。”
“你说的不错,”我知道他是聪明的,不然这件棘手的事情也不会交给他来做,“明天就传这一宗,后天明后天,就再慢慢地火上浇油,比如……已经替格格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比如……格格已经有所松动,安排了见面,之类……务必要铺垫着来,让他一步步变得不可收拾。”
“奴才明白,这件事操之过急是不行的,奴才会仔细看着,端详火候行事。”
我垂下眸子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嗯,说的是……善保你会不会觉得,本宫这么做有些不择手段?”
“回娘娘的话,奴才以为:只要能够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也只是一种手段。”
我有些惊讶:“不择手段也是一种手段……哈哈……”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善保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有几分不容忽视的歪理。
善保却又说:“其实奴才以为,娘娘这么做也只是人之常情,若是娘娘不插手,皇上震怒下来,免不了会有人人头落地,娘娘如此做,也算是秉着上天有好生之德而已,哪里会不择手段了?”
他果然极会说话,纵然知道这话半真半假,心里听了还是觉得舒坦的。
我挑挑眉:“善保,你极懂得本宫的心思,嗯……其实本宫插手这件事,也有点好奇,本宫想看看,这世间是不是真的会有所谓‘情比金坚’,能够经得起这红尘之中滚滚的洪炉之火熔炼。”
善保面沉似水,说道:“人心易变,娘娘心底恐怕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局了吧。”
我看向他:“你敢这么说,那就是说你也知道这件事的最终?”
善保不动声色,肃然说道:“奴才只知道,奴才听娘娘命令办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将这件事办成了,那便是代表我赢了,那个结局,自然不言自明。
只是,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原因究竟是对自己充满自信呢,亦或者是对那个“情比金坚”丝毫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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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之凤凰重生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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