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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外传(陆第5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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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外传(陆作者:肉书屋

花满楼外传(陆第5部分阅读

是比较奇怪。

而且花满楼现在很忙。因为有人对他很感兴趣,有人对瞎子很感兴趣,还有人对花家生意很感兴趣。陆小凤怕自己的目光会让他压力太大。

对陆小凤感兴趣的人自然也是有的,可是陆小凤有办法让他们失去兴趣,因为他对他们没有兴趣。

可是苏远山好像没有办法。她根本用不着办法。这一片喧嚣一点也碰不到她。

晚风凉凉吹着,树叶沙沙摇着,湖水也轻轻地晃着,一群人七倒八歪。她坐着,静得像一幅画。说话,夹菜,喝酒,还是一样像一幅画。

她就在这儿,却不像是和他们一起的。

陆小凤忽然觉得她很美,不曾有过的美。美得有点不食烟火,未染纤尘。

可是陆小凤不喜欢这种美。

路上随便来个人这种美法,看一看是可以的。若换了朋友,陆小凤宁愿自己盯着个丑八怪。

人生在世,天上的烟火未必要去吃……若连地上的尘土都不肯染上,就难免会走得很辛苦。

像西门吹雪这样成型已久的,谁也没有办法。但是对于只是忽然发作的某些人,陆小凤觉得及早防治是正道。

于是他先转头对花满楼很是同情地说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了。”然后伸出两个指头在苏远山的眼前晃了晃:“这里有个好地方你想不想去?”

苏远山抬了抬眼:“哪里?”

陆小凤摸了摸眉毛,咧嘴一笑:“茅房。”

杨康没有看见湖的那一边有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了——其实本来应该是四个,只是领路的丫环和小厮偶然一回头,便发现后面没人了。

杨康的对面,他的妹妹正在弹琴。

她像传说中的一样美,可是她一点也不像她娘。

长辈们通常觉得妹妹撅起嘴,不高兴的时候最可爱。

下人们比较愿意见到她高兴的样子,因为她发火的样子很可怕……

可是杨康最喜欢看她抚琴的样子,静静的,像一幅画。

他觉得世上再美的女子和最美的画像比起来,一定是画像更美。

人一动,不是就把映在心里的影子搅碎了么?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学画?”穆念慈的声音忽然在脑中响起。

杨康不耐烦地甩了甩头。

没事想那个小管家婆干嘛?

“你为什么摇头?”

杨康一惊,才发觉杨镰已停了下来望着他,目光有些冷。

……“我在想。”杨康摇头叹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听的曲子。”

“骗人。”杨镰冷冷道:“你在想别的事。”

“没有。”杨康干笑道:“绝对没有。”

“那你说我弹得怎么样?”

“若比作美人。”杨康的目光飘向远方,道:“和娘差不多了。”

“真的?”杨镰一下笑得很开心:“比作别的呢?”

“若比辞赋,可媲《湘夫人》。”

“还有?”

“……”杨康垂眼一扫,腰间玉环锦带佩剑,不假思索道:“比玉当出和田,比锦可追云锦,比剑,也不差那个西门吹雪了!”

不想他笑靥如花的妹子听了,却一下抱起琴,猛地砸了下去。

掷地有声,盖住了身后扼于喉间的一声低呼。

杨康吓了一跳:“怎么了?”

杨镰冷冷道:“这个名字杀气太重,这琴染上,留着也无用了。”

“……”杨康无声叹息:“竟然忘了她比较喜欢叶孤城……”

“西门吹雪一向只杀该杀之人。”一个声音冷冷传来。却有两个人忽然冒出来了。

“杀该杀之人便不是杀?谁决定谁该杀,谁该被杀?千人所指的,难道一定该杀?万人景仰的,是不是就真的不该杀?”杨镰直视来人:“还有,你们是谁?”

“爹的客人。”杨康淡淡道。

陆小凤无话可说。

他喜欢西门吹雪,但很难喜欢他的作法。他不曾说起,但他心里,也一直这样问着。

毕竟世上,多少星辰藏于乌云,又有多少污泥,缝在锦绣下。

他,已见够了。

“有杀气该化杀气,不是砸琴。”苏远山冷冷开口。

“杀气岂是容易化得了的?”杨镰冷冷回道。

“杀气不能化,世上就太乱了。”

“那你说,用什么化?”

“仁心。”

“怎么用?”

“从今若再有人对着你的琴喊西门吹雪,你就对着它喊花满楼。”

“……”陆小凤被空气呛到了。

杨镰冷冰冰的小脸忽然涨得通红,急急跺了几下脚,喊了起来:“琴是我的,我就不喜欢喊,我就喜欢摔!那又怎么样?”

苏远山依旧平静,长长的的指甲慢慢嵌入皮肉:“它为什么是你的?”

“它是我买的!”

“旁人一世心血,几代春秋,用什么买?”

“我……用银子买,用金子买,你管不着!它在我手里,就是我的!”

“它在你手里,是为了缘。不是钱。”

“你……”杨镰又跺了几下脚,忽然一下趴到杨康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陆小凤愣住了。

方才见苏远山的样子,他已经有些惊诧。再看到这个小姑娘,惊诧都不够用了,只好仰天长叹一声——

女人阿……

“这琴是你做的还是你们家祖传的?”杨康一面轻拍着妹妹的背,一面很好笑地看向苏远山。

苏远山想转过身,却见陆小凤走近了,拍拍肩膀凑到她面前:“输人不输阵,借你用用。”

苏远山没有说话,她看着陆小凤身后有一把扇子往他脑袋上拍了下来。

“你这个人能不能正经一点。”花满楼摇头道。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突然出现?”陆小凤摸摸眉毛。

“我担心你们掉进去了,出来找找。”花满楼微笑。

苏远山望着面色平静的花满楼,等他开口。

“琴有缘,缘,是不是就是命?”

花满楼说着一声轻叹:“土里尘里数十载,能见天日,是缘。能遇其主,是缘。如今命尽,是不是也是缘?”

或者是它俗缘已尽,本欲归还尘土。

或者是它命定如此,活该被砸碎在这春江花月夜。

又或者它就是块死木头,压根也没有听懂这群人在说什么。

苏远山想不明白。

鬼才能想明白。

“你们把我妹妹弄哭了,怎么办?”杨康转过头来,懒懒挑了挑眉。

“莫非还要我们哭还你一个?”陆小凤笑了。

“那也可以。”杨康扫了他们三人一眼:“谁哭?”

“……”陆小凤有点无力:“真的假的?”

“你说呢?”杨康哼了一声。

“自然是假的。”陆小凤摸摸眉毛:“女人哭是好事,高兴都来不及。”

“你那不是也有个女的么。”杨康冷冷道:“你也可以高兴一下。”

“我若有法子。”陆小凤笑道:“一定会的。”

“我还你一个。”花满楼忽然开口了。

大家都很惊讶,连杨镰都抬起一张梨花带雨涕泪满沾的脸望着他。

她很想见见男人哭。

“不是这样。”花满楼笑了笑:“杨姑娘能否借琴一用?”

“砸断了。”杨镰抽了抽鼻子,轻声道。

“不要紧。”花满楼微笑道:“你力气小,断得不是很厉害。”

于是琴又好好放在了桌上。

“能不能站在旁边,替我挡挡风?”花满楼微笑着勾勾手指。

……无故生事的苏远山没有说话,很乖地站了过去。

谁也看不出那把琴已成了两截。因为花满楼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弦上。

他已坐在琴前。

湖中缓缓升起寒气。

月儿掩着面,云也静了。

几下哑哑低吟由天边而来,烟雾缓缓聚起,罩得夜色黯然,星光惨淡。

重压之下,弦每经一拨都是几回震颤激宕,琴音嘶沙,如山壁狭缝中撕扯挣扎的枯草。

片刻间,琴声忽作急转,似铁骑踏燕山,银光交错,金戈铿锵。

花满楼听着身边动静,指下愈烈愈急。

琴声即化悲壮,似巨石奔崖,澎湃纵千里,飞沙走浪,残席卷浩瀚,引得人满心怆然。倏然重颤如山崩,枝头鸟雀凄叫,霎时振翅长飞,草间蛙虫齐鸣,声声寒玉,几欲将肝肠摧断。

“该到了。”花满楼心想。

一声清啸忽来,划破无边长幕,一时帛裂,玉碎。

这箫声一起,凄冷琴声顿作昂然,如雨夜行军,步步震耳惊心。

箫声愈是肃杀,直将那万千身影化为天边黑云,日月不见。

琴声又转悲,将落叶轻扫,空余一地露水寒螀泣。

箫声却渐壮阔,春雷隐然,天地骤亮,似要换了人间。

若此起,则彼伏,有一涨,则必有一落。反反复复,颠颠倒倒,直将人心搅和得一片翻江倒海,天昏地暗。

终于,一声异响,弦断。

箫声也渐歇下,如老僧长叹,散尽尘土。

众人紧揪心口的手慢慢松开,不觉间连一身衣襟已湿,心里眼里都是迷茫。

缓缓回神来,如经了醍醐灌顶,一身皮骨都将拆过。

花满楼一直相信,人的心中有一股长久的泉流。虽然世事不是条好狗,常常喜欢堵路,但只要开了一丝缝隙,自会喷涌而出。

他听见了土崩石裂,他听见了潺潺叮咚。

于是他轻闭双眼,微微笑了。

陆小凤还有些恍惚。眼前闪过许多,又一霎间随着湮灭。

他呆呆向前望去,眼里残的云雾,忽的打散。

很多年后闲聊时,陆小凤对苏远山说:“想起来,那时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哭,也第一次见你笑。”

花满楼却说:“那时我好像是听见了冰雪飘零,却被月色融了一地的光华。”

陆小凤嘴里一口茶当场喷了三丈远。

“该还的已还了。”花满楼缓缓站起身来:“够不够?”

杨康早已将脸上湿润慌忙抹去了,仍是懒懒一笑:“算是够了吧。”

杨镰望着花满楼,眼泪也没擦,鼻唇间还自盈盈亮亮,支支吾吾道:“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你的琴艺已经很好。”花满楼微笑道:“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可我弹不成这个样子。”杨镰抽了抽鼻子。

“我也没法教你弹成这个样子。”花满楼轻叹道:“时候到了,自然会的。”

“什么时候才会到?”

“人世里经得够了,就到了。”花满楼微笑。

——人世里经得够了,就到了?

杨康低声喃喃。

花满楼的手指离开的那一瞬,那把琴碎得彻底。

弦已散乱,满桌都是木色的残屑。

它不能支撑,不愿支撑,只好碎了。

看淡一些,便不会替它惋惜;看破了,世上的事,无非如此。

若想学着看淡人世,只好先受着人世的重。那些能看破红尘的,是已先被红尘撕破了。

如果你还会觉得惋惜,如果你还不相信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那证明你既没有被压死,也还没有被撕破。

那么你无疑是活着的了。

活着就应该多笑。陆小凤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女孩子家,能笑就多笑笑,将来没牙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苏远山果真笑了,因为这阴暗月色下看来,陆小凤的眉毛忽然变得有些像蚯蚓。

“你刚刚说哭好,现在又说笑好。”杨康摇摇头:“一个大男人这么善变很不好。”

“哭好笑也好。”花满楼微笑道:“就是不哭不笑不好。”

“我认真算了一下。”苏远山的箫在手中悠悠转了一圈:“他们哭三次,我们哭两次,你也要哭一次才对。”

“……”祸从口出,好心没好报,女人比小人更难养……花满楼默默玩扇子。

“咦?”杨康忽然凑上前来一些:“这箫怎么这么小?上次看到时没发现。”

“簌”的一声,苏远山袖子里一颗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过去。杨康灵巧地一侧身,一脸坏笑:“记着,下回要打功夫比你好的男人,一定要趁他心猿意马,浑身使不上力的时候。”

陆小凤忽然想起,苏远山的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没有包袱口袋之类,也不曾见她身上哪一处别着。

既然从外面看不到,那自然是……在里面了。

他终于明白苏远山和杨康是什么过节了。

那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小凤满腹狐疑地看向花满楼。

“感觉。”花满楼很神秘地微笑。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把苏远山抓来弹琴的。

因为他觉得说讨厌琴的人,有心结也应该在琴。他一直在准备着让位。

没想到她竟然改吹箫……

于是这一场寂寞而繁华的夜宴在喧浮而残冷的月色中落幕。

而这无聊又漫长的一夜,还未完结。

第七章难眠

天色暗下后的街道有些空荡,边角里几个小摊零星的光亮摇摇晃晃的,映着稀疏几个路人匆匆或不匆匆的脚步。

“你干嘛从人家家里偷只兔子出来?”陆小凤一面伸着懒腰,一边斜眼睥着苏远山手上的一只白色兔子。

“捡的。”苏远山依然用词简洁:“腿断了。”

陆小凤忽然发觉,苏远山对琴很好,对鸟很好,对小兔子也挺好,似乎就是对人不怎么好。

说起来也不是对所有人都不好。在他陪伴司空猴子在千芳斋革命的岁月里,看到苏远山对姐妹们还是马马虎虎过得去的。

那就是对男人不好了?

可是虽说她显然不怎么看好司空摘星,也还是帮了他很多忙;虽说她显然不怎么爱说话,今日一日里,也还是替花满楼说了挺长一段话。再想想上回,那个脏兮兮的老乞丐也是男人阿。

难道就只有对我不好?——这念头刚一闪过,还来不及委屈的陆小凤又马上记起了,今日出门前,她还在帮自己倒酒。

这样说来她对人也不坏阿,为什么……就是没感觉呢?

“看来你不但会治猪头。”花满楼笑了:“还会治兔子。”

“还有很多。”苏远山偏过头微微抬眉:“除了虫子,你有没有别的害怕的东西?”

“哦?”陆小凤很好奇:“花满楼怕虫?哪种?”

“菜青……”

“没有了。”花满楼很温和的打断:“没有别的。怎么了?”

“怕以后会吓到你。”

花满楼笑了,他不太相信除了虫子,他还能被什么东西吓着。

陆小凤笑笑,忽然停了脚步:“好了,送你们到这,我要走了。”

“终于要走了?”花满楼微笑道。

“保重。”苏远山轻叹道。

“只是走一个晚上而已。”陆小凤有些不满:“虚度一日,干些正事去。”

花满楼“咦”了一声:“这次待了这么久,看来是耐性变好了。”

陆小凤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是变老了。

人老了就比较心软,所以他不忍心不等司空猴子回来。

失恋的人总是需要有人陪他喝酒的,尤其是第一次失恋的人。

远方正如壁虎般紧紧贴在墙上的司空摘星忽然很想打喷嚏。

“哪个龟孙子。”司空摘星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没事在这种时候想老子!”

无独有偶。杨府里,杨家小姐也正凶巴巴地在骂人。

“我昨天带回来的兔子呢?”

“回小姐,杏儿没……没见着。”

“去看看,我娘那里有没有一只断了腿的兔子!”

“是!”

三人成行。杨小姐的哥哥杨康,也在对着小厮大发雷霆。

因为他打算送给娘的那只断腿小兔子不见了!

“去查一查,今夜府里有没有下人拿兔子作宵夜!”

“阿?”

“如果有,拖下去打一顿!”

“是!”

“小姐!”丫环很快回来了:“夫人那儿没有兔子,不过少爷那边好像也正在找兔子。”

如此说来,兔子并不是落入了她那变态哥哥的手中?

杨镰笑了,压顶的乌云也一下被万丈阳光穿破了。

这个叫杏儿的丫环后来一直不能同意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

她觉得,如果要她去猜小姐的心,她宁愿去捞海底的针。

“少爷!”小厮也回来了:“小的……小的查到了,确实有人在烤兔子!”

杨康悠悠喝了口茶:“打了没?”

“回少爷,是……是几个丫环。”

“丫环?”杨康摇头叹息,如今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女孩子了:“那赏两个巴掌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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