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全)作者:肉书屋
花落燕云梦(全)第16部分阅读
俸禄，命令严加查办。
洪武十八年，身患重病的刘基面对朱元璋的猜忌和政敌丞相胡惟庸的陷害，决意隐退故里。朱元璋见他去意已决，并不再挽留，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quot;你若能为朕推算大明的江山气数，朕便准你告病还乡。你意下如何？quot;
刘基利用梅花易数算法，屈指算出明清二朝的兴亡更替，即兴作歌赋一首，是为《金陵赋》。
或许正是这首《金陵赋》彻底断送了刘基的性命。
史载：quot;基在京病时，惟庸以医来，饮其药，有物积腹中如拳石。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并谓其毒基致死云。quot;
似乎刘基之死是胡惟庸在药中下毒所致，但是刘基通晓医术，胡惟庸决无可能挟医投毒谋害到他。此事的罪魁祸首，只可能是金銮殿中至尊无上的皇帝朱元璋。一个功勋卓著的大臣，在生命的终点时刻，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过几天清闲日子，却始终未能如愿。
他能推算出几百年间成千上万人的未来，却唯独算不出他自己的未来。
他的死，拉开了朱元璋屠杀功臣的序幕。
刘基、廖永忠、李善长、徐达、李文忠、冯胜、胡惟庸、蓝玉……一个个足以青史留名的杰出人才逐渐在屠刀之下消失，如果不是朱元璋自己亲手拔除了这些quot;棘刺quot;，导致朱允炆登基之后无人可倚仗，燕王的图谋决不会成功。
刘基神秘死后，《金陵赋》被列为禁书，再没有人敢轻易提起这个名字。
刘璟是最受父亲疼爱的儿子，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对《易经》的研究已出神入化，刘基一定会让他知道《金陵赋》的内容。
朱元璋对刘基的三个儿子却是格外优待，长子承袭了刘基的爵位，年轻的刘璟也官拜三品内阁使。
过了良久，刘璟才道：quot;皇上早有旨意，擅传此文有杀头之罪。郡主是皇家金枝玉叶，却为何对它如此感兴趣？quot;
我无限诚恳，视他说道：quot;我向来十分敬重令尊的渊博学问，曾于梦中得见《金陵赋》，所以有疑问请教你。quot;
刘璟难以置信，道：quot;《金陵赋》已被深锁于皇宫之内，知者寥寥可数。郡主怎会如此巧合在梦中得见？quot;
我见他不信，微微一笑，轻声念出赋中几句话：quot;039;南方终灭北方兴，除非燕子飞入京；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039;你如果还要听，我可以全部背一遍。quot;
这首《金陵赋》，我还记得很清楚，起初几句正是：
quot;南方终灭北方兴，除非燕子飞入京；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还乡；北方胡虏残生命，御驾亲征得太平。失算功臣不敢谏，旧灵遮掩主惊魂。quot;
quot;南方终灭北方兴quot;，意指北方的藩王会灭掉南方的藩王，朱棣后来迁都北京；
quot;一院山河永乐平quot;，甚至连朱棣登基后的年号quot;永乐quot;都已经预测出来；
quot;秃顶人来文墨苑quot;，指相助朱棣夺位的道衍，他正是一位僧人；
quot;御驾亲征得太平quot;，预示朱棣即将六次亲征蒙古。
一代天师神卜刘基的预言相当准确，《金陵赋》中所提到的隐语，与后来发生的种种历史事件完全相符。
刘璟已经惊讶得无以复加，道：quot;不必了，请郡主直言来意。臣虽粗通易经，但是只做学问，不问世事，未必能够帮助郡主。quot;
刘璟心思通透，我不再遮掩，直言说道：quot;令尊素有天师之名，通晓过去未来之事，《金陵赋》中所预测大明江山气数，应该不会毫无根据。不知令尊可曾留下逆转天机的方法？quot;
逆转天机，就是改变历史。
为什么我会穿越时空来到明代？为什么刘基能够预测未来？难道他和我一样是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才能够知道历史的走向？
玄幻之学奥妙无穷，刘基的身上一定有某些来自宇宙中的神秘力量。如果能够借助这种力量，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刘璟没有料到我会问他这样玄妙的问题，望着我说道：quot;家父临终之前曾经说过，逆转天机会导致时空错乱，发生意想不到的灾祸。臣并不知道郡主为何要如此，但还是要奉劝郡主一句，不要强违天意。quot;
我静心思忖，刘基既然留下警戒之言，那么刘璟手中一定有逆转时空的办法，只是不肯轻易拿出来而已。
我能否告诉刘璟我所知道的未来之事？
刘基泄露天机导致杀身之祸，我呢？会不会因为这样给我自己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我并不害怕自己会死，如果为了避免quot;靖难之役quot;的战火而引发更大的灾难，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有些失望，却依然对他说道：quot;谢谢你。quot;
与此同时，我看见朱允炆同两名少女一起走了过来，李景隆远远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都穿着郡主的衣饰，和我平常的打扮很相似。
其中一名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异常雪白的肌肤、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似乎并非中原血统，倒有些像维吾尔族的姑娘。她和朱允炆一路在不停说笑，朱允炆似乎也很喜欢她。
另一名少女比她略大，神情忧郁，仿佛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一样，他们的快乐情绪一点也没有感染到她。
她们走到离小亭不远处靠近菊圃，那活泼的少女回头顾盼李景隆，大声唤道：quot;景隆哥哥，你看这些花儿美不美啊？quot;
她弯腰凑近一朵黄|色的大丽菊，放在鼻端轻嗅那香气，朱允炆道：quot;要不要我帮你摘几朵戴在头上？quot;
她向李景隆那边轻轻努嘴，说道：quot;我想要他帮我摘。quot;李景隆却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
朱允炆回头笑道：quot;浣宜要你摘花，你还不快过来？
原来那少女就是福清郡主朱浣宜，她稚气未脱，还是一副小女孩的天真可爱模样。
我觉得她十分可爱，施展唐门quot;飞叶摘花quot;身法，在那秋菊丛中轻展手腕，quot;飞叶摘花quot;正是因其形象而得名，不过片刻之间，我手中已经多了一束色彩绚丽的带叶花枝。
我在朱浣宜身旁轻轻落地，将手中花束递给她，嫣然笑道：quot;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摘？姐姐摘给你好不好？quot;
朱浣宜quot;哇quot;地一声欢呼道：quot;姐姐功夫好棒！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姐姐！你一定是永嘉郡主，允炆哥哥要我进宫来就是为了陪伴你吧？以后我有事就找姐姐，再也不找他们了！quot;
她欣喜雀跃憨态可掬，说话讨人喜欢，我心头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朱允炆见我已经来到面前，向我介绍她们：quot;蕊蕊，这是浣宜和紫玉。quot;然后对她们说道：quot;她是谁，你们该猜到了吧？就不用我多说了。quot;
那忧郁的少女是南康郡主朱紫玉，她对我屈膝行礼，轻声道：quot;妹妹紫玉见过蕊姐姐。quot;
朱浣宜顽皮地吐了吐舌头：quot;我好有福气，竟然真的是蕊姐姐！我已经和父王说好了，要陪姐姐住些时候再回王府去，姐姐可不要嫌弃我啊。quot;
多了个朱浣宜，他们几个完全没办法清静下来，更遑论谈诗作词了。她一会儿去按琴弦，刘璟只好将位置让给她；没过多久，又去看朱允炆挥笔桌上书画，再然后，开始缠着李景隆问东问西，quot;景隆哥哥quot;叫得声声入耳。
李景隆拿她没办法，无奈说道：quot;你不想回东宫去看看侍女们给你准备的房间好不好看吗？quot;
朱浣宜乌黑的眼珠转了一下，说道：quot;不想，我横竖晚上要回去的，现在不急着看。quot;
李景隆又说：quot;那你去御书房帮我拿个砚台过来好不好？quot;
朱浣宜招招手，喊了个小太监来：quot;给景隆哥哥拿个砚台来。quot;那小太监答应着去了。
朱浣宜洋洋得意，看着李景隆：quot;我知道你是想支走我，我今天偏偏就不走。quot;
我和朱紫玉坐在一旁，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李景隆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一声道：quot;你看看别的郡主，哪有像你这样让人不得消停的？安静坐一下不好吗？再这样下去，以后谁敢娶你！quot;
朱浣宜双手叉腰，瞪大眼睛说：quot;景隆哥哥，你是说我以后嫁不出去吗？quot;
李景隆昂首阔步出了小亭，径自往文楼而去，朱浣宜气得跳脚，追着他的背影大叫：quot;你给我站住！如果你不向我道歉，我……我一定天天都来这里找你，让你什么事都做不成！……你不要走啊！quot;
我一边笑一边拉住她的衣袖，说道：quot;算了，我们和你一起玩，别管他了。quot;
朱浣宜还是不依不饶：quot;他怎么能这样说我？quot;
我眨眨眼睛说：quot;他这样说你，你也可以气一气他啊。quot;
朱浣宜眼睛一亮，仿佛豁然开朗，声音顿时提高了一个八度，对文楼那边叫道：quot;景隆哥哥，你要还是这样傲慢无礼，再挑几个月，只怕也没有合意的姑娘肯嫁给你！quot;
李景隆并未走太远，闻言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但是他看的并不是朱浣宜而是我。
看来刚才我quot;教唆quot;朱浣宜的话让给他听见了，我装作若无其事，拉着朱浣宜和朱紫玉就走：quot;走吧，我们回东宫去聊，别在这里打扰允炆哥哥了。quot;
朱允炆眼看着这一幕好戏，点头笑道：quot;你们去吧。quot;
常妃也很喜欢朱浣宜，映柳阁中有了她，顿时热闹了起来。
晚间我问过银萍才知道，朱紫玉本来是蓝玉之子蓝炎的未婚妻，昔日我和蓝炎在秦淮河畔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其人品貌皆属上乘。蓝炎因父亲之故惨死，朱紫玉心中痛楚可想而知，难怪她会郁郁寡欢。
朱浣宜聪明顽皮，是安平王的独生女儿，其母确实是外邦女子。朱元璋得天下之后，四面八方贡献来不少异族美女，他将这些美女分赐给王公大臣，以至于朱家的宗族后裔里有不少的混血儿。
朱浣宜来到东宫以后，她在常妃等人面前丝毫不敢造次，只要一回到阁中，就充分发挥出她活跃气氛的能力，我每天陪着她玩这个玩那个，时间过得快了许多。
第十八章风摇金阙
九月即将过去，燕王已经离开金陵半月有余了。
晚间，我更衣躺下，迷迷蒙蒙中仿佛看见顾翌凡在我面前微笑，心中一阵温暖，忍不住扑入他怀中，却只见他英俊的面容瞬间变色，推开我冷笑道：quot;蕊蕊，你的心里还有我吗？你既然已经爱上了朱棣，还惦记着我做什么？quot;
我拼命摇头，拉着他的手，眼泪落下：quot;翌凡，你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永远都是你的蕊蕊，永远都是啊！quot;
顾翌凡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我欲哭却已无泪，突然感觉到有人拥我入怀，柔声说道：quot;蕊蕊，你还是不能忘记他吗？难道我对你百般呵护，万般宠爱，还是比不上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你还是不能将心中的记忆抹去吗？quot;
我抬起头时，看到了燕王紫眸中那落寞的神情。
我伸手抚摸他的面颊，低头在他怀中抽泣着说：quot;我并没有骗你，我爱你也是真的。quot;
话音未落，却听见他在我耳畔轻轻说道：quot;蕊蕊，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quot;
这声音让我惊愕抬头，却意外发现抱着我的人正是顾翌凡！
我从梦境中惊醒时，发觉朱浣宜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站立在我床前，她看见我醒来，拍了拍胸口，急急忙忙说道：quot;蕊姐姐，你做噩梦了吗？刚才吓了我一跳。quot;
我回想起刚才的迷离梦境，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却觉得奇怪朱浣宜来这里是为什么：quot;半夜三更的，你还不睡觉去？quot;
朱浣宜笑嘻嘻道：quot;哪里是半夜，三更早过了，现在是四更。quot;
我更加诧异，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她凑近我，神秘说道：quot;蕊姐姐，我今天想玩点好玩的东西。quot;然后悄悄在我耳边说出她的想法。
原来她是想看看朱元璋在朝堂议事是什么模样。
她的计划是四更时就溜进去，趁皇帝和大臣都没上朝，提前在金銮殿中躲藏好。
她的脑子里的想法实在是千奇百怪，我正在犹豫，她又央求道：quot;蕊姐姐，我知道宫里除了你，绝对没人敢陪我去，就陪我这一次好不好？quot;
偷偷看一看皇帝上朝议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反正也睡不着，于是答应了她。
我们很顺利就溜进了勤政殿，这里正是朱元璋朝见群臣之处。
勤政殿的太监侍女们起得格外早，不到四更，就已经将殿内殿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来自苏州的特制金砖铺设的地面上，闪耀着被桐油擦拭过的灼灼光彩。一尊雕龙金漆宝座巍然屹立在高高的七级台阶之上，宝座后面的七扇屏风都是纯金所制，雕刻着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五爪金龙。
任何人只要坐到了这个宝座上，自然就会有一种不怒自威，君临天下的气势。
五更钟响，一阵阵脚步声向金殿内传来。我和朱浣宜对视一眼，迅速躲到了金龙屏风的后面。只见群臣鱼贯而入，文官武将分别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过了没多久，几声太监传报：quot;皇上驾到！quot;
百官匍匐于地，叩首齐呼：quot;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quot;
身着龙袍的朱元璋在众臣的三呼万岁声中，登上金阶，缓缓坐了下来。旁边侍立太监随即上前宣例行公事的套话：quot;众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quot;
只见一人低头出班奏道：quot;微臣曾与数名同僚联名写奏折一封，恭请皇上圣裁。quot;正是老臣汤和。
朱元璋说道：quot;朕已经阅过了。你们所言之事，朕何尝不是日夜忧心，国中不可久无储君，朕是该立太子了。只是立谁朕还需斟酌，今日正要与各位爱卿商议。quot;
我心中暗惊，没想到这么凑巧，恰好让我碰见朱元璋计问群臣立何人为太子的精彩场面。
群臣面面相黜，不敢轻易出列回答。
朱元璋道：quot;朕既然问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尽管直言说来，说对说错都没关系，有什么好顾虑的？quot;
终于有一人出班说道：quot;臣以为燕王殿下仪表堂堂，雄才大略，有皇上之风，堪立为太子。quot;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金殿中议论之声四起。
随即又有一人出列，奏道：quot;臣以为万万不可。quot;按历史记载，此人应该是翰林学士刘三吾，一个起自田间、博通经史的宿儒。
朱元璋道：quot;你说说看，为何不可立燕王？quot;
朱元璋的话语分明是支持他继续说下去。
刘三吾朗声说道：quot;有两不可。太子世嫡承统，乃是礼制所定，岂能随心所欲更改？此其一；废长立幼本是国之大忌，若立燕王，皇上将置秦王、晋王二位殿下于何地？此其二。quot;
朱元璋欣然道：quot;那依你之见，朕的太子当立何人？quot;
刘三吾毫不犹豫说道：quot;皇长孙业已成年，仁厚宽攸，可堪承袭大统。若能立为皇太孙，必定四海归心，请皇上三思。quot;
殿中众臣一眼就明白了朱元璋的态度，纷纷出列启奏，要求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朱元璋见状哈哈大笑道：quot;既然你们都是如此认为，朕也不必再思了，朕即日就立允炆为皇太孙，你们也可以安心了。quot;
刘三吾道：quot;皇上圣明，有皇太孙为储君，实乃我朝苍生万民之福祉。quot;
我躲藏在屏风背后，心道你恰好说错了，这恐怕未必是什么福祉，而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群臣散去，朱元璋也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之下离开勤政殿，偌大的金殿内又沉寂下来。
朱浣宜从屏风后伸出小脑袋，四处看了看，对我说：quot;蕊姐姐，他们都走了！quot;
我和她一起出了勤政殿，从御花园中经过，恰好碰见朱允炆迎面走来。他身边的太监似乎在低声耳语什么，朱允炆虽然面不改色，却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宫中太监们时常暗中互通消息，其中不乏趋奉未来天子之人，朱允炆想必已经知道了皇帝早朝时金口玉言说出将立他为太孙，此事已成定局，只待圣旨颁下。
朱浣宜一看见了他就说道：quot;允炆哥哥，恭喜你要做皇太孙啦。quot;她停了一下，又说：quot;不对，我应该叫你太孙殿下，不可以再叫你允炆哥哥了。quot;
朱允炆微笑了一下，说道：quot;你们是我的妹妹，又不是朝臣，叫我什么都没关系的。quot;
朱浣宜心直口快，接着说道：quot;我们是可以叫你哥哥，那皇叔他们呢？他们若是见了你，是你先拜见他们，还是他们先拜见你？quot;
这个问题可把朱允炆给问住了。
朱允炆一向孝顺，对诸位藩王都是毕恭毕敬，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了，按道理秦王他们都要先拜储君。但是要朱允炆坦然接受叔叔们的叩拜，他恐怕一时也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