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了小定,这亲事就算议定了,这事,也算是稳妥着过去了,他就是再放到心上,再怎么掂记着,又能怎样?嫁也嫁了。
女人长成那样,真是祸水!
孟夫人轻轻咬着嘴唇,心里还是无法安定下来,他若是知道她没去古家,没去给他传那让人恶心的话……
他走时,那老太婆在福音寺,总不能就为了一向话,让她巴巴的跑那么远去寺里吧?!她回来了,可隔天就议了亲,她哪里来得及去传话?!
这也怪不得她!
孟夫人安慰着自己,这事也怪不得她,她这话传不传得到,也没什么分别,她也说了要给他抬进来的话,是他不让她管的,这也怪不得她。
他要她七天写一封平安信过去,今天正好是第七天这事要不要提一提?总不能不提,可是……这小定,还没下。
今天她也乏了!这信,不如明天再写,明天再送也不晚,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这信到他手里,要几天?一天?两天?还是明天再写吧,今天她乏透了……
王府别院里,千月拧着眉头.将手里的小纸条仔细的绑在鸽子腿上,捧着鸽子扔上了天空,鸽子扑腾着翅膀,盘旋了几圈,往南边疾飞而去。
千月仰着头,看着消失在暮色中的鸽子,低头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转身进了屋子,又写了两张纸条,绑好了,又放了两只信鸽出去。
第144章意外
第二天上午,汝南王坐车过来,为唐古两家换了庚帖,主持了小定礼,李老夫人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好了很多,干脆连婚期也一并商量的差不多了,这婚期,初定了五月十二的好日子,李小暖拿着唐慕贤的庚帖,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渐渐安定了下来,这婚事,也算是定了,只让人仔细打听打听这唐慕贤和唐家的件件种种,嫁进去前,心里有点底也就是了。
汝南王辞了李老夫人,怅然伤感的上了车,回到王府,拖着脚步进了外书房,歪在临窗的罗汉榻上,郁郁的喝起们就来,随云这个幺儿子,今年也不过十七八岁,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也就是明年,就抱上孙子了,小恪今年都二十一了,二十一了!
汝南王烦躁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等这混小子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押着他成亲!
汝南王闷闷的喝了大半壶酒,烦躁、伤感和酒意一起涌上来,醉意阑珊的歪倒在榻上,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小厮轻手轻脚的上前收拾了酒壶酒杯,伺候他躺好,给他盖了条织锦缎桑蚕丝被,退到门口垂手侍立着。
迷迷糊糊中,汝南王被人连推带搡的摇醒过来,睁开眼睛,正要大发脾气,入眼的确是浑身泥污、满脸焦急和憔悴的儿子。
汝南王“呼”的一声坐了起来,眼神凌厉异常的盯着程恪,厉声问道:
“小景出事了?”
“没!”
程恪呆了下,立即答道,
“他好好地,好得不能再好!”
汝南王一口气松下来,抬手抹着额角渗出的冷汗,
“那就好只要景王好好儿的,就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你看看你,老子教了你这么多年,什么叫不动如山?出了什么事了?说!”
程恪狠狠的剜了汝南王一样,张了张嘴,却伸手端起榻几上的杯子,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凉茶,转头吩咐着门口的小厮,
“倒茶!”
汝南王看着儿子干裂的嘴唇,心痛的拧起了眉头,
“什么事能继承这个样子?没下过马?”
“嗯。”
程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胡乱点了点头,一口气喝了七八杯,才放下杯子,阴着脸,闷声闷气的说道:
“京东西路下着大雨,不好走。”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汝南王拧着眉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儿子,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能让他这个儿子急成这样,必是出了极大的事。
程恪垂着头呆了片刻,猛地抬头看着汝南王说道:
“你给古家做媒人去了?”
汝南王被程恪问的莫名其妙,
“老子问你出了什么事?!你扯什么做媒?!”
“小定下了没有?”
程恪抬头盯着汝南王说道,汝南王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程恪,点了点头,
“下了,连婚期也定了,五月十二!”
“我要娶李小暖!”
程恪直直的说道,汝南王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让自己更清醒些,伸手摸了摸程恪的额头,试探着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娶李小暖,古家的表小姐,李小暖,让唐小三把庚帖还回来,小定拿回去!”
程恪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汝南王“呼”的站了起来,又猛地坐了下来,点着程恪,脸色红涨着,憋了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个混账东西!你你”
汝南王口吃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程恪抬头看着父亲,孤注一掷般说道:
“我见过李小暖,就看中她了,要娶就娶她,要不,我就终身不娶!任谁也不娶!”
汝南王额头青筋高高的暴了出来,跳下榻,从旁边书桌上顺手摸了只砚台,抬起手就要冲着程恪砸过去,抬到一半,瞄见是砚台,顺手扔到一边,从桌子上捡了本书,冲着程恪狠狠的砸了过去,
“你这个混账东西!”
程恪抱着头躲闪着,汝南王一连砸了十来本书,才顺过口气来,站在书桌前,喘着粗气,点着程恪,
“你竟私相授受”
“我没有!不是!”
程恪打断了汝南王的话,急急的解释道:
“我见过李小暖,她没看到我,是我在古家书楼上,从园子里看到她的,她比千月好看,我就娶她!”汝南王眯起了眼睛,盯着程恪,阴阴的说道:
“从古家书楼?哪个书楼?上里镇的?”
程恪一下子呆住了,抬头看着父亲,咬着牙点了点头,
“是!”
“你这个混账东西!”
汝南王又暴跳起来,回身在桌子上来回找着,书都砸光了,干脆从笔海里抓了把狼毫又砸了过去。
“你这个混账!骗了老子!”
程恪一声不吭,只抱着头继续躲闪着,汝南王砸完了笔海里的笔,气呼呼的坐到了榻上,点着程恪,
“好!老子就随了你的意!给你抬回来,纳妾纳色!只要你娶了妻,老子就给你抬回来!”
“我要娶她!不是纳!”
程恪拧着脖子,看着汝南王重重的说道,汝南王盯着程恪,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程恪看着父亲,急急的解释道:
“那李小暖,是唯心大师,大师的弟子!不能纳,得娶!”
汝南王哂笑着看着程恪,
“又想骗老子?大师的弟子?大师要是收了弟子,老子会不知道”
汝南王猛然顿住了后面的话,盯着程恪,一时呆怔住了,大师没有弟子,可这两年多了个小友!那个小姑娘!汝南王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程恪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大师的弟子,仔细说说。”
“我和小景一起看到的,就让人打听了。”
程恪顿了顿,小心地看着父亲,见汝南王只阴沉着脸盯着他,微微舒了口气,小心的接着说道:
“听说她小时候,大病过一场,就是天禧二十六年春天的时候,都晕死过去两三天了,她奶娘抱着她到福音寺,正碰上大师出关,大师出关那一刻,她竟睁眼醒了,空秀方丈说,大师叫了她过去,守着她直念了一天的心经,她的病突然就好了。”
汝南王眉头渐渐拧了起来,程恪小心的看着父亲,接着说道:
“她进京后,听说也经常去大师那里,不是弟子是什么?!”
程恪声音飘忽着低了下来,汝南王紧紧拧着眉头,站起来,背着手站在窗前,发起怔来,天禧二十六年春天,古志恒死了,秦凤路传出的瘟疫席卷了几十路地方,那年春天,死了很多人。
就是那年春天,大师突然说,天道乱了,乱得他心惊,乱得他看不清楚,这场乱,直乱到天禧三十一年天禧三十二年,古家进了京,那个李小暖进了京城
汝南王转过头,盯着程恪,低声问道:
“这事,景王也知道?”
“嗯。”
程恪点了点头,紧张的看着父亲,正要说话,汝南王抬手止住了他,接着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程恪呆了呆,垂下头,半晌,才低声说道:
“天禧三十一年。”
“杨远峰去两浙路,是你和景王的手脚?”
“恩”
程恪垂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汝南王长长的舒了口气,眯着眼睛看着程恪,痛快的点了点头,
“好!老子给你娶!”
程恪猛的抬起头,满脸愕然的看着汝南王,一时不敢置信,杀了半晌,才满脸狂喜的盯着汝南王问道:
“你真肯给我娶?没骗我?”
“没出息的混账东西!”
汝南王手指重重的戳着程恪的额头,恨恨的骂道,程恪狂喜着,在屋里连转了几个圈,就要奔出去,汝南王急忙上前,一把拉回了他,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唐小三要庚帖!”
程恪急急的叫着,汝南王看着欢喜的发晕的儿子,越想越气,这期也不打一处来?,抬手重重的敲着程恪的额头骂道:
“混账!老子刚做了媒,你就早干什么去了?这事,你让老子怎么跟随云老头交待?刚做了媒人,眨眼工夫就去坏人姻缘!老子怎么生出你这种混账东西!”
程恪眉开眼笑着,只不停地长揖催促着:
“父亲回来再教训我也来得及,得赶紧退亲去,赶紧提亲去,要不,父亲干脆请先生做这个媒人算了”
汝南王重重的“哼”了一声,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看着程恪说道:
“这事,得古家、得老夫人点了头,才好找随云说话,急也急不得,你赶紧下去沐浴洗漱,换换衣服,你看看你这样子!老子这就去古家,老着脸皮找老夫人商量这事去!混账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汝南王的手指头又戳到了程恪头上,程恪连连点头答应着,汝南王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回来,可找了什么因由?”
“嗯,小景让我到户部催催水利河工的银子去。”
程恪忙解释道,汝南王点了点头,
“换了衣服赶紧去驿馆吧,今晚别再回来了,明天一早见过皇上再回来,别让人拿了把柄去!”
程恪连连点着头,
“父亲放心!”
边说着,边转头一迭声的吩咐着小厮,
“快给王爷备车!”
第145章拒
几个小厮上前,侍候着汝南王换了件深紫缂丝长衫,穿了斗篷,汝南王大步出了外书房,上车去了古家。
程恪兴奋异常的在院子里连转了几个圈子,吩咐南海去跟王妃通传一声,急急的奔回清涧院。匆匆沐浴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大步流星的出来,带着人往驿站兜了个热热闹闹的圈子,留下长随、仆从喧闹着四下张罗收拾着正院,自己却带着几个贴身小厮,上了车,往古府方向疾驰而去。
浓浓的暮色中,汝南王在古府门前下了车,脚步顿了顿,跟着急急迎出来的大管家亭伯,一路往明远堂走去。
李老夫人已经扶着竹青迎出了正屋,汝南王忙上前几步,满脸笑容的虚扶着说道:
“又来打扰老夫人,实在是冒昧的很,外头风凉,老夫人身子不好,我扶您进去吧。”
汝南王边说着,边殷勤的上前,微微躬着身子,执晚辈礼,小心的虚扶着李老夫人的手臂。
“王爷客气了。”
李老夫人眼底闪过丝意外,让着汝南王进了花厅。
汝南王执意让着李老夫人坐到上手榻上,自己陪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接过小丫头奉上的茶,喝了两口,放下杯子,看着李老夫人,含笑说道:
“老夫人,我这趟来,是想和老夫人商量件事。”
汝南王顿住了话头,身子往后靠了靠,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李老夫人转头示意着孙嬷嬷,孙嬷嬷会意,带着众丫头婆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汝南王放下杯子,脸上浮着浓浓的尴尬,声音里透着为难说道:
“这事,还得请老夫人周全。”
“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老夫人上身微微前倾,热情而客气的说道,汝南王更加为难起来,轻轻咳了几声,
“咳,老夫人,唉,我养了个混账儿子,你也知道,这几年,生出多少事来!为了他这亲事,一家子上上下下,连贵妃都跟着操碎了心!偏这个混账东西又是个倔种!拖到今年,都二十一了,这事,我一想起来,就急的睡不着觉,唉!”
汝南王长长的叹着气,李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仔细听着汝南王的话,汝南王连叹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
“今天下午,这混账奉了景王的差遣,回来催办户部银子的事,听说令侄孙女和唐三公子结亲这事,竟说!唉!”
汝南王尴尬而恼怒的顿住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李老夫人,为难的说道:
“这混账竟说想要娶这位侄小姐,唉!你说,这让人……唉!若不是他这亲事艰难至此,我断不敢上门和老夫人来说这个话。”
李老夫人满脸惊愕的看着汝南王,一时竟有些缓不过神来,汝南王盯着李老夫人,接着说道:
“唐家那头,自然是我去和随云先生解说缘由,还望老夫人成全,解了这压在程家上上下下的心腹大事。”
汝南王诚恳的说道,李老夫人恍过神来,看着汝南王,仿佛有些明悟的问道:
“王爷也是刚听世子说起么?”
汝南王垂着眼皮,点了点头,李老夫人看着汝南王,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
“王爷,我这小孙女,自小就是个极通透有见识的,这事,老婆子也不敢替她作主。”
汝南王微微怔了怔,笑着说道:
“还清老夫人周旋一二。”
李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微微直起上身说道:
“王爷?”
“我就等上一等。”
汝南王笑着说道,李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扬声叫了孙嬷嬷和竹青等人进来吩咐竹叶等人在花厅侍候着,扶着孙嬷嬷和竹青进了正屋。
不大会儿,李老夫人扶着竹青进来,汝南王忙放下杯子,满脸笑容的看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吃力的在榻上坐下,看着汝南王,陪着满脸笑容,为难的说道:
“实在对不住王爷,我那小孙女说,既下了定,她就是唐家的人,断没有另许他人之理。”
汝南王满脸意外的看着李老夫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李老夫人苦笑着看着汝南王,低声说道:
“是我这小孙女没有福气,还请王爷见谅。”
汝南王眼底闪过丝尴尬,忙笑着说道:
“无妨无妨,这个,那,就告退了。”
汝南王起身,拱手告辞出来,在古府大门里上了车,脸色阴沉下来,车子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了,没等汝南王呵问出声,车帘掀起,程恪跳了进来,满脸笑容的看着汝南王问道:
“好了?现在去讲堂巷退亲去?”
汝南王脸色阴沉着,冷哼了一身没有答话,程恪笑容凝在了脸上,看着脸色阴得能滴出水的父亲,迟疑着问道:
“老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提什么要求了?”
“人家姑娘不肯嫁给你!”
汝南王盯着程恪,重重的说道,程恪睁大了眼睛,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嫁?为什么?”
汝南王阴着脸往后靠了靠,垂着眼皮说道:
“她既不愿意,这亲事就算了!咱们程家,断没有强夺人凄的理儿,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明天我就给你挑户好人家,你若要个绝色的,这也不难!”
程恪脸色铁青,紧紧抿着嘴,捏着拳头呆坐了片刻,突然掀起车帘,跳下车,汝南王一把?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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