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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第28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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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作者:肉书屋

花间一梦第28部分阅读

用饭,婉玉便陪吴夫人把饭用了,饭后吴夫人一时神虚体乏,歪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婉玉轻轻给母亲盖上一层锦被,扭头瞧见见墙壁上的玲珑槽子里放了《王摩诘全集》并一册《稼轩长短句》,拿起来翻看,竟入了神,坐在碧纱橱里细读起来。

吴夫人一觉醒来见房中黑漆漆的,只在案头的彩漆螺钿小几上燃一点烛火,便坐起身,用帕子揉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老爷可回来了?”

婉玉仍坐在碧纱橱里,听见动静跟几个丫鬟一齐迎上来,文杏奉茶道:“已经三更了,老爷还没回来呢。”婉玉蹙了眉道:“赶上政务繁忙,爹爹留在衙门里过夜也是有的,但怎的也打发个人回家知会一声,如今这么晚了连个信儿都没有,倒是少见了。”

吴夫人忙说:“你们快去打发二门的小幺儿们去衙门问问。”娇杏应了一声反身便出去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一个小厮名唤双旺者回来跪在帘子后头磕头回道:“禀太太,跟在老爷身边儿的丁全说老爷今儿晚上怕是回不来了,让太太先歇着罢。”

吴夫人道:“你可见着老爷了?衙门里出了什么着紧的事?”

双旺道:“小的不知,但巡抚衙门里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听站班的几个门吏悄悄说,好像是从京城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各来了几位大人,不知有何要务。”

母女俩心里“咯噔”一沉,对望了一眼,婉玉暗道:“莫非朝堂上有何变故将爹爹干连在内?否则京城里怎会好端端的派出这么大阵仗到金陵来,竟通宵达旦连家都不让回,看来是不大妙了。”

吴夫人对双旺道:“你去罢,文杏抓把钱给他让他买果子吃。”说完想了一回,命人去叫了四个办事老成的管事来,道:“你们几个去巡抚衙门远远守着,一有动静便飞马来报,别叫人看见了。”管事领命去了。

母女二人揪着心再难入睡,只和了衣裳在床上枯坐,又命把梅书远、梅书达唤来。这一宿只听得不断有官员被兵丁押解进巡抚衙门的消息,好容易熬到天明,梅家兄弟忍不住要出门打探消息,此时却听到外头有人一叠声唤道:“老爷回来了!”

屋中人听见立时像得了珍宝一般,忙不迭出屋相迎,只见梅海泉走进来,双眉紧锁,面露倦色。吴夫人见状也不敢多问,将满腔的话儿压下来,亲自奉茶,婉玉绞了热手巾给梅海泉擦面。

吴夫人问道:“老爷想吃点什么?厨房里有红枣粥和瘦肉粥。”

梅海泉神色恹恹的挥了挥手道:“不吃了。”远、达兄弟二人见父亲神情不似寻常之态,心里都打了个突兀,互相一对眼色,垂手而立。

梅海泉低头坐了良久,抬头看了看两个儿子,又扭头瞧了瞧妻女,叹了一声,道:“朝中几名御史联合上书参了一本,弹劾甄士游等十五名官吏贪墨朝廷拨放的赈灾钱银,共计四十五万两。圣上龙颜大怒,将一干人收押在案,大理寺卿赵明谦奉旨查办,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吴夫人道:“只要咱们清清白白的,哪怕他们……”

梅书远却倒吸一口凉气说:“甄士游?他不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么?还是父亲一手提拔竭力保荐的。”

梅海泉“啪”地一拍海棠几子冷笑道:“上个月朝廷里刚传出风声,圣上有意调任我回京城,再高升一步。甄士游是我极重用的人,左膀右臂一般,此时出了这么一桩事,明摆着是有人背后下了绊子,冲着咱们来的。”

梅书达问道:“莫非他真贪了银子?”

梅海泉道:“八成不错了。甄士游此人有才有能,在我手底下这些人里是个尖儿,但手脚不干净,他原是穷苦人家出身,这些年随着我一手提拔,他家里光是两进两出的大宅就置备了七八栋。因他极有分寸,明白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行事又小心,所以我不时敲打几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随他去了。”说着又怒道:“朝廷赈灾一共拨了一百万两银子,甄士游这个混账,竟带了手下人贪了将近一半,如今多省都有天灾,北方还有罗刹国来犯,听说后宫里连太后、娘娘们的份例都减了半,皇上因为没银子打仗心里不痛快,正愁没个出气的,这一本奏上来真真儿是捅了马蜂窝!这四十五万两我倒不怕,但甄士游在我身边十几年,所知甚多,就怕将以前的什么事牵连出来。”

吴夫人担忧道:“莫非连咱们也要折进去不成?”

梅海泉道:“先前我也提着心,京城里来的几位大人待我还是极客气的,赵明谦与我在朝中本属同一流,私交甚好,圣上派他来办案便是有保我的意思。赵明谦也略透了口风给我,他们此番只是追查银两下落罢了,况这笔赈款我未挪动一分一毫,也不怕他们来查,怕只怕圣上治我个失察之罪,晋升调任无望,反遭贬斥,失了圣宠。”

吴夫人长长松了口气,眼眶泛红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老爷宽宽心罢,什么做官做宰、高升低贬,我一概不管,只要咱们全家都平安无事我便知足了。”

梅吴二人乃是少年夫妻,感情极深厚。梅海泉听吴氏如此说,不由感动道:“官场上的事你无须挂心,只将自己身子调养好了,严加管束内宅便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准有丝毫差池。”吴夫人连连点头。

梅海泉看了看两个儿子,厉声道:“你们两个更要谨言慎行,不准惹是生非!尤其达儿,你素是个爱胡闹生事的,不准再去跟那些个狐朋狗友吃酒耍乐任意妄为!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进京去翰林院罢。”屋里人齐声应了。此时只听门口丫鬟禀报道:“老爷太太,杨家老爷和三公子来了。”

梅海泉奇道:“他们来做什么?”又因心中烦恼,摆了摆手道:“远哥儿你去,就说我出门不在,让他们回罢,今儿个不见了。”

梅书远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换衣裳见客。婉玉跟梅书达一同退出来,站在廊下,梅书达低声道:“方才父亲一直给母亲吃宽心丸,我却觉得此事……”

婉玉缓缓点头道:“只怕没这么容易,爹爹自然不屑贪污赈款,但宦海沉浮,风风雨雨这些年,身上又岂能干净了?皇上派了三个部的大员来,这样的阵仗掀起的风浪只怕不小,他急急打发你进京远离是非之地,也是在做打算了。”

梅书达道:“不错,皇上怕是要杀鸡儆猴,若是寻常的小风浪,爹爹也不至于忧思憔悴至此了。”说完又拧紧眉头。

婉玉默默想了一回,忽心里捏定一计,转身往前院走,待到垂花门处立定等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梅书远便从外走了进来,婉玉急忙唤住道:“哥哥,杨家父子来所为何事?”

梅书远道:“说是上门来负荆请罪的,杨晟之还要当面跪求爹娘原谅,母亲昨儿个刚去了表叔家,杨家人的消息得的倒快,今儿个就登门了。”说完又怕婉玉多心,道:“妹妹勿要多想,碎嘴的娘们爱传这些个闲言闲语,过阵子就烟消云散了。”

婉玉道:“杨家父子已经走了?”

梅书远道:“我说了父亲不在,母亲身上也不好,让他俩改日再来,谁知这两人竟不肯走,说要等父亲归家。都是一门子的亲戚,也不好硬赶他们,只好随他们去了。”

婉玉闻言点了点头,一边想一边慢慢走了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原来这杨晟之对婉玉抱了十分的真心,听闻她要和吴其芳订亲了,心里又急又痛,偏赶上他偷听了双生女说话,又在戏台子后头瞧见珍哥儿,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思来想去咬着牙心里一横,暗道:“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妹跟别人家订亲,索性就来个顺水推舟,先将她与吴家的亲事搅黄了再说,兴许能将计就计,与婉妹结为连理,了却心愿也未可知。”于是便将珍哥儿藏了哄婉玉出门,再悄悄将此事散布给双生女知晓,双生女本就和婉玉结了仇,知道了焉有不宣扬之理。杨晟之又得知吴家夫妇每月要去庙里进香,便派了两个心腹婆子扮作梅海洲家的下人,故意坐在台阶上磨牙闲话让吴家听见。之后他命人在巡抚宅邸附近盯着,一有动静便速速来报,果不其然见到吴其芳登门,又见吴夫人乘马车往梅海洲家中去。杨晟之心知计已得手,急忙到杨峥跟前,将当日珍哥儿丢了,自己与婉玉乘马车出门寻人,又被人瞧见的事说了,要亲自登门向梅家请罪。杨峥听闻此事也吃了一惊,心说长子害死梅家嫡长女已让梅海泉痛恨至极,若是三儿子再毁了梅家养女的声誉,梅杨两家只怕愈发交恶了,于是大清早急急忙忙的带着儿子来了。待来到梅家却碰了钉子,杨家父子以为是梅海泉心存怨恨故意不见,愈发觉得自己不能走了。

且说杨家父子在待客的偏厅内坐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口忽走进来一个丫鬟,生得满月脸面,眉目俏丽,神色矜持,手里拿一把铜壶给二人添茶。杨晟之见到来人不由一愣,立时站了起来。

那丫鬟正是怡人,拿着壶添了茶,临出门时朝杨晟之使了个眼色,杨晟之心领神会,对杨峥说内急,远远跟在怡人身后走了出来,出了门朝东去,绕过一个竹雕架子青白玉的大插屏,怡人便不见踪迹了,杨晟之朝左右一瞧,只见婉玉竟站在芭蕉树下:顶发高梳,髻鬟密致,发上珠钿金翠环绕;项上戴金蟠璎珞圈;身上穿着湘妃色缕金梅花刺绣的褂子,下着同色绣凤绫裙。脸上脂光粉滑,更显得整个儿人粉腻娇艳了,但此刻婉玉正攥着帕子垂泪,一对星眸泪水蒙蒙。

杨晟之心头激荡,忙几步上前轻声唤道:“婉儿妹妹。”

婉玉听见杨晟之唤她,忙把泪拭了,点头道:“晟哥哥。”

杨晟之叹道:“是我该死,惹妹妹名声受累,伤心欲绝,如今我在这儿,任凭妹妹如何出气,即便此刻让我死了我都绝无二话。”

婉玉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哭与你没什么相干。”说着又流泪道:“如今我们梅家怕是要祸事临头,我今儿个偷偷见你,是想托付你日后好好照顾珍哥儿……”

杨晟之大吃一惊道:“出了什么事了?”

婉玉只抽泣着摇头,杨晟之再三追问,婉玉方才把甄士游贪污一事与杨晟之说了,末了哭道:“皇上动了雷霆之怒,我们家怕要干连在内,若是……真的不好……珍哥儿的亲爹待他如何你也知晓,还请烦劳你平日多看顾这孩子几分……”

杨晟之沉吟良久,开口道:“妹妹莫要伤怀,前些日子朝堂上还有巡抚大人要高升的风声,想来圣上是因失了巨款才震怒非常,并未有真要查办梅家的意思,若是能将四十五万两赈款筹集补足,圣上息怒,对要犯也不会深问,梅家可保无虞。”

婉玉听杨晟之这般一说,面上立即做出忧愁之色道:“唉,这会子上哪儿去筹这么一大笔银子。”心中却道:“放眼整个儿金陵城,能拿得出这笔钱的头一个便要属你们杨家。”

杨晟之看着婉玉毫不犹豫道:“妹妹只管放心,我这就回去同爹爹商议,杨家带头认捐,大户们自然不能不拿银子出来,我愿向翰林院告假,亲自主持此事,必将这四十五万两筹齐!”

婉玉心头一热,深深看着杨晟之,两人对视良久,杨晟之拱手作揖,转身离去了。婉玉在芭蕉树下站了半晌,直觉腿脚酸痛方才收拾情怀,耳边只听有人拍手道:“想不到杨家老三竟是个痴情种。”

婉玉唬了一跳,连忙扭头望去,只见紫萱正站在自己身后,面上含笑。婉玉的脸儿“刷”地红了,不知紫萱偷听了多久,不由又羞又窘。

紫萱走上前拉了婉玉的手道:“你只管放心,方才的事儿我决计不会说出去。我原就看他待妹妹不同,果然逃不出我的法眼。只是可惜了,任凭他再如何,杨家和咱们梅家也结不成亲……”说着又连连叹气。

婉玉忽抬头一字一句道:“若他将银子筹齐了我便嫁他!”

紫萱闻言一怔,目瞪口呆道:“你说什么?”

婉玉道:“方才我私下与他相见,既是有求于他们杨家,也想再试一试他,结果他面上无丝毫犹豫之色,一口便应允了。大事小情,只要我有求于他,他无有不应的,单这一点就难得。倘若他筹齐了银子,一来看出他对我确是真心实意;二来也可看出他确有几分才干,这样的人有何托付不得的?”

紫萱小心道:“如此说来,妹妹对他也有意了?”

婉玉脸儿又红起来,垂了头刚欲开口,便看见采纤从树影后转出来道:“原来姑娘在这里,太太方才派人请姑娘到她房里呢。”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四月份考试太多,几乎跟网络隔绝了,实在抱歉,还好已经都结束了

五月份恢复更新,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三鞠躬_

ps:昨晚写到最后因为太困了,思维都混沌了,今天早晨看了看,把结尾修了一下

第三十八回【上】杨晟之正言弹圣意

且说婉玉正要开口却见采纤寻了过来,因对紫萱道:“我先去,等中午吃了饭再找你说话儿去。”一面说一面随采纤至吴夫人房中。只见吴夫人正靠在雕百子献寿的戗金红木罗汉床上,府里管事的媳妇并老妈妈们早已到了,有些头脸的站在屋内,其余均立在门口两侧垂手而立,听从训示。吴夫人将家中大小事务均细细过问了一遍,又命把账簿拿来详查,至午时方才把人散了,对婉玉叮嘱一番,末了又道:“你嫂子有了身子不便操劳,你多担待些,府里上下严加管束,还有外头的庄子、铺子、林子,都要他们管事的过来,亲自敲打敲打,在这当口万万不能出什么把柄让人拿捏了去。”婉玉点头应了。

吴夫人长叹一声,歪在引枕上,脸色蜡黄,神色恹恹的。婉玉知母亲熬了一夜,又担惊受怕费神劳心的忙了一早,这会子神乏体弱,已显出不胜之色,忙道:“母亲快躺一躺,我让厨房做些滋补的东西来,家里的事有我担着,旁的事也不用母亲操心。”

吴夫人又叹一声,让婉玉扶着躺在罗汉床上,忽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婉玉手腕道:“达哥儿那头也该收拾行李上京……”

婉玉拍拍吴夫人的手道:“我知道,母亲放心罢。”说着亲自抱来丝被盖在吴夫人身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至外间,对文杏道:“屋里熏上女儿香宁神,把竹帘子也挂了,待会子太太身上还不好就去请大夫。”又对旁边小丫头灵儿道:“太太熬了一宿,只怕没什么胃口,你到厨房要他们做碗龙井竹荪来。”

灵儿道:“方才厨房打发人来,说有一品官燕鸡丝汤,另还有稀珍黑米粥。”

婉玉蹙了眉道:“燕窝鸡丝汤是晚上做的宵夜,剩下的都给达哥儿端去,他爱吃这个;稀珍黑米粥盛一碗给太太端来罢。龙井竹荪要他们细细的炖,加两截人参进去,把火候熬足了。”灵儿应一声去了。婉玉吩咐完毕自带了丫鬟回绮英阁,暂且不提。

却说杨晟之见过婉玉之后便与其父告辞回家,一路上将事情来龙去脉与杨峥说了一回,杨峥眉头紧锁,拿着旱烟抽了两口,望天啧了啧嘴,扭头斜眼看着杨晟之道:“你说此事如何?”

杨晟之心中早已想好了一番说辞,字斟句酌道:“有道是‘易求锦上添花,难得雪中送炭’,梅家这一遭出事,咱们定要竭力相助才是。先前因大哥哥的事,咱们与梅家失和,此番正是补救之机。况四木家本就同进同退,若梅家失势,咱们在金陵也失了靠山……”

杨晟之未说完杨峥便一摆手道:“这是自然的,不用你说我也知晓,但不知要怎么帮莫非要咱们掏银子将亏空的银子补上不成?”

杨晟之右眉一挑,道:“这倒不必,若咱们一下拿出这些银子反倒招眼引来妒恨了。依我说,不如扯个为国尽忠的名号,咱们牵头出十万两,让金陵城里的大户们认捐。”

杨峥嗤笑一声道:“你当那么容易?城里那几户能乖乖的交了银子出来?”

杨晟之含笑道:“把事情捅大了直达天听就不怕了。趁着京城里几位大人还未走,把这桩事风风火火操持起来,让钦差大人们一本参到皇上跟前,城里那几位跟皇家沾亲带故的,或挂着皇商名头的,到时候不捐也要咬着牙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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