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越鸟在睡梦中喃喃到。
如今她法术尽失,一不能运周天之气固本培元,二不能吸取天精地华为自己疗伤,因此身体恢复得极其缓慢。说到底,她已经与凡人无异,又哪里扛得住浑身的旧伤新伤一起发作?
“殿下……殿下……”
半梦半醒间,越鸟仿佛听见有人在轻轻的唤她,她略微睁眼,发现毕方探进半个脑袋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殿下起身吗?”毕方低声问道。
“天已经亮了吗?”越鸟将床闱拨开了一角,这才发现外面日光正盛,若非凌霄蟒绒帐厚重遮光,她只怕是早就给日头晃醒了,哪能睡到这日上叁竿的时辰?
“殿下睡足了吗?”毕方连忙卷起床帘,小心翼翼的扶着明王起身。
越鸟见毕方十分谨慎,混不见以往的活泼劲儿,随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昨夜她因着不想见青华,便干脆连毕方一起赶了出去,然后就趴在东极殿的门口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是谁将她安置在了塌上。
“昨夜……本王记得,这殿门不是从里面栓上的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毕方奉了茶水,又在塌上添了一盏凭几,好叫明王能靠着舒服,这才回话。
“禀殿下……门是……是帝君开的……”毕方小声答道。
青华吃了闭门羹,站在东极殿前如同一尊雕塑,总有个把时辰。毕方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下,只能隔着叁步站在帝君身后待命。
就连毕方都听见了明王肝肠寸断的哭声,青华自然也听得见。都说情苦,诚不欺我。青华能听得到越鸟的眼泪落在她身上单薄的蝉衣上的声音,能听见越鸟的手掌砸在东极殿玉石地面上的声音,也能听到她为了掩饰哭声将袖口死死咬在齿间时锦帛撕裂的声音。
青华静静的站着,站在月光下,站在与越鸟一门之隔的地方,站在越鸟歇斯底里的现场。直到殿里的越鸟终于哭累了,哭倦了,哭得再也哭不动了。青华才轻轻地挥了挥手——东极殿的门终于开了,而越鸟蜷缩在地上,一身素白蝉衣上,斑斑血迹和点点泪痕赫然在目。
两行一直未曾落下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滚了下来。青华轻轻的抱起越鸟,将她放回了塌上。
“去唤人来,为明王更衣上药。”青华轻声对毕方吩咐道。
毕方急急唤来了司寝的印玉,与她一通为明王除去旧衣,上得了药,又换上了新寝衣,这才将明王安置得了。
毕方出了东极殿才长出了一口气,这半宿她真是心惊胆战,方才更是把心揣在嗓子眼里侍奉的,这些许小事而已,竟叫她出了一身贴背的冷汗。
“有劳仙子了,仙子真是妥帖人……”毕方赶忙对印玉恭维道。
印玉知道毕方这是有意试探她,便连忙恭恭敬敬的回复:“仙子言重了,此乃小仙分内之事。听闻妙严宫宫规森严,大帝治宫极严,我等初来乍到,还盼着仙子提点一二,我等日后必定恪尽勤勉,绝不敢怠慢。”
印玉叁人是侍奉嫦娥的老人儿了,她们一向谨慎本分,正如嫦娥所言,是老成持重的安分人。若非如此,嫦娥哪敢让她们在明王如此尴尬的时候入妙严宫贴身侍奉?
毕方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帝君今夜十分伤情,想来明王突遭大难,帝君心里定然难过。可是她真没想到,帝君竟什么都不顾了,让印玉当着他的面为明王除衫上药,还好这个印玉稳得住,否则今夜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姐姐真是好相与,不瞒姐姐,我可真是吓死了……”毕方松懈了下来,看着手中托盘上明王的旧蝉衣,只觉得双腿打颤,浑身发软。
“我等当差,只管侍奉,无需多虑。”印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即从毕方手里接过了托盘。
这九重天无风七尺浪的地方,要想真的清净,就得刺瞎了眼,刺聋了耳,只留下一颗本心。
“越儿……你真打算弃我而去吗?”
青华将越鸟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早就是一块寒冰了,原本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才对。可是他那一颗承自女娲的心,分明疼得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