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命(完结)作者:肉书屋
后命(完结)第12部分阅读
都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夏相一时情伤,愣是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吐血了,我们主子说夏相老了,终是要撑不住了。”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打入楼明傲手中的算盘上,楼明傲愣了愣,璃儿看了算盘上的数目,又对了账目上的记录,只疑惑的出言:“怎么少了两笔呢?!”
楼明傲只甩了算盘,清空了数目,面无表情的起身:“不是我少算,你去问问做流水账的余管家,问他那两笔钱没有漏了不记。”
璃儿亦觉得今日的主母严肃到不大正常,只暗暗记下了账目,不再多言。楼明傲绕到门前,一推门,只狠狠瞪了窗根下的两个小丫头,半仰了头看着树上的人:“某些人还真是费尽心机,打发几个丫头在我窗根几下嚼舌头是要帮余管家的假账表瞒天过海吗?”
上桓辅自树上一跃而下,伸手一挥命那两个丫头退下,看着楼明傲的表情,轻颤了唇角:“我对账目并不关心。”
楼明傲靠近了两步,只抵上上桓辅咄咄逼人的双目:“就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吗?!”
“是。”
“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上桓辅只觉得自己是遇见了世间最冥顽不灵的女人,方时他还能嘲笑出声,只是现在,他挫败到无话可说。楼明傲反更紧了一步,眼眸中并无畏惧躲闪,她的步步紧逼,反倒让对方连退了三步:“你激不怒我,更要琢磨我的心放在肚子里,你大可以再射我三箭四箭,看我会不会就范!云氏又于我何干,夏相就算亡身也累不及我!我到底是谁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为什么就不能容我这般活下去!”
挥了袖奋然而去,好久不怒,真正怒起来还是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温步卿就站在堂口,他静谧得看着院落前刚刚不平凡的一幕幕,他站在楼明傲必经的路口等着她,她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方拉住她的袖子,不出一言。他觉得自己也许该说些什么,或者他应该好心的提醒,方才与她发生争执的人,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他才会比任何人更在意她的身份。他需要得到一个安慰,哪怕是夏明初并没有死的一个假象。
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苍白而又荒谬。
他还是松了手,无奈而又可笑。
楼明傲没有滞留,她要的不是什么解释,只是一个空间,一个安心活下去的角落。
宫城,那个男子的身后是匍匐了一地的朝臣,他还是这般寂寞,如同,天地唯有其一身的孤影。
第一卷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第五十六章谣言不能信
回程的轿子里,司徒远甚是疲惫,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只记忆由不得自己翻滚而出。十五岁那年他初任步军指挥使,母后亲自迎归于宫城外,时光流水,只是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军位,好不讽刺。
“主上,到了。”杨回自马上而下,前去请司徒远下轿。
司徒远弓身而出,看着自家院落的匾额,怔了半刻,面无表情抬步以入。自大门走入正院的一路,寂静无声,连来往的下人都见不到一个影子。
楼明傲捧着一摞合同正准备去西院,一式三份的合同大致有二十几份。每及晚膳,都是她楼明傲携着文书要账的时候,今日也不例外。
“何夫人,曹侍妾,各还差二百两文银,于——”楼明傲只顾着算银子,完全没去在意前面的路,直到额头磕在了坚硬的甲衣上,一手捂了额,抬眼张口就要骂:“哪个——”
目光迎向寒冰,连眨眼都不自在,楼明傲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了,自上次说了那番让他怒到“破窗而出”的戏言,她还没准备好如何出招。司徒远亦定定注目着她,她的突然出现的确让自己有些局促,通常都不是自己先出言,他还是习惯了她先说。
“那个——”楼明傲攥着文书合同的手忙背过身去,有些小心翼翼道:“修缮我房里的窗户花了三百两,我记在正院流出的账面上了。”
她张口提钱的肤浅庸俗还是让司徒远身后的杨回忍不住狠狠皱了眉头,这个女人是安了扇上古石玉窗还是翡翠阳玉窗?!竟是这么大的开支。主上在兵部起早贪黑一个月也只有月供一百石,加至赏银二百两,禄米三百一十斛。她要是多修缮几屋的窗,一个月也就白干了。
不做任何反应的司徒倒是让楼明傲没了底,她故作镇定笑了笑:“相公累了一天了,先让杨回伺候你回去。我就不吵你了。”
说罢转身要溜,却被司徒远拦腰揽回身侧,轻轻圈在臂弯。楼明傲的心跳升至平常的四五倍,那几份合同被她攥了又攥,半天出声:“相公……你的盔甲压得我喘不上气。”
司徒远微微阖了眼,全当没有听见,下巴轻抵在她温热的额头,周身都是她的气息,如果这时候她能够安静会儿,对自己而言便是再好不过了。楼明傲像一只心虚的小老鼠被他虏在怀里,完全失去了重心。
这时候,杨回杨归适时宜的退身,一步再一步,直到百米之远,杨归冲着相反的方向,大叹:“今儿的天气不错,阳光不错。”
“嗯,不错。”杨回亦随声附和。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静静退去,九曲回廊的一角,一男一女的身影几近成为僵立的雕塑……他揽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男人霸道的迎向女人的气息,他吻她吻得霸道而决绝。她背过身去的手终于无意识的松开,满是墨迹的纸张散在脚边,由风扬起,只是再无暇顾及……
正院的后间,燃起了烛灯,楼明傲对着满墙的文人笔墨很痴迷,她一指右墙上挂起的欧阳修真迹,啧啧叹道:“真的是醉翁的《雪溪图》,如今八宝古玩里一份仿真赝品都卖到了上百两。”
司徒远显然对自己手中一份份的合同买卖更感兴趣,扬了其中一份只道:“为什么多收了微蕊三百两银子,你这买卖做的不公平。”
楼明傲一个回身几步挨了桌边,抽出司徒远手中的文页,“我小本经营,不讲行内规矩,只认银子。”
司徒远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同她纠缠下去,他愣神想了片刻突然道:“明日我叫小温为你诊脉。”
楼明傲临着桌子坐下,满是惊诧:“诊哪门子脉,我又没病。”
“诊喜。”司徒远倒也不兜圈子,脱口而出。
楼明傲先是盯看着一脸淡然的司徒远,又垂了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颇为委屈道:“近日才多加了一顿饭,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发福了?!相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不活了,这日子不过了,二十都不到的人就开始发福,一个个小妾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我拿什么跟她们争?!”
司徒远只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吗?!他方出言两个字,却引了女人无休止的抱怨,一手握拳轻咳了咳,好不容易趁着楼明傲捶胸顿足之际才插进去话:“我并不觉得你胖了。”
“那说什么诊喜?!明明是拐弯抹角说我胖。相公,我就多吃了你几两饭,你就嫌弃我了?!”
百口莫辩,忙道:“只是听闻你有孕了。”
楼明傲连眨了几下眼,忙现出一脸惊喜:“真的?!是不是哪个道士卜卦算我快得子了?!”
司徒远轻呼了口气,只觉得释然了几分,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不是真的,谣言而已。”
楼明傲打了个呵欠,眼神直飘向内间的床榻:“相公,做你的妻真是累呢,无中生有的谣言,歪门左道的诅咒,暗中争斗的势力,更不乏背后捅来的刀子。相公,要是能在东院寿终正寝,我就南无阿弥托佛了。”
虽是开着玩笑,可司徒远也知道这三言两句的分量,他张口正欲回上话的时候,楼明傲已插言:“相公,天黑路险,你真的忍心妾身孤身回东院?!”
司徒远看了自己摞的高高的文卷,全是今日拖延下的公务,再认真地对上满是期待的目光:“杨回会护送你。”
楼明傲心里的小算盘落空了,本想得了便宜买乖再在这正院住上一夜,这样明天再去见那些眼里没大没小的妾室们还有些气势,却不想司徒远根本不入套。
“算了,我自己能行。”想起杨回的臭脸,她就不寒而栗,说罢依依不舍的抬了屁股,收拾了那几十章合同。动作明显放缓下来,直等埋在书案里的人改变主意。果不其然,司徒远再抬了头起来。
“相公,你改变主意了?!”
“我想问,你手里有多少桩生意了?!”
楼明傲扬了扬合同:“这些吗?”
“嗯。”
“大概二十三四人吧。”
“我知道了。”
有些挫败的走到门口,楼明傲回身添了一句:“相公就没什么要嘱咐的吗?”哪怕是说些路上小心,夜里别蹬被子也好啊,这样干巴巴走了,太伤面子。
司徒远执笔想了片刻,终道:“收银子……别太过。”
第一卷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第五十七章女大不中留
过小年从来都是ap;quot;官三民四道土和尚五ap;quot;,就是说凡是家有秀才以上的功名的都在腊月二十三日过小年,黎民百姓是二十四日,道士和尚是二十五日。
二十三的时候,司徒山庄便张灯结彩庆祝了一番。只是楼明傲并不享受其中,她喜欢百姓过的土节,二十四日,必是要信步于长安街,游走于庙会灯火间。
长安大街,戏子云袖甩起当街唱起了长腔,引得尤如绣跃跃欲试,要不是几个丫头拦着拽着,许是戏台上又要多出了位青衣旦。满街熙攘的人群,叫好声,吆喝声,连着漫天的烟花照亮了京城最繁华的街角。
“这是什么茶?”林微蕊站在街边的茶莊端着手里简陋的茶杯,“香气浓郁,味道又很独特,回口甘甜,京城的街巷里已经找不到这般好茶了,就算是用宫中贡茶比之相比也难出高下。”
岑归绾虽是精通茶道,一时也说不出这口感独特的来源,只笑看了眼卖茶的老伯:“老板,这茶有什么来头吗?”
卖茶的老伯咿咿呀呀,只用手摆弄着却发不出声音,林微蕊不由得皱了眉暗道竟碰上个哑巴。
身后信步而出的男子气宇不凡,清新秀雅,只接过老伯手里的茶,轻啜了一口,方言:“香气突显持久,苦弱涩强,汤质厚而口感显薄,想必就是名不虚传的大理澜沧古茶吧。”
老伯轻捻了胡须,笑意昂然连连点头。
林微蕊悄然抬了目暗自打量身前的男子,背影秀逸出尘,手中纸扇轻摇,从华贵的衣料来看,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男子要了二两生茶,拎着纸包回过身来,注意到从始至终打量自己的林微蕊,温润的一笑:“姑娘,可是认识鄙人?!”
林微蕊猛得摇头,忽又垂了头下去,两片红晕直升至耳后。刚才那一眼对视,更觉得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神色清润,周身透着不同寻常的风采,不逼人,却是一丝不落的入了自己的眸眼深处。直到垂了头,仍觉得那不凡的身影仍在眼前恍惚,这般的男子,用风神秀异来形容恰是得当。
“这等的好茶,姑娘还是多买一点吧,送予家人也好。”男子微一点头,尔雅温华。
林微蕊生怕这男子一晃即消失于人烟之中,只接道:“这茶味乖僻独特,似不能合所有人的口味。公子却像是饮遍天下,惹人欣羡。”
“小姐也是爱茶懂茶之人?!”
“自幼研习茶道,无天赋,只是习得一二。却仅于涉猎中土名茶,此番异域茗茶,还是借公子之言得道了。”
“小姐言重了,鄙人只是胜在喝得多了,谈不及得道。”
“今日路逢品茶的知己,微蕊甚感欣喜。”
“黄蕊微含,半闭羞容。”男子微微言笑,“这名字与小姐相得益彰啊。”
岑归绾含笑看着面前的一对才子佳人,男是貌比潘安,文过建安,女自是夭桃脓李,才馨双艺。此般风华绝代自然及得上那番倾国倾城,仿佛日和月同升同落,共同照耀了这片热土,因二人而生的光华可与天边的烟火媲美。
林微蕊看着涤尘而出的清雅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男子在烟花烂漫下浅步走出熙攘的人群,那个名若微蕊的女子于自己也如烟花般绽放过即散,他自诩不是什么处处留情的多情之辈,他看得出方才少女眼中的那丝仰慕,却看不清那之后衍生的情愫。执马的车夫冲其一礼,轻唤了其“将军”。马车中的孩童应声掀了帘幕,直扑过来半个身子:“爹爹,你说买茶,竟是去了那么久。”
彦慕宛然一笑,揽过孩童,拥其在怀中:“予儿乖,为父同你看烟花。”
“嘭”一声巨响,引得父子二人同时看向东边的天际,那里绽放着此夜最绚烂繁华的美景。孩童笑着依偎着年轻的父亲,童稚的声音几乎淹没在满城的悸动欢呼中。
“爹爹,母亲什么时候回家啊?”
唇边依旧含着温雅的笑意,只眉宇间藏着那丝落寞,彦慕轻轻出声:“下一次,她会陪着你一同看烟花,她知道她的予儿最喜烟花。”
“真的吗?她会知道吗?她会记得要陪我看烟花吗?”
彦慕含笑点了头:“予儿心中的话,她一定听得见。”
“娘亲——”彦予突然跳出父亲的怀抱,仰头冲着夜空喊出了声:“娘亲,我和爹爹在等你——你要回家!定要回家——”
拥挤的人群中,楼明傲正蹲在糖人摊前捏着自己的小糖人,脸颊上沾染了些许的面粉,忽听到喊自己的声音,满面迷惘的四处张望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反让自己糊涂了。她狠狠摇了头,耳边的声音终于散了开,添上最后一笔,栩栩如生的鸟在自己手下完成了,兴奋至极忍不住扬在半空中变幻着角度观赏。
“好奇特的鸟,它叫什么名字。”连一旁捏糖人的老伯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楼明傲手中的造型奇特的鸟。
“杜鹃的眼睛,凤凰的身子,孔雀的尾巴,蓝色的嘴。它的名字叫做‘鸢’”楼明傲说着一笑,手指抚过唇边的碎发,却沾了满脸的彩料,引了捏糖人老伯直笑,自己反倒不以为然,脸早就抹花了,便也不在乎更花,继续言道,“在汴梁,出嫁的女儿嫁都会在轿子上绣上这个吉祥鸟,它意味着女子忠贞,誓不嫁二夫。”
“逸,你看,那不是鸢吗?原来京城人也认得它?”十米之外,一身平民布衫的女子,伸手指了糖人摊,兴致勃勃道。离开汴梁已是几月之久,猛然看见故乡传说中的鸟儿,心生了思念。
微服私访的上官逸本是随着众人仰目以观漫天的烟火,回神之间,亦随着云诗然的话注目到那支动人的鸢。二人相携,近了摊位。只见蹲坐在摊前的是一老一少,老伯手下捏出一个个画书中的人物,年轻女子低着头只顾摆弄手中的糖人儿鸢。
上官逸解下腰中的玉牌,扔放在了女子眼前,言语简单明快:“鸢,我们要了。”
第一卷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第五十八章纵然天子又如何
楼明傲看着眼前的玉牌,是上等的质地,旋即一笑,心里小算盘打出了声这个买卖还真是做值了。一手递了鸢上去,仰了目要言成交。只在抬头的瞬间怔住,二字哽于喉间,最终化作闷闷一声:“玉牌拿走,鸢我不卖。”
云诗然只看着满脸沾了斑斓的楼明傲忍不住笑了:“堂堂司徒夫人,怎么也干起这小买卖了?!”
楼明傲倒也大大方方,拍身站起,动作利落干净,全然不顾脚下的那块玉的耀眼,这一次,她终于做到了银子面前不动色。
上官逸看着楼明傲也是一愣,要不是云诗然眼尖,他根本看不出这眼前的小丫头是谁,对楼明傲那个女人,他本就没有太多在意,印象中她的相貌也只能用秀而不媚来形容,资质平平,从姿色到才艺,似乎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只是恰时出现在于偶然相遇的角落,反倒让他开始多在意起她几分,似乎这个女人总是以她特有的方式引起自己的驻足观望,上一次是在京郊的茶楼讲学,这一次是京城脚下捏起了糖人。
“怎么,这生意你还不想做?!”上官逸起初是想以身份震慑她,却陡然想到,这女人怕是对此毫无感觉,共膳之时便摸出了她随性不拘的秉性。
“没得做。”楼明傲答得不卑不亢,满是面粉色料的脸因着严肃的神情更显滑稽。
上官逸不由得起了兴致,他竟对她眼中突显的不屑好奇了起来,他是天子,而她眼中的这一抹情绪足以诛九族。天生不可违逆的气势,让他习惯于征服,而楼明傲似乎就成了这世上第一个难以征服的女人。司徒这一对夫妻,也着实是自己天生的敌人。
楼明傲习惯性的一手轻拂了耳边的乱发,上官逸猛然随之一愣,只是一个熟悉的小动作便让他情难自禁了。
云诗然看出了上官逸的“兴致”,令她耿耿于怀的是他眼中那抹一瞬即逝的伤哀竟会被面前这平庸肤浅的女人勾起。她有些气不过了,但精明敏感如所有云家女子般,自然知道现下不是捻酸吃醋的时候,第一个直觉是要领着身边的男人离开这尴尬的场景,云诗然怕他与楼明傲多对峙一刻,他看她便更深一层,纵然楼明傲无论从各方面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自己还是要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