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回头,却见程敏瑜扶着丫头的手刚绕过花道向这边而来。待进了水榭,冲慧安笨重的福了福,道:“见过三嫂嫂。”慧安忙起身快步迎上去扶住她,嗔恼道:“怎还不知分寸地行礼,我又不是外人。今儿怎么出来了,冬儿,快加个锦墩儿来。”冬儿应了一声,程敏瑜却抬手道:“嫂嫂莫忙了,我这有着身子也不便呆在这里碍姐妹们的眼。再来这酒味我也吃不住,没得落了大家的兴致。我这两日越发倦怠,今儿瞧天气好这才想着出来走走,听到这边热闹,这才来瞧瞧。哟,七妹妹这是怎么了,怎还一抽一抽的?”程敏瑜身子重,走不快,既是来的这么巧,那必定在花道那边已将什么都听了个清楚,这会子进来又做此般模样,却不知又是存着什么心思。
“还不都是三姐姐,拍了七妹妹一下,将七妹妹吓哭了。”六姑娘关礼芮适时说道。六姑娘为兰姨娘所出,和七姑娘同为庶出,本就休戚相关,方才不见她开口安慰,此番却说出这话来却有些挑弄是非的意思了。
程敏瑜闻言便瞧了一脸沉色的关礼洁一眼,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复又瞟了眼慧安,这才冲关礼芮道:“有三嫂嫂在呢,那里有你插嘴的道理。若是三妹妹不对,三嫂嫂自会为七妹妹做主。”慧安闻言,低垂的目光跳了一下,却抬眸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三妹妹不过是担心七妹妹年纪小,怕她吃多了克化不了,再积了食,胃里难受这才嚷了一句。偏七妹妹不妨吓了一跳,姐妹间有些小打小闹本也是常事,三妹妹还不快给七妹妹道歉?”
关礼洁也是知道方才自己行事太过,便是到了崔氏那里也是要落数落,这才没吭声。崔氏和兰姨娘一想不对付,程敏瑜这一来便挑起关礼如哭泣的事说道,关礼洁也不是傻子,直觉今天这里的人都是来害自己的。如今倒不想慧安会帮她说话,闻言倒是诧异了下。但崔氏被禁足,早先便吩咐过她这两日要安生一些,故而关礼洁也不愿这事闹大,闻声便道:“七妹妹,姐姐方才错了,你可别记挂在心上。”
程敏瑜也不想慧安会如此态度,瞧着慧安笑了笑,这才道:“倒是嫂嫂更会教导人,这么一会子工夫姐妹们可就更有爱了呢,我去那边小亭中活动一下,就不打扰姐妹们了。”她说着又扶着丫鬟的手出了水榭往那边小亭而去。
慧安笑着送下台阶,又关切了两句,这才回到水榭中笑着道:“眼见着七夕就要到了,不如我叫冬儿拿些针线过来,咱们来比穿针可好?”关礼彦闻言面上一乐,却道:“嫂嫂这主意好,只这既是要作比便要设个彩头……”她的话还没说完,关礼洁便豁然站了起来,却道:“我头有点沉,先回去歇着了。”她言罢也不理众人反应,只冲慧安福了福身,便起身而去。
慧安也不愿理她,刚和关礼彦打趣两句,便听外头突然响起两声尖锐的叫声,接着是一片喧嚣吵闹声。慧安一愣,忙快步奔了出去,却见路道上关礼洁压在程敏瑜身上,那程敏瑜肚子朝下趴在地上,正尖声呼叫着,跟随的丫鬟婆子们一阵惊乱。
慧安眼力极好,一瞬间便捕捉到程敏瑜身下淌下的一滩血水来。她心一紧,忙快步向那处赶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脚步,瞧着身后跟上的关礼珍几人吩咐道:“先送姑娘们回去,别吓到了。”待冬儿应了声,慧安才慌忙赶了过去。
关礼洁已被婆子拉开,正一脸苍白的瞪着惊慌的眼睛,坐在一边的地上。而程敏瑜却依旧躺在路道上,捂着肚子左右滚着,额头上已是疼的出了一头大汗,而她姜黄的裙摆已是湿红了一片。丫鬟婆子们已是惊得不知所措,乱作一团,慧安忙大声吩咐道:“还不快将四少奶奶抬回去,快去寻大夫!”婆子们这才惊呼着上前将程敏瑜抬了起来,慌忙着去了。
慧安瞧着还坐在一边呆傻傻吓得不轻的关礼洁不觉便蹙了蹙眉,冲她身后同样惊得不知所措的丫头道:“扶你们姑娘回去吧。”关礼洁闻言却猛的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我不是故意的!”她身旁两个伺候的丫鬟见她形状吓人,忙将她扶住,劝慰着道:“姑娘快回回神,这事自不能怪在姑娘头上,咱们快回去寻夫人,有什么事夫人定是为姑娘做主的。”关礼洁听她提起崔氏,这才缓过劲来,这才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一跄地走了。
慧安瞧着却是一阵心疑,要说关礼洁去推程敏瑜那是万没可能的,那方才难道是意外?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不觉目光扫了扫四下,见路边草丛上闪过晶亮,她俯下身摸了摸草丛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是两滴水珠罢了。慧安又查探了一下也一无所获,这才忙起身也往程敏瑜所住的旖院而去。她到时程敏瑜已被安置在屋中床上,大夫却还没有来。屋中不停响起程敏瑜的痛喊声,而兰姨娘正在焦急的指挥丫头们去烧水,往前院接大夫。
一院下人们都慌慌张张,慧安还没走进屋中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问讯:“四少奶奶,怎么样了?”慧安回头却见崔氏快步进了院子,正一脸焦急往这边而来。
161姨娘们
慧安见崔氏进来,不觉便挑了挑眉。这崔氏还在禁足之中,消息倒是灵通的紧。她方才也就在园子里稍稍停留检查了四周,这便赶了过来,后脚崔氏竟就到了,那关礼洁踉踉跄跄,若按她的脚程这会子也就能走到祥瑞院,崔氏能这么快到必是早先便得到了消息。今日之事摆明了是有人在害崔氏和关礼洁,崔氏现在能如此镇定,倒也了得了。只是今日程敏瑜无碍便罢,若是有事,只怕崔氏和关礼洁都要受到重处。
程敏瑜自打有孕便极为怕热,自打一进三伏天就不大外出,整日在屋中歪着。今儿自己在园子里设宴,偏程敏瑜就一大早的去逛园子,又偏在关礼洁和关礼如姐妹闹矛盾时进了水榭,这若是巧合也未免太过。方才程敏瑜在水榭中所说的话,用意皆在叫她发作关礼洁,自己因先前的事和崔氏闹了矛盾,关礼洁的骄纵性子,今儿必定是要起一场风波的,程敏瑜如何能不事先猜到?
程敏瑜今儿出现的及时,又说那些话,分明早先便想要前往园子挑她自己以长嫂的身份发作关礼洁。若她今儿如了程敏瑜的意,岂不是和崔氏越发势同水火?而她们斗的越凶,兰姨娘一系也就越能从中获利。程敏瑜乐得拿她沈慧安当枪使,慧安却不愿被她所用,故而今儿在水榭中才替关礼洁说了那么两句话,可接着竟出了关礼洁推程敏瑜摔倒的事情。方才在水榭中虽说程敏瑜不曾责备关礼洁一句,但是她的态度却是极明显的,是不认同关礼洁的所作所为的,她前脚出了水榭,后脚关礼洁便跟着而去。加之关礼洁的骄纵火爆性子,只怕多数人听闻此事都会觉着是关礼洁因一时之气故意推了程敏瑜,只是失了分寸罢了。程敏瑜是万不会拿她肚中的孩子来玩笑的,今日之事不管程敏瑜有没有出事,那关礼洁都要受到惩处,故而此事必不会是崔氏所为,害掉程敏瑜肚中孩子虽说对崔氏是好事一件,但却也非紧要之事,还犯不着她用如此粗劣急躁的手段。
那么今日是谁在算计程敏瑜和关礼洁?会是小陈姨娘吗?还是今日之事真就是一场意外?
慧安想着崔氏已到了近前,慌慌张张地进了屋,上前便欲拉兰姨娘的手,口中还记声道:“妹妹,怎会出了如此意外,这可真是……洁儿是个没规没矩的,平日里走路便不见个沉稳样儿,我曾多番训斥于她,偏这孩子就是个跳脱性子,却不想今儿竟摔了跤,还害得敏瑜……我定拔了这丫头的皮!”
慧安被崔氏的说话声唤回了神思,忙也跟着进了屋,她听崔氏上来就说这是一场意外不觉便挑了挑眉,今儿这事那么多人瞧着关礼洁压倒了程敏瑜,不管是谁动的手脚,只要没有证据,崔氏自是要认定了是场意外的。
兰姨娘见崔氏一脸的怒意和担忧,不觉错开身子,借着福身的动作未叫崔氏近身,只道:“三姑娘脾气大,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平日里夫人像明珠一样捧在手中,若是说拔了三姑娘的皮,还不得如剜了夫人的心一般,夫人说这话妾不敢受。”她言罢便指挥着婆子道:“还愣着做什么,你去瞧瞧四少爷怎么还不回来,你去看看稳婆请来了没,怎么这么慢,这若是四少奶奶有个什么,瞧我不拔了你们的皮!”按理说崔氏才是程敏瑜的婆婆,崔氏没过来也就罢了,崔氏一来兰姨娘就不敢再指手划脚,可兰姨娘因是良妾,又受宠,平日就比一般妾要多两分体面,今日崔氏又不占理,故而她说了这种摆明是和崔氏过不去的话,崔氏却未多发一言,只是面色当即便有些难看。
“我先瞧瞧敏瑜这孩子去。”崔氏说着便要往屋中走,兰姨娘却挡在她的面前,笑着道:“里面见了血不吉利,莫要侮了姐姐的身。姐姐还是和三少奶奶一并等在屋外的好,三少奶奶快请坐,如意,给少奶奶上茶。”兰姨娘说着便上前扶了慧安的手。慧安瞧去,这兰姨娘虽说已年纪不小,但保养的却是极好,眉眼清秀,自带一股温婉之情,瞧着身段也好,倒像是三十出头的人儿。
慧安劝慰了两句,这便坐了下来,崔氏是想进屋瞧瞧程敏瑜是不是在装病喊痛,奈何她又说了两句兰姨娘偏就挡在前头,两人正僵持,却听外头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夫人她怎么样了?”两声同时传来,慧安瞧去正见关白泽在前,关晨之在后两人一起大步而来,面色同样的着急。而走在关晨之身旁的却是关元鹤,慧安瞧他来了忙迎了出去,崔氏和兰姨娘自上前抢着回话,慧安却直奔关元鹤,道:“你怎么也来了?”关元鹤却细细瞧了她一眼,道:“听到这边有动静,见你没回去,我不放心。”
慧安闻言便笑了,自昨日在寺中说了那些话,两人似又亲近了不少,现在关元鹤说话起码不会再绕来绕去,慧安听他这么直接说不放心自己,岂能不眉开眼笑。她抑不住笑意,便忙低了头,小声道:“不放心什么,又不是我出了事。”关元鹤闻言又笑,却未再答话。
那边崔氏争抢着将今儿的事说了一遍,关白泽闻言面色铁青,见关礼洁并不在院子中,不觉盯向崔氏,道:“三丫头人呢?”崔氏忙道:“洁儿被吓得不轻,我叫菊青送她回去喝碗压惊汤,这便过来。”关白泽闻言面色便厉喝一声:“害得她嫂嫂如此,她倒还有心喝汤!”崔氏吓得面色一白,眼眶就是一红。兰姨娘上前道:“夫人疼爱三姑娘也是应该的,平日里三姑娘就是这么个娇蛮性子,老爷不也最喜欢三姑娘活泼可爱,今儿怎还为此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珠儿,快给老爷上茶。”
关白泽的几个儿女,关元鹤根本不唤他父亲,关晨之和关元卓都似怕他,一个见他谦恭守礼,一个见他更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叫人瞧一眼就来气,只关礼洁,因是女儿又讨喜,故而很得关白泽的喜欢,平日便是她行事有些不妥也都纵着宠着。
如今关白泽听了兰姨娘的话,却是抿着唇沉吟了一声,听着屋中程敏瑜不断发出的叫声,他踱了两步,这才坐下。关元鹤却瞧向慧安,道:“累不累?累了就随我回去。”慧安知他不耐烦守在这里,但他能走,她却不能此刻离去,故而便道:“敏瑜和我也是在闺阁时就识得的,我不放心她,你先回去吧。”关元鹤闻言却站着没再动作。
此时大夫和稳婆都到了,兰姨娘匆忙着将人带进去,崔氏也紧跟着入了屋。片刻院中先后又来了几人,先是关礼洁和小陈姨娘,关礼洁还是一脸的苍白,进来便跪下哭泣。那小陈姨娘瞧着和兰姨娘倒是有几分神似,只模样要娇嫩俊俏极多,怀着身子,已显笨重,整个人倒是珠圆玉润的,她上前见了礼,关晨之便忙扶起了她,听着内室不停传来的呼疼声,小陈姨娘一脸担忧地安慰着关晨之。
之后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关白泽的另两个妾室蓉姨娘和清姨娘也到了,慧安因平日不往祥瑞院立规矩,而妾室是没有资格到定国夫人身边尽孝的,故而关白泽的这几个妾室倒都是今儿第一回见,少不得要打量两眼。
那容姨娘显得有些老,她本就比兰姨娘大上几岁,又常年不受宠,这会子瞧着竟是比兰姨娘老了一二十岁一般,穿戴倒是极合规矩,瞧着给人的感觉倒是平庸随和。只面色瞧着有些苍白,似是身体不好。而那清姨娘却年轻的紧,人长得娇媚如一朵水滴滴的花儿一般,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裳,更显肌肤白里透红,娇俏的紧,自进来就围着关白泽捧着茶慢声细语地劝慰着。
慧安因昨日关元鹤告知旧事对关白泽便生出了厌心,如今瞧见他这妾室更是不喜,不觉瞟了清姨娘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倒是关白泽似觉清姨娘当着小辈的面这般,他面上不好看,便厉目扫了她一眼,沉声道:“退下,就你聒噪!”清姨娘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盏险些摔在地上,登时便眼眶一红,抽泣起来,一时间院中倒是没了声音,只闻屋中程敏瑜不时发出的痛呼声。
到了近正午大夫才从屋中出来,崔氏和兰姨娘也跟着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慧安见崔氏面色难看心中便咯噔一下,关晨之已快步过去,冲着兰姨娘问道:“姨娘,孩子怎样?”慧安听他开口便问孩子,不觉替程敏瑜悲哀,兰姨娘却是心疼地瞧了关晨之一眼,上前跪在关白泽身前,道:“妾身负老爷厚望,没能照顾着四少奶奶,使得四少奶奶小产,成形的男婴就这么没了……妾有过,请老爷责罚。”
关白泽闻言先是面露失望,接着不知怎的便想到了半年前同样小产,流下男婴的肖姨娘,不觉面色就难看到了极点,半晌才道:“此事不怪你,起来吧。”崔氏闻言面色一白,忙拉着已经傻掉的关礼洁跪了下来,道:“这孩子一时没行稳,竟然闯下这等大祸,这都是妾身教导不周所致,还请老爷责罚妾身。”
崔氏言罢,倒是三夫人插嘴道:“哎,到底是个男婴,竟就这么没了,三姑娘可真是会摔的紧,一摔便把长房的长孙给摔没了,这知道的是三姑娘没走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姑娘是心存怨恨故意推到四少奶奶,故意压在她身上不起来呢。”“三弟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洁儿故意推敏瑜,要害她小产吗?”崔氏闻言一脸厉色地瞪向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夫人。三夫人却是挑了挑唇角,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觉着三姑娘这摔的也太巧了些,连力道也好的很呢。”
“三婶婶,我为何要怨恨四嫂嫂,父亲,我没有!我没有推四嫂嫂啊。”关礼洁闻言便先争辩了起来。兰姨娘便道:“老爷,今儿之事关乎重大,虽说敏瑜没能保住孩子,但也不能一味怨怪三姑娘,此事还要细细查问清楚才好。”
关白泽闻言便道:“今日都哪些奴才在跟前伺候,都带上来。”
片刻院子里便跪了两排的丫鬟婆子,关白泽亲自问道:“今日谁看清了事情始末,出来说说吧。”
“四少奶奶瞧今日天色好,便带着奴婢们去逛园子,因早先听说三少奶奶在园子里和姑娘们作耍,边想着去瞧个热闹,谁知四少奶奶去时三姑娘刚和七姑娘闹了不快,我们少奶奶见七姑娘哭的伤心便责了三姑娘一眼,谁知我们少奶奶刚出水榭,后脚三姑娘便跟了上来,似嫌我们少奶奶走得慢,非要挤过去先走,接着三姑娘便摔倒了,刚巧就压在少奶奶的身上”
程敏瑜的嬷嬷刚回了话,关礼洁的大丫鬟菊红便也赶紧回道:“老爷,三姑娘今儿晨起就不舒服,因是想着三少奶今日请众姐妹作耍不好推辞,这才起了身往园子去了,吃了两杯酒便更加难受了,这才早早出了水榭,因三姑娘面色不好看,奴婢们心忧,这才行事欠稳妥了些,都是奴婢们的错,奴婢们自愿领罚。”
菊红一言,关礼洁的几个小丫鬟也跟着忙磕头请罪,关礼洁也回过神来,忙哭着磕头道:“父亲,是我不该身子不适便冲撞了嫂嫂,父亲责骂我吧。呜呜,我不是有意害嫂嫂这样的,嫂嫂肚中孩子也是我的小侄子,我喜欢都来不及呢,便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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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礼洁话刚说完
侯门嫡女第7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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