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喊了,这里只有我和你。陛下!”阿九微弯唇角,许是夜晚的关系,她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却是出奇的好听。
可这样诱惑的嗓音在独孤洺野听来不异于一声惊雷,“是你!墨夜?”他吃惊的瞪大双眼,“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给朕吃的鱼片粥里究竟放了什么!”
阿九笑得很古怪,双眸缓慢的轻合,又微微眯起,“不要叫那么大声,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独孤洺野,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蠢的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曾经花大笔金钱买我的命,如今仇人站在面前你却认不出来?!”
“你……银……银面将军!”他指向阿九的手蓦然停在半空中,有许多记忆的碎片在他脑中闪过、拼接,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惊惧、愤怒、失望,独孤洺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竟然是个女人!”
“没错!我是女人!”阿九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我来这里不是取你性命,也不在乎被你通缉,通缉我的人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量,我是来跟你谈交易的!”
独孤洺野起身下床,随意披了件外衣,微眯的双眼在跳跃的烛光中散发出不明意味的色彩,“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的交易?”
阿九挑挑眉,不置可否,把一封信丢在他面前,转身坐回软塌继续看书,晕黄的烛光投影在阿九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清幽恬淡,认真看书的样子倒是十足的书卷气。
独孤洺野一目十行的看完那封信,一把抓过水壶,咕嘟咕嘟猛地灌了一通,直直看向阿九,“你有何凭据证明这是真的?独孤洺河是我的亲弟弟,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阿九也不答话,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抬起指尖点了点桌上放的包裹,示意他,证据全在包裹之中。
他急忙过去,三下两下的把包着锦盒的布帛撕碎,当他打开盒子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颤抖着双手,指着盒子里乔源天的人头,“你……你把他杀了?你……”
阿九叹口气摇摇头,蹲在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面颊,“这就被吓到了?你胆子不小啊,和乔源天密谋将整个江湖拖下水,去攻打阎王殿,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独孤洺野这下算是真正被吓到了,他真恨不得此刻马上晕过去,他终于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一个令全天下为之震惊的名字——森罗!
“一个宫妃和皇宫侍卫偷情的私生子,居然能坐上北漠的皇位,独孤洺野,我不得不佩服你,事到如今,以你的手段和谋略真真让我刮目相看,你的亲弟弟?你说这话还真是说的理直气壮啊!你这样拭兄杀弟当上皇帝的我见得多了,少在我面前演戏。你杀南宫云影,我不在乎,这是国事,你当皇帝的有理由这样做。这件事上我放了你一马,我洗平三十六岛中的九岛就是给你个警告。你却联合乔源天干下这等勾当,跟踪我的手下,灭我乾国暗堂,这笔帐我也不跟你算,可你却想攻打绝谷?你可知你那当侍卫的亲爹就是南宫向天失踪多年的弟弟!南宫离就是你的堂兄!我南宫云影就是你侄儿!”
阿九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将杯里的水泼到他脸上,“独孤洺河无意中得知你的身世,你命人逼疯他,将他囚入禁宫,又假意命他出使荆国,半路派人劫杀,却被我所救。你与西林帝合谋,攻打乾国,又被我破坏。你恨我入骨,明知南宫一族只剩我一人,你最终痛下杀手!独孤洺野,你野心不小啊!”
独孤洺野此时已是神情狂乱,双目赤红,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本就不是天皇贵胄,他根本就是个野种,当有人把这一切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心给自己堆垒的壁堡坍塌了,他拭兄杀弟、他篡权夺位,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血腥的梦,那个操控梦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权利就是一切?你已经被权利灼烧的热血沸腾,在你眼里除了权利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用在乎是吗?好!那我告诉你,我给你权利,但是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成为权利的傀儡!”阿九冰冷的声音就像刀一样刺穿他的心脏。
他使劲的摇着头,用力的捏着自己的双手,鲜血一点点阴湿了他的袖管,“不!不……。”
“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你说不!独孤洺野,你要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做个贤明的君主,受后人景仰,你的大名会流芳百世,要是你不听话?你的下场不会比乔源天好到哪里去!”阿九一抹眼神如剑戢,好似要直接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要是注定我这一生要在黑暗中生存的话,那么,跟着这个从地狱跑出来的魔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这是独孤洺野心里冒出的唯一一个念头!
他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第四十九章螳螂捕蝉
第四十九章螳螂捕蝉白云山灵涧洞外跪着一个白衣如雪,面容清泠的男子,乌黑的发端上落着几朵梨花瓣,身旁不时还有野兔、松树跳来跳去。男子一动不动跪在这里三天了,好像雕塑一般,周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回去吧!”洞内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不时夹杂着压抑的咳喘。
“不!师父,求您了!”温柔似水的男子一脸哀伤,瞳眸中还带着淡淡血丝。
“没有用的,为师不能答应你!”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叹息。
男子蓦然一愣,眼神黯淡了下来,“弟子……愿长跪不起!”
从今后,只剩他一人在寂寞中相思,在相思中寂寞,他跪在那里保持着仿佛亘古不变的姿势,在黎明前的拂晓中似与黑暗融为一体,无声无息。冰冷一点一丝的从膝盖渗到骨子里。
一个满鬓苍白的老人迈着蹒跚的步伐,拄着一支木拐从洞内走出,长年的肺疾缠身,他已不适应外界寒冷的空气,还未到洞口就咳呛起来。
老人望着他心爱的徒儿,苍老的双眸逐渐黯淡,“痴儿!她不会记得你!你爱她没有错,可是你爱错了人,你能舍弃你的责任吗?你能舍弃你的国家吗?她不是你的仇人,但远比仇人更可怕,孩子!你忘了她吧!”
男子拼命摇头,挣扎着抓住老人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师父,徒儿不能!她已经忘了我,我要是再忘记她,我们就永远没有了可能!”宁可痛苦,也要独守那近乎绝望的爱……
老人心底没来由的一颤……终是不忍啊,他最得意的弟子,他最亲的侄孙儿,情之一字,伤的是心呐!皇兄,我有负你的重托啊……
“师父……”男子苦苦哀求,“徒儿若是连她都忘记了,那徒儿此生还有什么希望呢……她忘了我,没有关系,能远远看着她,也是好的……。”
老人长长的叹息,他这徒儿,是世上最固执的人,“你可知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徒儿知道,徒儿……不悔!”旭日从东方升起,将第一束晨曦投到跪立的男子身上,为他僵直的身躯染上了一层金色。
“痴儿啊,你去吧,永远都不能再回白云山,去吧……去吧……”老人眼中带着浓浓的忧愁,“记住,永远都不能再回来,即使……唉!去吧……”老人摆摆手,佝偻的身体更加弯曲。
男子眼角带出晶莹的泪花,声音有些哽咽,却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徒儿明白……谢师父成全,师父保重,徒儿去了。”冲着老人站立的地方,重重的叩首,艰难的站起身,慢慢移步远去,看着师父不舍的目光,眼泪不由自主沾湿面颊……
“明日再换一副药,你的眼睛就可以复明了,只是中毒,没有伤到眼球,但注意,十日之内眼睛不能碰到水。”阿九将银针从冥夜脸上取下,仔细观察半晌说道。
“谢九少。”冥夜摸索着就要站起来。
阿九扶住他,“行了,没那么多规矩,你就在我房间休息,我找鬼影他们有事商量。”随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云翳就从房梁上跃下,“九少!慕容风铎传话,请您务必去一趟荆国皇宫,有要事相询。”阿九点点头,脚步未停,继续向议事厅走去,云翳紧随其后。
鬼影众人已等待多时,阿九走到正厅上座,扫了一眼四周,正待坐下,却看到修罗,有些讶异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修罗抬头看了看阿九,一脸郁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属下……属下被贬职了,现已不在京中任职,被连降三品,现任铜川巡抚。”
“贬职?”阿九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端起茶盏,轻轻用茶盖刮着盏沿,忽然开口问道,“这次一共调贬多少官员?文职多少?武将多少?”
修罗惊讶的看着阿九,心道,九少怎么知道这次被贬的不止他一个?眨眨眼睛,想了想回禀道:“此次一十八名六品以上官员被降贬,分派各地,文职一十六人,武将二人,上调二十三名官员,均是临水四大家族成员。
阿九玉指轻叩杯沿,脸上绽开个如花笑颜,“这慕容风铎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修罗,你这次是明贬暗升啊!”
“明贬暗升?”修罗抓抓脑袋,一脸的疑问。坐在他右边的雾隐淡淡露出一个笑容,接口说道,“这荆国皇帝要着手对付士族了啊。”场中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修罗贬职和皇帝对付士族有什么关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得其解。
阿九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声音很柔和,“不错,这荆国皇帝要动手了!修罗,你想想,自此你当兵部尚书以来,手中可有实权?”
修罗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慕容皇族一直都是荆国兵权的执掌者,慕容宇炎掌全国兵马,慕容六将分管各地驻军,兵部尚书乃一职虚衔,莫非……?我明白了……”修罗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阿九不急着去接他的话,反而转头问向一旁的雾隐,“你要是慕容风铎,你会怎么做?”
雾隐直刺刺的看着坐在上座的阿九的眼睛,丝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在旁人眼里看来会有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感觉,“分散权利,各个击破,荆国实权一直被四大家族所掌控,任何一族都有着翻云覆雨的能力,而荆国能走到今天还有慕容皇族的存在,完全是四大家族相互倾轧,制衡的结果,既然不能集中权利,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把四大家族看不上眼的,但又有点实权的官位分派给慕容风铎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士族背景的官员,而将名声响亮,却无丝毫实权的官衔分派给四大家族,既稳定了士族的心,得到一小部分权利,又可以将所有四大家族的人集合在一起,看他们相互倾轧,内斗,而慕容风铎只需要时不时出来打打圆场,坐收渔翁之利,偶尔在他们互斗的间隙,插上那么一两个小人物,久而久之,一口一口蚕食,一步一步分化,时间虽长,但却是个釜底抽薪的好计。这招温水煮泥鳅的法子真是妙招,等泥鳅发现自己在锅里的时候,水已经烧开了,泥鳅也动不了了,四大家族自以为掌握了整个京畿政要,可他们却忘记了,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兵权还在皇族手中,各地的官员都成了他慕容风铎一人的心腹,一个临水又能如何,最后一步就可以竭泽而鱼了!”
“精彩!精彩!非常精彩!”阿九轻轻的拍了拍掌,毫不掩饰的赞赏目光看着雾隐,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需要她时刻提点的那个懵懂、冲动的少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睿智的男人。
众人也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个神采飞扬的俊秀少年,雾隐的眼光在穿透重重黑幕后直指核心,他已经无限接近了那个坐在上座的被他们视为神一样的首领,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九少从一开始就无比器重这个少年,他确实有这个本钱,“才华横溢”这样的溢美之词在这个少年面前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雾隐完全不知道他的这一席话带给众人的震撼和众人心里那些话,实际上,他想要的不过是阿九的目光能多注视他一会而已……
临水荆国皇宫
四对手臂般的红烛烧得是劈啪作响,一个身披紫貂皮袄的慕容风铎正端坐在一张巨大方桌前,借着烛光翻看着本黄皮书册,身旁左边站着个白皮嫩肉的小太监,右边则是名神情沉冷的侍卫。
此时已经是亥时,外面陡然是风声大作,跟着就是电闪雷鸣,瓢泼般的大雨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一道一道有若游龙的紫电划过天空,映得天空时而亮如白昼,时而又昏暗漆黑。
慕容风铎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有些焦急,她不会来了吧,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正待叫人准备热水沐浴休息时,正殿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什么人?”一旁的侍卫惊呼出声。
门口站着一个白衣身影,绝色的容颜却带着冷酷的气息。
慕容风铎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心底划过一丝惊喜。“没事,你们下去吧,朕今晚不用人伺候了。”
慕容风铎仔细的打量着她,她似乎毫无所觉的站在那里,那眼微弯了一下,流露出了一抹似笑而非笑的神态,便是绝色。“看够了吗?”冷冷的话语拉回他游离许久的思绪。
“咳,朕……哦不,我……找你有事商量。”慕容风铎有些尴尬的垂下了眼眸。
“你想要稳定士族,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你是皇帝,有这个优势可以三宫六院,当然是好好利用一下了,虽然只是缓兵之计,但对你来说,没任何损失不是吗?”阿九当下也懒得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慕容风铎平静的看着眼阿九,叹了一口气,“在你面前,这个世界好像已经没有了秘密,然而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明白。对一个人来说,未必是种幸福。当所有人都在混沌中摸索的时候,清醒的那个人,也就是最痛苦的那个人,站的太高了,当你茫然四顾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时,也是会寂寞的!”
“哦?你很了解我嘛!但是忘了告诉你一句话。”阿九冷冷的笑挂在脸上,看上去有种妖冶邪恶的美,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野性。
“什么话?”慕容风铎嘶哑的嗓音好像呻吟。
“嘴快的人多半短命!”她低徊优雅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慕容风铎淡笑不语。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桌面,沉思一会,开口说道,“可是我不想娶呢?我对着那些曲意奉迎的女人,我感觉到恶心,还要摆出一副恩爱的模样欺人骗己。”
“有得必有失,这世界很公平不是吗?”阿九墨色的眼渐渐升起了一道疏离冷淡的屏障,唇际勾出一抹冷笑。
“所以我才找你商量啊。”慕容风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缓缓地送至唇边品尝着,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话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的语音。
“你是皇帝,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我来拿主意,我不介意放弃你!”阿九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尖锐的警告。“既然你都能想出这样对付士族的好办法,那我相信你有更具体的计划,说罢,找我来究竟什么事?”
慕容风铎撇撇嘴,“为什么我总感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我就是前面那只螳螂,而你,就是那黄雀。”
“哦?我要是告诉你,我不是黄雀,而是黄雀身后那只狐狸,你该当如何?”
慕容风铎只觉得有条冰凉的蛇悄悄爬上了背脊,不寒而栗。
第五十章初见萧云瑞
第五十章初见萧云瑞慕容风铎站起身来,慢慢靠近阿九,闻着她身上的幽香,一时间有些恍惚,果然是女子啊,没有喉结,双手细嫩如春葱,男子的手再美也不会是这样柔美。
“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只要能将他收入麾下,我相信以后你会事半功倍。”阿九许久才放下茶盏,方才开口道。
“何人这样值得南宫九少看重?”慕容风铎有些讶异,她看得上的人想必是不俗。
“渠源县令,妙算书生欧阳启。”
“他?”慕容风铎皱皱眉,极是为难道,“他曾是先皇的幕僚,为人刚正,倔强,后被我三哥纳入旗下,一直忠心耿耿,他一向不屑于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要将此人揽入麾下,更是难上加难啊。”语气无奈又带着淡淡的责怪之意,若不是阿九放走了他的三哥慕容风狄,他现在也不至于骑虎难下。
“忠诚?”阿九冷冷的笑声在夜晚的大殿里显得无比森凉。“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忠诚,忠心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年少者得居高位,无论与公于私都应该谨慎,谨慎可以让人不犯错,又不能过于谨慎,寻常人谨慎是福,权重者谨慎可能召祸,重权需以铁腕相镇,高位者更需冷血无情,这世间,无论大国还是小民,无不是欺软怕硬,敬强鄙弱之辈,蜜蜂虽小,它敢蛰人,熊虎不敢欺之,鹰鹫不敢辱之,家猪虽大,却空有一身肥肉,满嘴利牙,却只会拱地,到最后沦为猫狗之食,这就是万世不变的真理。你是皇帝,我不希望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说到后面,阿九漆黑如镜的眸中似是染上了浓影,占了几分血气与杀气,让人心下凛凛。阿九用手指着慕容风铎,一点也没有对着皇帝的恭敬,就好比平日里教训手下,慕容风铎却丝毫不在意,修长的双目似亮起一道电光。能听南宫云影讲为君之道,天下恐怕没几个人有这福气。听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现在做事,需多一份谨慎,但更需要多几分杀伐凶恶之气,谨慎召祸,凶杀避祸,谁会责怪老虎太凶?要做男人,就入不了佛土,要做皇帝,就势必失去很多东西,亲情,爱情,都与你绝缘
黑暗王者之妖临天下np经典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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