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作者:肉书屋
归离第36部分阅读
势不可谓不快,步法不可谓不精,但皇非每一步都料敌在先,始终快她一瞬,牢牢控制星枢,与当日子昊在洗马谷中所用手法如出一辙,杀人破阵只在举手之间。
普天之下唯此一人,能在瞬间击溃这可敌千军的阵法,便如唯此一人,够资格与东帝对弈乾坤。
子娆红唇紧抿,星眸尽现焦虑,却要应付方飞白与邝天联手攻势,根本无法□。眼见剑阵将破,南楚与自在堂众部全力逼攻叔孙亦,三名灰衣老者自有默契,不约而同向离司杀至!
形势险恶至极。
便在这时,夜玄殇蓦地一声长啸,归离剑带着破空利芒,越过且兰,迎面撞向皇非。
惊电蛇行,窜布层云!
血雨中爆起惊魂夺目的寒光,交击声裂雷般连响,皇非攻势被阻,向后飞退。
倾盆大雨顷刻席卷天地。
夜玄殇凌空翻回,正好截向方飞白与邝天,钩剑鞭索瞬间交撞,三人踉跄跌开,皆是血溅衣衫!
子娆且兰无不凛然,知道夜玄殇这种打法,已是存心豁出了性命。
若能牵制皇非,余人或有逃生之机。褚让与司空域亦在这时冲出剑阵,悍不畏死地杀向扑来的展刑夫妇,以及潮水般涌上的自在堂高手。
夜玄殇大喝道:“结阵杀出去,莫要停留!”
君府众将自不会放过他们,三名灰衣老者分出二人,一刀一棍,呼啸扑向且兰,君府二将同时加入围歼。
怒哼声中玄衣一闪,夜玄殇横剑拦路,归离剑寒芒遽盛,数名对手全部卷入狂潮血浪般的剑势中。
凭夜玄殇之武功,倘若以命搏命,谁人不觉胆寒?就连方飞白也不敢逞强直撄其锋,被迫变攻为守,一时无法抽身。
且兰猛一咬牙,高声命道:“全力突围!”
“留下性命!”逐日剑横越千军,直取阵心。
一旦被皇非击破剑阵,结果必是全军覆灭,夜玄殇狂喝一声,硬受邝天横鞭一掌,冲天而起,迎头阻击皇非!
子娆眸中戾色大盛,手底剑光飞卷雨势,杀得敌兵人仰马翻,心惊胆裂。且兰踏回星枢,周天剑阵重新运转,当者披靡,冲往前方街口。
半空剑气相交,一片激光仿若漫天电闪,两道人影疾飞翻退。
夜玄殇落地一口鲜血喷出,归离剑却威势剧增,将衔尾追杀的君府高手截在当场。
纵然人多势众,单凭烈风骑战士也难抵挡周天剑阵,皇非掠回血战中心,凌空怒喝:“众将退开!”
夜玄殇纵声长笑,剑光暴涨,展刑与岳言未及后撤,同时溅血重伤,一名灰衣老者杖刀断折,抛飞撞翻军阵,横尸气绝。
夜玄殇亦付出惨重代价,身上数道伤口爆裂,踉跄退步,倏地转过身来,双目神光电射,锁定含怒出手的皇非。
子娆面现肆异清光,忽然命令离司:“接掌剑阵!”话音未落,纵身飞向战场。
离司惊叫一声:“公主!”但面对烈风骑狂潮般的攻势,岂敢有所迟疑,只得抢入西方星枢,南方阵脚则重新由鸾瑛、青冥接过。
惊雷裂空而起,一道清啸穿越战阵!
玄袂凌虚,流华飞绕,妖冶夺目的血莲绽现子娆眉心,纤指间幽烈异芒与夜玄殇手中剑光合而为一,当面迎向逐日剑威凌天地的一击!
莲华之色,归离之剑,逐日之锋!
烈芒迫目,雨光四耀,但见两道玄衣身影并肩跌退,子娆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与夜玄殇撞入烈风骑兵阵。
皇非疾退的身形却在当空奇迹般一停,披风翻飞,赤艳如火,俊眸中蓦见寒意翻腾,仿佛这咆哮夜空的暴雨撕裂万物,九域人间,皆做血雨腥风。
“好,你要送死,我成全你!”
瞬间冰冷的眼神仿如剑锋犀利,冽冽狂雨,在逐日剑畔激旋啸涌,一触即发。
以子娆或夜玄殇的武功,本都有资格与皇非一战,但子娆为解子昊身上剧毒,连续数次化血入药,真元受损极剧,强施血影莲华挡下皇非一剑,不啻伤上加伤,五脏六腑剧痛如割,竟难再提真气。而夜玄殇一夜苦战至此,连挫强敌,周身浴血,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两人身陷重围,四面八方皆是敌军,逐日剑无情劲气贯空,激啸充斥耳目。
忽然,当空传来长声清啸,一道白芒如电穿云,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截下皇非必杀一击!
碧袍银枪现身雨中。
君府东侧出现近百名天宗弟子,纷纷杀入战场,冲得烈风骑阵脚大乱,西侧亦有一批黑衣蒙面的白虎秘卫,由虞峥亲自率领,奋不顾身,悍勇杀来!
四方血流成河,激战迭起,两支生力军在烈风骑中杀开血路,令得中心压力大减。
千云枪攻势展开,刹那间与皇非交击十余招,斗个旗鼓相当。夜玄涧朗声长笑,倏然向后撤回,碧袖迎风,枪锋纵横,所过之处敌兵飞跌滚避,溃散无余。
夜玄殇绝处逢生,精神一振,手扶子娆接连劈飞数名敌兵,意外道:“二王兄!”
夜玄涧潇洒侧眸,千云枪骤地迫到近前,竟向他当胸扫来,同时喝道:“不快逃命,还等什么?”
一股云潮般强势的劲气将他与子娆送往外围战圈,二人纵越重围,当空落下,正迎上这一方把守出路的自在堂部众。
敌人不计其数,前赴后继地涌来,血战仍是在所难免。谁知就在此时,忽有一批自在堂高手倒戈杀向己方帮众,敌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封锁顿时失效。
夜玄殇先是面露诧色,接着唇锋忽挑,长啸一声,携子娆沿这混乱杀出,逃往楚江方向。
对少原君府来说,今晚首要目的便是擒杀子娆与夜玄殇,方飞白等皆知绝不能让他二人走脱,从围歼剑阵的战圈中分出大半人手,纷纷扑向此处。
如此全力追击,武功高下立现,方飞白瞬间超越数人,凌空一掌往夜玄殇背后击出。
劲风及体,夜玄殇头也不回,猛提一口真气,护住子娆向侧横移,随着面上一抹赤色急闪,身形遽然加速,越过街巷投往其外狂风暴雨的黑暗。
方飞白一掌落空,倏地停在长街檐顶,断然下令:“放箭!”
高处弓箭手利箭齐发,如漫天暴雨罩向目标,但终迟了一步,夜玄殇已怀抱子娆向前冲出,双双落向下方激流汹涌的楚江。
第十六章
随着方飞白无奈怒喝,夜玄殇与子娆落入因大雨而水势暴涨的楚江,瞬间消失踪影,不过片刻,复被急流抛上江面,向下游冲奔而去。
黑夜风急雨啸,咆哮奔涌的江水仿佛要摧毁一切,整条楚江目不能视,两人死死抓住对方,只能尽力避免重新被卷入江底的厄运,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这倾天暴雨让他们在江中吃尽苦头,却也令方飞白等难以追击,就连水军战舰亦失去了平日作用,江上封锁因此暂时瓦解,成了他们逃离追捕的绝好机会。
但即便全无受伤,两人也无法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泅水上岸,一直被冲出十余里外,江面逐渐收窄,水势更急,一股激流猛将二人抛向前方。
子娆手足乏力,险些便松开夜玄殇,只觉身子一空,下面正是因水位落差形成的一片瀑布,未及反应便直落下去。
夜玄殇竭力环住她腰身,两人再次跌入江中急流,毫无反抗的余地,没过多久又是凭空坠下。
可这次却没像前次那般幸运,一丛黑影迎面撞来!
夜玄殇心知不妙,搂着子娆猛一转身。
“砰”地一声剧震,脊背硬撞上江中礁石,鲜血喷口而出,两人在漩涡中向侧甩去。
虽是一片天昏地暗,子娆如何不知夜玄殇是在舍命护她,张口欲喊,风雨急浪当头扑来。
这从瀑流中冲下的力道,不亚于直面逐日剑全力一击,夜玄殇经脉肺腑剧痛欲裂,几乎当场晕死过去,若非子娆死命托住他身体,恐怕便被浪流卷入江底。
好不容易挣出致命的漩涡,子娆一只手缠入夜玄殇背后剑带,紧紧将他抱着,另一只手则侥幸攀到一株倒入江中的枯树,借此依托,方能勉强坚持。
复又冲出数里,江水分流,去势略缓,待再一次靠向岸边时,那枯树不知被什么绊住,一时卡在原地不断晃动。子娆得此机会,勉力提起真气,射出千丝缠上附近岸石,终于拖着夜玄殇移上岸去。
大雨虽不像先前那般骇人,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一离开大江,子娆便软倒在地,浑身一丝力气也无。江岸山石耸峙,丛林密布,此时她仍紧紧抓着夜玄殇,知他伤势甚重,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不待烈风骑追到便已送命,一咬牙挣扎起身,拼尽余力扶了他离开江畔,往山林中行去。
这场铺天盖地的暴雨非但救了子娆与夜玄殇,亦使且兰等人死里逃生。
整个楚都在大雨中一片昏乱,令人目不能视,烈风骑纵然所向无敌,这时也难发挥平常一半威力。
但即便如此,且兰等杀出重围,百多名九夷族战士只余十之二三,几乎人人带伤,褚让与司空域二将殒命战场,鸾瑛、青冥等皆受了不轻的内伤,宿英更是险些送命,幸好有离司救护,才算化险为夷。
待到城外,雨势稍缓,且兰率众暂时避入一处破败的古刹,与叔孙亦就地商议。
照目前情势,他们虽杀出上郢城,能否顺利逃离楚国仍是未知之数。在与九公主大婚之夜,皇非如此绝决地对帝都发难,兵围乐瑶宫之言绝非玩笑,而如今九公主生死未卜,东帝又岂会善罢甘休。
心机似海,城府天深,这两个翻覆乾坤的男人,这一场风云迭起的战局,谁也没有料到竟是以这样的方法,这样迅速地裂开血幕。
今晚上阳宫中变故,真相究竟如何?楚王后如今是生是死?九公主是否奉命杀人?含夕又何以侥幸逃生?到底是东帝假借联姻,一手设局灭楚,还是少原君暗中谋划,针对帝都王族?
所有一切唯有见到东帝方能明了。
当初少原君奉旨督造乐瑶宫,整片西山林苑皆由宿英一手设计,除去渐芳台别具一格的湖面建筑外,水陆通道亦在其中。在宿英不断指点下,众人一路绕道沅水,避开可能被封锁的关防,很快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潜入乐瑶宫范围。
越过一座山头,刚刚登上坡顶,且兰目光忽然一凝。
对面靠近湖泊的小丘上,有两方人马正鏖战不休。
一方是数十名背水结阵的玄衣战士,紧护着当中一辆帷帘深垂的马车,另一方则是赤甲赫赫,兵马势众,漫山遍野的烈风骑精锐。
玄衣战士显然刚刚阻退了敌人一轮进攻,烈风骑战阵变化,当中杀出三列骑兵,不余空隙地再次发动强攻。
一缕若有若无的箫声忽然传来。
离司闻声一震,脱口叫道:“是主人,主人在阵中!”
且兰亦听出那曾令九夷族军队大败而归的奇异箫音。果不出所料,随着玄衣战士阵形些微变动,烈风骑三列骑兵瞬间支离破碎,战场上迅速弥漫开一片淡红,复又隐隐消散,而玄衣战士身后被雨雾模糊的湖泊却仿佛吸噬了过多的鲜血,渐渐泛出一种诡异的赤红。
战云血雾,卷向四方。
双方势力太过悬殊,纵然再次损兵折将,烈风骑严密的重围亦未因此溃散,反而调整布局,做出全军进攻的准备。
箫音亦不若之前缥缈消逝,丝丝缕缕穿破雨瀑。
且兰当即回头下命:“叔孙先生,你领一半兵力自东南方巽位进攻,务必搅乱敌军布局,我率余人由坤位突入,断其右路封锁,只要寻得机会,便全力冲其主将所在。”
叔孙亦面对重云密布的天色,恨声叹道:“天不助我!若能施以火攻,我有把握寻机取胜,如此硬拼却毫无胜算。”
且兰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拼死一试。”
叔孙亦目中掠过精光,忽然正容行礼:“殿下亲身犯险于事无益,臣请单独率军,假如无法突破烈风骑,殿下当即刻离开楚国,前往苏公子处再商对策。但若皇非十日内当真攻破宣国,殿下切莫继续与之硬抗,否则九夷族包括昔国必亡无疑!”
众人心头皆是一凛,但也知叔孙亦之言句句属实。离司上前一步,手中长剑紧握:“我与叔孙先生一同前去,主人尚在阵中,我绝不会离开。”
“你二人不必多言。”且兰刚刚出言反对,近旁宿英突然开口道:“火攻也不是不行,或许有办法可以一试。”
烈风骑军令变动,两侧同时冲出近千骑兵,向湖畔方向包抄过去,逐步形成合围之势,一反先前强攻姿态,开始缓缓向内推进。
包围圈愈渐缩小,以压倒性的阵势逼向冥衣楼所在。
商容白眉一皱,知道面临这种战术,无需片刻,此处将成死地,当即退回车旁,请示道:“主人,双方兵力相差太大,久战无益,请让影奴护送主人离开,此处交给老奴与聂七!”
帘内一声低低轻咳,却无任何示意,商容心急之下顾不得太多,向前跪道:“主人身系王族天下,万不能有所闪失,老奴职责所在,请主人恕罪!”说罢重重叩首,斗胆伸手掀向车帘。
风雨垂帘,忽飘如雾,却是自行扬起,蓦地一道冷澈平静的目光射来,淡淡青衫,淡淡话语:“你退下。”
“主人!”商容心头顿时一惊,便见东帝轻轻垂眸,唇畔箫声流转而出。
长空之畔,忽有八道闪电穿破层云,骇人的亮光直照四方,聚往战阵中心。
乌云压顶欲摧,惊雷裂空而至。
暴雨云雷,交织如怒,天地仿佛即将沦陷,骤令千军万马色变。
子昊手畔玉箫珑玲,九转灵石散发出慑人心魂的清光,人玉交映,如雪如幻。
箫声下,雨湖中,血色弥天翻涌,漫向杀伐战场。
便在此时,如是呼应这天象异变,烈风骑后方意外爆起一团烈光,一现之下瞬间扩大,竟是火光迭起。但见后方烈风骑战士铠甲燃烧,一团团不可思议的流火飞爆四溅,竟在大雨下化作一片骇人的火海,令得烈风骑阵势突乱。
商容神色一怔,无法相信在这样的雨中竟会燃起火阵,但随即反应过来,一声厉啸,双腿微屈,身形射起,越过双方杀场凌空而下,扑向对方因混乱而门户大开的指挥主位。
善歧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摸清阵中发生何事,眼前爪影扑面,凌厉诡异,匪夷所思,情急之下向后急仰,抬腿踢出!
旁边丰云见势不妙,急喝出剑,前后夹攻商容。
不料战阵中突然射来一道清利白光,仿若雪凤流光,云闪飞彻,浮翾剑现身阵心,截向丰云!
两道人影凌空飞起,雨雾中星驰电掣,剑芒激迸。
东西两方,喊杀声同时响起,猛冲敌阵。
商容身似鬼魅,当空五指一沉,锁向善歧咽喉。善歧连拔剑的空隙都没有,足尖点中马背,瞬间连接商容八招,待要纵身后撤,商容闪身而上,爪风已封住他周身数尺之地。善歧右手斜翻,自下而上直击商容面门,他虽是君府四将之首,应变出招皆是一流,但终究不敌商容老练狠辣,肩骨剧痛,已被商容指尖扫中,一股严寒至极的真气自肩井|岤直锁经脉。
两人数招交锋,可谓兔起鹘落,迅疾无伦,且兰与丰云刹那间亦分胜负。
雷雨中传来一声金铁交鸣,丰云手中长剑寸断,身形飞退,且兰左臂溅血,更被他掌力震得气血翻腾,一口真气难以后继,凭空向后落去。
四面八方,尽是烈风骑枪林刀阵,以她此时情形,已断无可能脱身重围。
忽然间,一袭青衫闪过眼前,淡冷竹林药香,仿若雪影清流,且兰纤腰一紧,已被人自后环住,子昊携了她旋身振袖,掌风所至,四周敌兵横飞抛跌,溃败四散,他却带且兰顺势而起,飘然退出险境。
白裘青衫飞凌雨雾,玉箫之音,再次响彻合宇,清冷冰冽的音韵,直夺每一人心神至处,整个战场仿若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