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作者:肉书屋
冠盖满京华第23部分阅读
却是哭丧着脸说:“三小姐,都是小的没用,眼看着丹心碰了柱子!小的实在是没想到,五小姐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竟是那么倔的性子,一时想不开就去碰柱子!”
那个角落里伏倒在地的丫头陈澜一进门就看到了,此时见红螺正带着苏木胡椒把人抬到一边的春凳上,又用手帕在擦那额头上的血迹,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完全阴沉了下来。
“这些请罪的话就都别说了,如今人是死是活?”
屋子里此时一片寂静,好半晌才有人嗫嚅着低声答道:“赖妈妈瞧过了,说只是闭过了气去,应当还有救……”
“应当还有救就把人安置好了请大夫,这般拖拖拉拉的,须知那是一条人命!”
这时候,红螺忙站起身说:“小姐,事情一出,芸儿就已经跑去前边了。兴许走得急抄了近道。所以和您正好错过。”
听到红螺这话,陈澜再看满屋子唯唯诺诺的丫头们,只觉得这情形可悲可恨,倏地又转过头盯着陈汐。见其脸色苍白表情呆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径直在正中交椅上坐下。甫一落座,她就瞧见抱着那个乌木罩漆小匣子的张妈妈正站在那儿眼睛乱转,便开口吩咐道:“红螺,你跟着张妈妈先去见老太太,这儿的事情暂且别回,待会有个子丑寅卯再说。”
刚刚夏公公和陈澜说话,陈澜打发了张妈妈出来的时候,张妈妈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打开那匣子瞅了瞅,见里头一沓整整齐齐的五十两银票,心里不是没打鼓过,可总算是记得侯府势大,这又是宫中所赐,所以不敢动什么歪心思,这会儿正想抱着东西去向老太太卖好,谁料陈澜竟是打发了红螺跟着,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应了是,手上却紧紧抱住了钱箱。
按照三小姐之前什么都交给老太太的做派,这东西以后也应当是老太太保管。要真是那样,老太太可又是进账一大笔,心情必定不错。若是自己好好巴结巴结,总能从手指缝里漏下一星半点的赏赐,也就抵过眼下看得见摸不着的心痒了。
打发走了两个人。陈澜便沉下脸喝道:“赖妈妈,刚刚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赖妈妈此时又惊又怕,见刚刚和自己一块主事的两位小姐一个哭得泪人似的,一个呆若木鸡,深悔之前为了求体面,在审问丫头的时候大摆了一番管事妈派头,这会儿就是想把自己摘出去都不能够了。面对陈澜犀利的目光,她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三小姐走了之后,小的就和四小姐五小姐一块一拨拨地审问,分说一番后,是五小姐爽快地让人去查她房中的东西,小的就各挑了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丫头红螺丹心,一块去查了五小姐的箱笼,结果在一把剪刀上头发现了三小姐那双鞋子上残留的青布。回来之后,五小姐身边的秀江却说曾经看到四小姐身边的丹心这两天频频往西厢房跑,和芸儿套近乎套得最多,指不定是丹心受四小姐指使把东西毁了,然后又演苦肉计陷害她们家小姐。丹心一急,辩白了几句之后,禁不住五小姐的丫头们抢白,就一头撞了柱子。”
赖妈妈没有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因而这番话虽然也略去了不少过程,可陈澜终究是大致明白了整个事情经过,便看向了一边的两个妹妹。如果说最初对于二叔三叔将她们留在这里只是觉得厌烦,那么,此时此刻她就真的是切齿痛恨了。尤其是那个一手导演了寿礼被毁的闹剧,又趁着赖妈妈摆派头带着人去查验的时候,加了这场自尽明志的人!
“四妹妹,五妹妹,赖妈妈说的话里头可有什么不尽不实的?”
陈汐从来没想到,这次被父亲示意留在这儿看住老太太和陈澜,竟会让自己如此狼狈,恼怒之余更是暗恨自己不中用。即便如此,见陈澜看了过来,她仍是挺直了腰杆淡淡地说:“赖妈妈所言大多没差,可是,四姐的丫头倒是个个哭天抢地一把好手,只一瞬间就把矛头指向了我,倒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你说什么?你都把我的丫头逼死了,还说这种风凉话!”陈滟这时候一下子丢掉了差点把脸上的妆完全抹糊了的手帕,肿得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陈汐,“我和三姐那儿招惹你了,你毁了咱们的东西,还要带累咱们的人!你……你别以为你有个好爹就成了,没有好名声,你就是郡主公主也没用,何况你也就是个庶女!”
听到陈滟这气急之下吐出的大实话,陈澜哂然一笑,又斜睨了陈汐一眼。想来陈汐是没想到一贯形同陈冰跟班的陈滟竟会说出这样刻毒的话,更没想到她会赤o裸揭自己最大的短。只见人这会儿正呆呆地站在那里,随即竟是突然气咻咻直奔陈滟而去,右手甚至一下子高高扬了起来。这当口,陈澜心中一动,到了嘴边的住手两个字便吞了回去。
啪——
陈汐的巴掌重重地甩在了陈滟的脸上,两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睛彼此对视着,仿佛恨不得把对方吞下去。就在接下来的冲突要爆发的一瞬间,陈滟被赖妈妈死死抱住,而陈汐则是被得了陈澜脸色的苏木胡椒拖走了。直到这时候,陈滟方才捂住了留下了一个鲜红巴掌印的脸。
“好,好!五妹你不但心思歹毒,而且连尊卑长幼都没了!三姐,你不能不管!”
看够了也听够了,此时此刻,陈澜看了一眼那个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的丹心,见陈汐已是咬着嘴唇站在那儿,却仍是高傲地一言不发,这才冷冷地说:“赖妈妈,请你带着五妹妹回房去……这样,人手既是不够,你去把芙蓉和木樨放出来,让她们暂且伺候五妹妹。”
等赖妈妈答应一声,上前半拖半拽地把陈汐拉下去。陈澜正要说话,正巧芸儿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是大夫一时半会难找,正好有个庄户女人懂医治外伤。生怕耽搁过久闹出人命,陈澜便点头让芸儿把人带到临波馆来,随即又让苏木去外头叫了两个粗使婆子,看着屋子里一应丫头,这才对陈滟说:“四妹妹,和我先回房洗个脸吧。”
捂着火辣辣发烧的脸颊,陈滟没怎么犹豫就跟着陈澜出了门。等到她进了西厢房,苏木捧来铜盆。胡椒拿来手巾,原是要注热水,却得陈澜提醒了一声,最后还是服侍她用冰冷的凉水洗了脸。尽管知道脸上的伤得用冷水才能敷着下去,但冰凉刺骨的毛巾敷在右颊上时,她仍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要是丹心真有个什么好歹,四妹妹打算怎么办?”
陈滟浑身一激灵,挪开洁白的手巾时,看见陈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眼睛亮得渗人,立时露出了黯然的表情:“怎么办……丹心自小就跟着我,是我最贴心的人,若是五妹妹没个交待,我……我就是豁出去也得为她讨个公道!”
“想不到四妹妹是这般重情重义的人。”陈澜嘴角微微一挑,随即转过头不再看陈滟,“我只是想,二叔三叔留下四妹妹和五妹妹在这儿,原本是为了侍奉老太太的,如今闹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情,老太太非但不能安养,说不定反而会被气出个好歹来。事到如今,我是不得不送信回去,请二叔三叔派人接你们回去。”
陈滟说着说着,已经是把头埋进了手巾里,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抽泣。可听到陈澜这话,她立时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已经是呆住了,随即便颤声说道:“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五妹妹的错,为什么要赶我走!”
“光凭剪刀上留着痕迹,也不能断定,是不是五妹妹的错还没个准,可事情总是你们两个到这里之后才出的。至少,我的丫头可从没上过你们俩那屋子!”此时此刻。陈澜完全没有从前的温和,话语越发犀利,“如今这庄子上的事情就已经是一堆乱麻,我一头得照应老太太,一头得管着那边,实在没法分心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陈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随即猛地扔下手巾站起身来,“既是这里住不得,那就请老太太回府去!还有,这事情尚未回了老太太,你凭什么擅自做主?”
“擅自?那好,四妹妹在这里等着,我去回了老太太!”
撂下这话,陈澜便径直往门外走,可还没到门边上,她就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扑了上来,竟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倏然转过身来,她就看到陈滟正眼睛喷火似的狠狠瞪着她,那种往日的楚楚可怜温柔娴淑全都没了踪影。
“三姐,你就一定要挡着我的道吗?你得了老太太喜欢,就看不得我去讨老太太的欢心,这是什么理儿!你是老太太的孙女,我也是!”
看着不好,苏木和胡椒这才醒过神来,慌忙上前一左一右架着陈滟,陈澜这才得以挣脱开来。她轻轻揉着手腕,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兴趣挡任何人的道,若不是你硬要招惹到我头上,你以为我有那么多闲工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丫头的命也是命,今天的事情传开了,你以为谁还肯伺候你这个主子?”
ps:称呼上头的虫子已经捉了,要是还有请大家提出来……话说喝了一上午的菊花茶,感觉喉咙好多了……只老妈同志总是不太肯喝水,没病一条龙,病了就恹恹的,哎
第一卷京华侯门第八十六章心狠手辣
第八十六章心狠手辣
如郑妈妈这等在朱氏身边呆久的。平日里见惯了好东西,面对一匣子的银票自然能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然而,此时此刻张妈妈低头垂手站在炕前,眼睛偷瞟着那一沓五十两一张见票即兑的银票,却是忍不住一阵阵心热。这实是不能怪她眼皮子浅,她虽在府中伺候多年,但从小丫头熬到二等就嫁了人,之后虽说仍是分在蓼香院,别人也敬称一声妈妈,但在朱氏面前却说不上什么话,男人又不是外头差事,每月夫妻俩的月例加一块也就三两。所以,打从进屋子之后,她就想着老太太若是心情好,会不会顺手打赏一二。
然而,朱氏扫了一眼那一沓银票,心里一瞬间便转过了千万思量,随即就轻轻把匣子盖上了,却没发现张妈妈那失望的表情。见绿萼上前要将匣子放好,她却冲其摆了摆手,又淡淡地说:“且不要动这个。等你三小姐进来再说。”
说完这个,她这才抬头看向了张妈妈:“刚刚我听到外头响动不小,又是大呼小叫的,是出了什么事?”
张妈妈看了一眼红螺,终究不敢依着陈澜的吩咐都瞒着老太太,忙满脸赔笑地屈了屈膝说:“回老太太的话,确实是有些事情。三小姐刚刚嘱咐小的不许对老太太说,可老太太既然听到了,小的再不禀告,未免担着欺主的嫌疑。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夏公公来,说是要见三小姐,三小姐就急急忙忙出去见了,结果……”
毕竟那血淋淋的一幕没有亲见,再说又有个红螺杵在一边,因而张妈妈只是干巴巴地将自己跟着陈澜进屋之后,赖妈妈所说的那番话转述了一遍,见朱氏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她连忙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果然,没等多久,朱氏便再次开了腔,却是让红螺详细禀明之前发生的那一遭。
红螺早料到陈澜让她跟着张妈妈过来就少不了这一遭,当下也把话说得不偏不倚,等到话说完了,她便悄无声息地跪了下来磕头请罪。朱氏见她伏在地上,也不叫起也不吭声。良久才叹息了一声:“有省心的,也有不省心的……罢了,原本是她一片维护的好心,如今看来,这好心却是被人白白糟践了!去看看人在哪儿,让人过来!”
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朱氏这是叫的陈澜。因而,玉芍忙答应了一声。还不及出门,外间伺候的小丫头就高声通报了进来:“老太太,三小姐来了!”
见进来的陈澜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朱氏略一思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遂止了她的行礼,又吩咐其在身边坐下,这才询问事情经过。
陈澜眼前仿佛仍闪现着那血腥的一幕,站起身屈膝谢过,这才开口将陈滟被陈汐打了一巴掌的事情讲了,随即便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刚刚那一遭要是传扬出去,恐怕谁都得说咱们侯府没了长幼规矩。五妹妹固然可恶,但四妹妹那番话也太伤人了些!如今老太太还在休养,她们本是被二叔三叔送来服侍的,如今之计。孙女斗胆,请老太太送了信回去,让二叔三叔派人接她们回去!”
“你说得极是!”
朱氏原本有心把陈汐叫进来训斥一顿,但转念一想,把人逐回去,陈瑛一样是算计不成,而且更丢脸。想到这里,她就点点头赞同了陈澜的提议。尽管心里还转着一些更阴狠的念头,可想想陈汐毕竟是陈家的孙女,名声脸面太糟糕了,伤及其他人不说,就连女儿韩国公夫人亦是受害,也就罢了手,但仍是另找了地方撒气。
“我知道你本是让我安心,但都已经要到了闹出人命的地步,我这个老婆子也没有再装聋作哑的道理。你之前既已经说过打发了那些丫头,那就照此办理,把四丫头五丫头身边的全都撵出去。至于你那几个,罚月银半年,狠狠申饬一顿就罢了。”
陈澜心下一惊,正要劝说一二,谁知朱氏沉吟片刻,竟又是改了主意。
“等等……那几个丫头若是等回府了再撵,难免有人上下钻营走门路,到时候也难收惩戒之效,索性就地配人。这庄子上的佃户以后既然也算是咱们府里的,就让张庄头去挑几个单身的来,把那几个丫头许配了他们。你免了租子,给了活计。如今再赏了人,上上下下自然越发对你感恩戴德,也省得这些丫头们回头再来碍眼!”
“老太太,这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不是太……”
陈澜之前虽是说了撵人,但不过是一句恐吓的气话,可刚刚进来回禀之后朱氏竟是说真的要打发,她一时就觉得难以回圜。然而,朱氏眼下竟是要将那些丫头就地配给庄子上的佃户,她着实觉得有些不忍,犹豫片刻正要求情,突然觉得朱氏拍了拍她的手。
“你这孩子心善,这些我也知道,不过有时候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下心肠。此事不是五丫头挑唆人做的,让你们姐妹两个没脸,就是四丫头的苦肉计,指量我老了看不出来?既是你说你的丫头从没上过她们屋子里去,那就必是她们底下的人,若不能狠狠罚过,等到事情传扬出去,人还道咱们府里没个章法!一个个都少说十四五六了,正好配人,省得生出了不可对人言的鬼心思来!”
陈澜倒也不是真的一味心软。只是觉得其中必有无辜的一拨人,而且只罚丫头,背后的主子却是毫发无伤,她也觉得不是滋味。但朱氏这一番话却是在点子上,因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得点了点头,心中却决定对张庄头言语一声,至少从佃户中挑些适龄又样貌周正的。
尽管知道老太太并非平常表现出来的慈和宽厚,但刚刚这番干净利落的处置,张妈妈和红螺还是齐齐打了个寒噤。及至朱氏吩咐去外头让陈瑞往京师送信时,魂不守舍的张妈妈还是在红螺轻轻用手肘撞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答应了,结果一走路脚下就直打飘。
之前陈澜也说过撵人之类的话,底下的丫头们求饶归求饶,终究不那么怕。毕竟,陈汐和陈滟带来的丫头加在一块也有八个,不是二等就是三等,再加上陈澜自己的四个,谁也不信说撵就撵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只没多久就来了一个好似当头一棒的消息。
老太太竟是要将她们一块撵了配人!
不论是侯府的家生子,还是外头卖进府的,但凡能熬到二三等的丫头,不说穿金戴银,这平日的四季衣裳,主子赏赐的首饰头面,再加上每年十二个月的月钱,加在一块顶甚至抵一户小康人家的用度。因而,从来到了年纪侯府丫头配人,头一等让人殷羡的不是外头慕大家丫头教养的聘了去做正室,也不是配给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而是给少爷老爷们收房。只有这样,方才能一辈子吃穿不尽享用不愁。更何况,这些伺候小姐的丫头们平日几乎是半个主子,压根没想过会配给佃户。
惊慌之余,七个人少不得分成两边吵闹了起来,可推推搡搡没个结果,又有人想着找自家小姐求情,结果才到门口就被那两个婆子给堵了回来,后头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庄户女人守着。眼看强闯不成,陈汐身边最得力的秀江忍不住对着那婆子嚷嚷了一嗓子,结果那腰身粗壮的婆子之前才拿了芙蓉和木樨,这会儿哪里还怕这么些次一等的丫头。
“还当你们是金尊玉贵的姑娘么?不好好规劝服侍小姐,反而惹出这多大的事情来,要是还留着你们,府里成什么样子了?老太太都已经发了话,就是二老爷三老爷,谁会为了你们这些奴婢和老太太顶撞?都消停消停吧。就连四小姐五小姐都禁了足,正等着府里派人接回去呢,更不用说你们这些丫头!”
说话的婆子见几个丫头面如死灰,其中有两三个痴呆之余,不免转头去看之前那血迹尚未擦干净的柱子。想着赖妈妈还转达过老太太的吩咐,那婆子赶紧又添了两句:“还有,我可告诫你们这些小大姐们,别学丹心那般和柱子过不去,拿死来要挟主子,回头遭殃的是你们老子娘,就是死了也别想有什么好装裹!识相的老老实实配人,到哪里不是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