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心慌意乱之下总算找到了手机,听说齐习醒了,又立刻阵风似地刮了过来,哭丧着脸跪坐在旁边:“觉得怎么样?哪里难受?”
齐习闭了会儿眼,朝她笑笑:“真没事儿,有点晕,先让我缓缓。”
乐维小心翼翼检查着他身体各处,边试着揉捏,边不住询问:“这里疼不疼?这里呢?脚能动吗?”在全都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他又伸出三根手指举到齐习眼前晃了晃,“看得出来这是几吗?”
“五……”齐习故意装作费力辨认的样子,直到乐维表情渐渐僵住了,他才慢悠悠补充起后半截答案,“……算上扣起来那两根的话。”
看得出乐维是真急了,眼圈都是红的,急成这样还成心耍他,确实有点儿不厚道。但是这种时候,再没什么比开玩笑能快速平复大家的情绪了。
果然,众人见他思路清晰,还能逗人玩儿,纷纷松了口气。燕子有点拿不定主意,用征询的眼神扫向四周:“那……还用叫救护车吗?”
乐维下就火了,简直称得上是目露凶光:“叫啊,好端端的人会晕吗?赶紧的!”
齐习朝燕子摆摆手:“别听他的,没那么严重。你们忙去吧,放我在旁边休息下就好。明天早人家就来接收场地了,不加紧点儿怕来不及。”
齐习挣扎着想坐起来,被乐维把搂住:“别乱动,靠着我!”思索片刻,他又和燕子商量道,“姐,要不这么着吧,我开车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确定没事儿大家也安心点。这里你盯着,咱们保持电话联系。”他很清楚,齐习之所以坚持说自己没事,是不想耽误了工作进度。
“要不等……”齐习刚说出几个字,就被乐维厉声喝断了:“闭嘴,这事儿我做主!不许逞强,你要真病倒了反而耽误事!”
燕子瞅瞅齐习,又瞄瞄乐维,果断作出决定,选择听从此刻看起来加强势的方。她丢开躺在别人怀里虚弱不堪的那个不予理会,直接对横眉立目抱着别人的那个狠狠点头:“没问题,去吧,放心把这里交给我们!到医院有任何情况随时打电话过来。”
齐习知道乐维的脾气上来了,是谁也拗不过的,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好吧,我有私家医院的朋友,你送我过去,也省得麻烦……”他扯着乐维的衣襟试图起来,可是稍失去支撑就觉得天旋地转,房子好像被人撬起半边,地面是倾斜的,完全不稳,他可怜兮兮地求助,“大维,你扶我把。”
乐维见状气不打处来:“不是说没事嘛?这叫没事?老实点!还啰嗦个什么劲儿啊!”他干脆二话不说,弯腰把人给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乐维把齐习安顿在车座上,扣好安全带,顺便搭了件外套在他身上。然后绕去另边跳上车,拿出手机按照齐习提供的联系方式打给他那位医生朋友。打电话的功夫,乐维随手掏出根烟叼在了嘴上,刚准备点着,猛然想起身边还坐着齐习,又赶紧把烟扯下来胡乱塞进了衣兜儿里。
打从上车开始,齐习的眉毛就紧紧皱在起,看得出是极力忍耐着不适。乐维心里急得要命,又不敢把车开太快,闹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领口都被汗浸湿了。
齐习头枕在椅背上,微微侧过点望着乐维,看到滴亮晶晶的汗珠沿着乐维鬓角往下滑,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柔刮过,给抹掉了。他还想帮乐维擦擦额头上的汗,不等靠近,就被乐维给把擒住了。
“别乱动,小心路面不平颠到你!”乐维双眼平视前方,手掌控着方向盘,腾出只手来抓住齐习手腕给放回了原位,又把盖在齐习身上的衣服仔细拉好。
乐维语气很生硬,带着点教训的意味,齐习却没有半点不悦。他闭上眼睛柔声说道:“大维,对不起啊,刚才吓到你了吧?”
句话把乐维心里堵得发涨:“都是我的错,是我说话没经大脑!”
“大维,你记住,”齐习撩开干涩的眼睑,“除非我自愿,否则没人能占我便宜。”
乐维恨不得巴掌抽自己脸上:“我不是那个意思齐老师,我绝对相信你的人品,我只是……只是……”
只是有点心疼。可“心疼”这个词,在经历过昨晚浴缸里不小心的“立正”之后,听起来总显得特别暧昧,实在说不出口。
车子平稳开进私家医院,齐习的朋友邵医生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下车,齐习就蹲在路边大吐特吐起来,吐完了晚餐吐酸水,等酸水也吐完了,人就晕了。于是乐维不由分说又把人抱起来,跟着邵医生直奔诊疗室。
邵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脖子上晃晃荡荡挂着副听诊器,领着人进了门,见乐维傻乎乎还抱着齐习没撒手,他不满地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病床:“放那吧,愣着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摔得惨绝人寰呢。”
听这位医生说话的语气,乐维很不满,想要发作,又顾忌着他是齐习的朋友,最后只好忍气吞声把人轻轻放到了床上。
门没关严,走廊上所有响动都很清晰地传了进来。会儿有车祸断了腿的飙着血被抬进来,家属围着号啕痛哭,会儿有羊水破了的孕妇被推进来,疼得嗷嗷直叫:“我不生啦!我不生啦!”,会儿又是家长抱着烫伤的孩子冲进来,见人就跪:“大夫,我儿子掉电饭锅里啦!救命啊!”
乐维听得后背发毛,梗着脖子咽了口吐沫。和外头那些位比较起来,齐老师还真算是幸运的。这样想想,他对邵医生的怒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关于齐习的情况,乐维都已经在电话里说得七七八八了。邵医生边帮忙测血压边详细询问了些细节——例如晕了久,是否超过半小时,除了头晕之外还有哪些症状,是否恶心,是否耳鸣,是否反应迟钝等等。然后又照了照瞳孔,轻描淡写地交代道:“初步诊断是轻微脑震荡,等下再做个颅脑ct确认下……”
不等邵医生说完,乐维就急吼吼打断了他的话:“严重吗?要不要住院?会不会有后遗症?”
邵医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问题不大,最好卧床休息两到三天……”他冲齐习撇了撇嘴,“不过齐老先生铁定是没时间吧?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不管。总之呢,减少脑力和体力劳动。这两天吃了东西可能会吐,记得过来输液补充体力。”
他又给齐习开了两瓶营养脑细胞的注射液,招了护士过来帮忙打上点滴。乐维见这头差不处理妥当了,转身跑到走廊上打电话给燕子他们报平安。
等乐维离开房间,邵医生改严肃又傲慢的嘴脸,神经兮兮凑到齐习旁边,小声追问:“老齐,齐表弟,江湖传闻你为了个小破孩儿把庄森给撅了,不会就这个吧?”
齐习原本闭着眼靠在枕头上,听见这话微微睁开条缝儿,目光从邵医生脸上淡淡扫过,又重新合上了。
不回答就代表默认,邵医生来兴致了,色迷迷笑道:“长得不错,照比庄森嫩了点儿。不过看个头,那玩意儿应该不小吧?啊哈哈,干起来带劲儿吗?”
齐习费力地瞪了他眼,眼神弱弱的,语气却极为恶毒:“你是趴在垃圾箱里啃了少双烂袜子当宵夜啊?嘴巴熏得还能再臭点嘛。我们大维还没开窍呢,别乱说话!”
“没开窍不怕啊,哪天约出来起吃顿饭,打个牌,开间房,到时候我和你表哥现场教学,包教包会!”邵医生拿着根圆珠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满脸得意。
“没空!”齐习干脆抬起没打针的那条胳膊横在脸上,眼不见为净。
这时乐维打完电话,推门走了进来,邵医生听见门响立刻变换成了不苟言笑的频道,调整着点滴流速,本正经对乐维叮嘱道:“这瓶吊完了还有瓶,你在这陪着吧,有什么情况按铃叫护士。”然后目不斜视地转身走了。
乐维从前没接触过病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可又总想要干点什么让齐习舒服些,于是毫无章法地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子,下给掖掖被角儿,下又给倒杯热水……
齐习虽然闭着眼,依旧能感觉到有个黑影在眼前转悠来转悠去,绕得他心烦意乱直想吐。等了五分钟,乐维还没消停,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维啊,医院有护士呢,这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乐维眨眨眼:“等会打完了针,我还要送你回家呢。”
齐习想了想,拒绝道:“算了,来回光是路上就要耽搁几小时,明早七点模特要去lilima那边化妆,我不能太晚到。从这直接过去反而方便些。”
“那我陪你!”乐维直接拎过把椅子,往床边放,重重坐在了上头,生怕有人会把齐老师抢走样,非得不错眼地盯着才行。
沉默片刻,乐维好奇地问:“齐老师,其实我有点儿搞不懂,按说呢,你这么年轻就小有名气了,赚得也不少,听菲姐说你家里条件也挺不错的,何苦还要拼死拼活做事呢?我总觉得……最好的工作状态应该是把工作当成爱好和游戏,如果每天上班都像打仗样,要玩儿命地干,那也活得太累了吧……”
“不是工作,是梦想……”齐习迷迷糊糊答道,“人都想要追求梦想,因为它是个充满诱惑力的东西。就好像运动员得了世界冠军,明明已经很成功很了不起了,可你去问他的话,他定还想要打破世界纪录。等有天他真的打破了世界纪录,又想要打破自己创下的记录……那种滋味真的很美妙。为什么拼命呢……因为我也想变得强大,想看看以我的力量,最终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他声音渐渐小下去,有些听不清楚了,“真的就像打仗样……在我们家里,有个很强大的宿敌。我爷爷和我爸爸都输给了他,可我不想被打败,也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话没说完,齐习睡着了,只留给乐维满脑子找不到答案的问号。
齐习侧躺在床上,蜷成团,睡得并不安稳。他眉头直皱着,鼻尖儿上渗着细汗,不时扭动几下,用前额烦躁地蹭着枕头。
看着齐习表情略显痛苦的脸和陷进被子里几乎没什么起伏的身体,乐维有种酸酸的感觉,就像心窝上最柔软的位置被人似有若无戳了下。
对,就是心疼。
乐维是个粗线条的人,很少会细细比较每个人、每件事带给他的不同感受。使他最早对“心疼”这个词深有体会的,其实是老爸。
那时候老爸从厂子里下岗,为了家三口的生计跑广州,倒服装,坐硬皮火车光路上就要花去两天两夜,老爸就个人杠着大包小包,现金缝在裤头里,夜里也不敢睡觉,生怕被人抢了货。每跑趟下来,人都要瘦上大圈,老妈就拿攒了半个月的生活费给他买排骨炖。可是老爸从来舍不得吃,全都往乐维碗里夹。他说自己是个男人,顶天立地,要守着老婆孩子,什么也不怕。甚至有次,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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