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池脩之睡得十分不好,池脩之半夜还爬起来看了回小儿子们,尤其是被御医点名了的小五,做贼般试了试呼吸。郑靖业上了年纪的人觉也少,早早地起身去看外孙,发现依旧活着,对御医们的表现表示满意,指示他们继续好好看。全国医生里选□的尖子用来当保姆,占用国家资源得如此明显,也就是这么个没下限的奸臣能干得出来的!
郑琰醒来的时候脑子片空白,躺了很长时间,浑身发酸,骨头好像已经绣掉了,看着账顶发了好会儿呆,才回忆起自己好像昨天生过孩子!要喊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咳嗽了好几下,才觉得能说话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群看护听到咳嗽声就冲了进来!
杜氏面带忧虑,还有些激动:“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赵氏催厨房上人参鸡汤,大早闻讯而来的嫂子姐姐侄媳们蜂涌而上,郑琰终于憋出了句:“孩子呢?”
孩子正在看护中……
杜氏道:“有我看着呢,你先吃口东西,月份儿有点儿不足,孩子小了点儿,不能抱来抱去的。放心,你爹抓了把御医来,人看个,保管还你四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来!”
“四个?!”郑琰目瞪口呆,昨天生到最后她自己都不记得生了几个了,只知道不止个。
说话间直在灶上热着的饭来了,整抬了两张矮桌子的汤汤水水!七大姑八大姨齐推销,郑瑜说:“鲜鱼汤下奶。”杜氏说:“大肘子补元气,这肘子昨天就炖上了,皮都炖化了。”赵氏说:“人参鸡汤提神。”
郑琰说:“我先洗把脸漱个口。”
“……”众人。
喝了肚子的汤汤水水,郑琰还是没能看到新生儿。据说因为孩子太小,略弱,郑靖业下令让御医给照看着,所以不能放到郑琰房里。也因为太小,天又冷,所以不能抱过来。杜氏也不让郑琰下地,又让人把池春华和池长生给带过来安慰郑琰。而池脩之总是颠三倒四地说:“你辛苦了,下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以致于郑琰度脑补成她儿子是不是不好了。
虽然不断娘家人过来开解,但是见不到孩子她是万个不放心:“怎么办?开始准备的东西只准备了两份啊!现在了两个,会不够用的,要再添置呢。”、“现在看不到我,以后会不会不认识我了呀?”、“乳母尽心吗?”
小婴儿的情形确实不太乐观,最小的那个,被下了好几回病危通知书,又被抢救了回来。我们有理由相信,御医们在面对郑靖业的时候已经脑补出了“照顾不好他外孙,全家老小死拉死拉地有”。担心的驱使下,御医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小不点儿,从乳母的饮食到小朋友的床铺都关怀到了,比照顾自家独苗都尽心,就盼着把他们养到看起来比较好了,然后赶紧跑路。
如是提心吊胆直到小朋友们满月,看着似乎没有问题了,御医逃命似地向郑靖业申请要回家。郑靖业仔细地检查过了自家外孙,看起来仍旧是小,不过比刚生出来的时候好了不少,这才开恩似地同意了。作为个奸滑的人,他也没忘了备下厚赠稍稍安抚下御医们饱受惊吓的心脏。
郑琰终于看到了她的儿子,四个小小的、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天知道这个月里她都担心成什么样儿了!养了个月了,还比不上长生刚生出来那会儿大,郑琰忧心忡忡,很想自己照顾孩子。
提议被驳回,孩子太,个哭闹了,必然会把另外三个齐吵醒,兄弟四个来个大闹天宫。郑琰又比上两次生产虚弱,精力有限。即使是满月了,小朋友们还是不能像他们的兄姐样享受段在母亲卧房中生活的待遇。正房之西厢辟成了育婴室,双层的玻璃窗保温效果极好。
满月宴很是盛大,宫中传出许赏赐来,皇太后和皇帝都很殷切地盼望着郑琰回归。于萧复礼,郑琰已经停课近两个月了,他需要老师回来讲课。于徐莹,虽然对政治不太通,还得咬牙坚持着,她需要郑琰回来当参谋。
郑琰这里却由池脩之代笔,打了份再申请两个月产假的病假条,附赠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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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靖业言道,眼下朝中无事,杜氏说生完孩子落下病根是辈子的事儿,后悔都后悔不来,于是郑琰在家中休养。
萧复礼未免失望,经过劝解也能理解,郑琰出了月子,时间也走到了十二月,快过年了,萧复礼的功课也慢慢要停下来,为新庆典的政治活动让路。
真正着急的是徐莹,她弄不明白朝政!反正自从郑琰不出现了,她总是被忽悠。次两次的,自己都察觉出来了,想给娘家挣好处总是被阻,过问朝政上的事情意见总被驳回。当徐莹身处困境的时候,总会有人想为皇太后解围的。
比如徐莹的嫂子们,再比如萧复礼的姑母们,又或者各式各样的命妇们。
郑琰在的时候,不但涉足朝政,也把握着徐莹的左右,别人插不进去,就算蹭到跟前了,也是个被ko掉的命。现在郑琰留出了好大的空档来给大家,还不卯足了劲儿往前冲?是,郑七是厉害,可她生孩子去了。哪怕等她休养好了又回来了,中间这段时间大家各展身手,捞到了好处也是白赚来的。
萧复礼的姑母们经过各种清洗,眼下还能活跃的只余三个:七娘长信大长公主、十九娘安康大长公主、二十娘瑞丰大长公主。这其中后两个关系好点,三人组成了个松散的联盟,组团忽悠着徐莹。徐莹的嫂子们没有加成女侍中,却也不断地被宣召入宫,不断地为徐莹和杞国公夫妻传递着消息。庆林大长公主也时不时到宫里晃晃,有时候是为看看儿子的工作环境,有时候就是闲的。
以上,统统是池脩之怕郑琰太闷给她带来的八卦。也许是跟李神策走得太近了,池脩之的口气里也带上了嘲弄:“皇太后能办得成什么事呢?她自己都拎不清呢。如今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圣人才七岁,皇太后就想把昭仁殿传给娘家侄女?就凭她年轻时候办的那些事,秉公而论,是个忠臣也不会答应!”
“她现在也不老。”
“人不老,脑筋已经糊涂了,”池脩之针见血地道,“现在她的心思谁都猜得到,不就是向着娘家、想着养老么?她人又不聪明,还能闹腾什么?”
“不说这个了,听着心烦。”郑琰脱岗时间过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随着杞国公府陆续出孝,徐莹身边必然围绕着越来越的娘家人。这并没有对郑琰造成太大困扰,当初郑党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徐莹能够挑得起担子,她还是需要办事的人!杞国公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郑琰不用担心被过河拆桥了。
再者,对于郑琰来说,萧复礼比徐莹贴心,这孩子听得进话,分得出好坏,你还能看得见他的成长。老师不怕学生笨,就怕学生不长进。徐莹就是那个不步进步的学生,年年地留级,还越学越往后退,萧复礼就是个那个勤学好问的好孩子,郑琰的心不由自主地就偏了。
郑琰连新年大典都托辞没有参加,那典礼次几个小时下来,她可不想受这个罪。这次生育对郑琰身体的影响很大,身材走形就不必说了,感觉体力也差了不少,从各个方面来说,郑琰都恨不得躲起来养好了再出现。整个新年期间,她只出过三次门,次是回娘家,次是去顾家拜年,次是去看望池外婆。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只有次,即在家中主持了次宴请,请与池脩之关系好的人聚,也只是露了小会儿脸就缩了回去。
各种迹象表明,生育事使得韩国夫人不得不退回家中相夫教子,尤其是在次添了四个儿子之后。外面的谣言也满天飞,最的传说是婴儿身体不好,郑琰必须留在家里看孩子。最新的传说则是皇太后的娘家人陆续出孝,皇太后当然信任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有人猜测,圣人的书法老师是不是要换个人来干了?毕竟郑琰已经脱岗数月,并且还有继续拖下去的迹象。
种种流言,郑琰都笑置之,她正为池长生终于有了大名而高兴。过年了,池长生终于有了个正式的名字,池脩之请顾益纯为儿子赐名,顾益纯为徒孙取名为“宪”。池脩之认认真真地把“池宪”二字给誊到了族谱上。
因为池宪取名事,郑琰向池脩之提起了个艰巨的任务:“底下孩子们还没有小名儿呢,就二郎三郎路叫下去么?”
池脩之
199、最大的挫折...
搓搓手:“是该起个名字分分了,每次见他们,我是……真不容易分辨他们谁是谁。”
郑琰郁闷地道:“我也分不太清……不过我让人在他们衣服上缝上了甲乙丙丁四个字,”越想越郁闷,莫名地心烦意乱,“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先前老天爷让我挣这么钱了,合着是怕少了不够他们分的。”
正在商量着儿子们名字的小夫妻压根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地直面爱子的死亡。夭折的是最小的那个婴儿,名字还没有起吓懵了的乳母跌坐在地上,被侍女发现,谁也不敢瞒着,提心吊胆地上报。阿庆原是总领此事的,听了之后差点没倒仰过去:“不要慌乱,也许是背过气去了!”拦拦索索地跑去看,在青石地上摔了个跟斗。
池脩之跟郑琰还在商量着儿子们的小名儿,小名儿还没想好,池脩之突发奇想:“大名儿我倒想出几个来,大郎名宪,二郎取名为纪如何?三郎名纲,四郎名范,五郎……五郎……”
阿庆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脸上片惨绿,眼都直了,当地跪:“七娘,我对不起你——”尾音尖厉而凄凉。
郑琰捂着胸口了起来,只觉得嘴巴发干,不知道为什么她声音也变了:“怎么了?”
阿庆哽咽地道:“五郎……去了……”
“哪个五郎?”
阿庆抖着手指,指向了育婴室的方向,郑琰整个人都瘫了,捂着嘴巴屁股坐到了榻上,眼睛瞪得大大的。阿庆膝行上前,扶着郑琰的膝头:“七娘,七娘,七娘你别吓我,七娘!”
池脩之回神比较快点,双手神经质地抖着,他又次经历了亲人的死亡,掐了把胳膊,努力平静地对阿庆道:“照顾娘子,我去看看!”
郑琰觉得脑子都要炸了,果断地了起来:“我也去!”她以为动作干脆利索,说话坚定有力,在池脩之和阿庆看来却是摇摇欲坠,声音发抖。池脩之也不跟她争辩,示意阿庆扶着郑琰,深脚浅脚地去看儿子。
五郎的乳母等服侍人已经被阿庆看管了起来,小孩子独个儿躺着,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五官很小很精致,小小的襁褓上绣着个“丁”字。郑琰伸出手,抚着儿子的小脸,这次生的儿子,她没有办法亲自照看,此时才发现自己对儿子的样子是那样的不了解。指尖下滑,倏地动,点着儿子的掌心,没错,指尖是暖暖的,转头对池脩之道:“他还在,他还是暖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池脩之跨了两步上前,伸手试鼻息,嗓子里像填了个铅块儿:“阿琰,他,去了。”
郑琰想大声尖叫,声发不出丝声响来,推开了池脩之,把孩子抱在了怀里。郑琰这世顺风顺水,唯的挫折居然不是来自朝堂而是来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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