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年头,自由民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单看这些年被搞得灰头土脸的权贵们,十个里面有八个犯过“侵夺民田”这个罪名的,就知道小老百姓想安稳过日子都难。好么,你辛辛苦苦劳动着,在地理位置不错的地方买了宅子、弄了块比较肥沃的田地,以为继续勤劳就会有好日子过,正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呢,权贵家的狗腿子来了,田也没了、宅也没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自古以来就有识时务的人,捧着田宅契纸去投靠大地主,托赖在人家名下,缴些保护费,好歹能混口饭吃。总比死扛着,最后人家田连阡陌,你无立锥之地强——这就是隐户的由来。当然国家对这种情况是深恶痛绝的,每每“括隐”,双方展开拉锯。
像阿汤与汤小弟这样的,连田地都没有,阿汤的主人家对她又不错,还不如条路走到黑呢。跟着郑琰混口饭吃,兴许过上二三十年,也能混出份不差的产业,到时候再说去留,便是不去,阿汤也混成郑琰心腹了,留下来也是奴婢里的中上层,日子挺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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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汤弟弟也找着了,未来的规划也做好了,是门心思侍奉,因郑琰前天说想听外面的新闻,阿汤也着意在匠户营里打听了些。摆出果碟子来,给郑琰沏上茶。阿汤书场开讲,由于讲的内容过于劲爆,所有人都听住了。
每个女人都有过个灰姑娘的梦,明知道实现的可能性很小,还是止不住想听听,偶尔代入下,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阿汤今天讲的就是这样的个故事。
“要说还真别不信,这世上真的就有朝有造化的人。譬如男人遇上了常识他的贵人,譬如女人遇到了名门公子。我兄弟他们匠户营里就有户人家,是绣工,与他们木工住得略远些——不过现在已经不住在那里了。那家有个小娘子,生得表人材,活计也好,命也好……”
众女都听住了,这大概是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爱情故事。
“那手活计,绣出来的花鸟虫鱼都像是活了般。但凡有样做得好的,就必不用辈子都做这个行当的。那天这小娘子因绣了件衣裳,晋王妃看就喜欢上了,召她到府里发赏,原以为也就是这样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样的故事,能拿出来讲的,在这个时候只有种发展方向,阿祁心里已经猜到了,还是与阿汤搭唱地问道:“怎么了?”
“恰逢晋王在府里,去寻王妃说话,结果晋王进门,眼就相中了。”说到‘相中了’,还狠拍了下巴掌。
郑琰心头跳,忙问:“他们家不会是姓余吧?”要不要这么巧啊?
阿汤惊讶道:“七娘知道?”
阿肖低声道:“难道就是晋王家六娘的生母?”阿庆道:“便是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遍地都有的,既是晋王家的,又是绣工出身,必是她。”
阿汤兴头地在讲,没想到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想郑琰偏来了兴致:“这余家直是绣工匠户?”
阿汤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是啊!有好几辈子了,听说前朝的时候就是绣工,太祖定了江山,留下来接着用的。”
“余娘子的父母都是绣工?”
“可不是,”阿汤也是头回这么深入了解绣工,“这样的匠户人家,是父子师徒相继的,有些就是收个徒弟当女婿。还有,同是绣工的两家人家,也好结个亲,兴许还能学两手呢。”
“余家没有手艺不好的人么?”比如分不清颜色绣出红叶绿花儿的?
“七娘是富贵命,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手艺不好的,哪里还吃得下这碗饭,早饿死了,或是打了板子发卖掉了。”
郑琰原以为这晋王家六娘不是晋王亲生的就已经够她凌乱的了,没想到九天玄雷在这儿等着落她头顶上呢!
世!代!绣!工!
真有个色盲基因,是根本干不下这份工作的。那这个小六娘,不但不是晋王的闺女,还有九成九的机率,根本就不是余氏的闺女!
这秘辛也太秘了点儿吧?
狸猫换太子?偷龙转凤?晋王妃把余氏生下来的男孩儿换成了个女孩儿?有这个可能么?除非余氏不是在府里生的,否则不可能不传出风声来,晋王又不是傻的!晋王妃对王府的控制力强大到这种程度了么?如果是换孩子,至少得人不知鬼不觉地把现在这个六娘能弄进府吧?那么大的小孩子,会不哭?
郑琰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阿肖对阿汤道:“想来这余氏娘子也是个美人儿了?我们随七娘去魏王家,见到她生的小六娘了,生得真是好看。”
阿汤拍巴掌:“你们看到了?”
“可不是,晋王妃带着的。”
“你倒好运气,跟着七娘总有好事儿。匠户营里跟他们家做了几辈子邻居的人都没见着过呢,小六娘到他们家的时候,余氏娘子的面子上,晋王已另寻宅子安置了他们。”
“等等,”郑琰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王府的闺女到余家去?”
“是啊。”阿汤答得理所当然。
郑琰有些闹不明白了:“为什么呀?”
出言解释的是阿肖:“为了好养活,有些富贵人家,或是觉着孩子养不住,会托给亲信的人代养些时日,待长得大些了,再送还回来。”
经她提醒,郑琰想起来了,是有这个风俗没错儿,她周围少见这种事情,时没想起来。郑家的孩子都是自家抚养,也没有什么三灾六病,用杜氏的话说就是:“看着了也是细皮嫩肉,骨子里还是庄户人家的孩子,糙得很!”
顾益纯老先生还是只团子的时候就被寄养过,由此对他的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进而间接影响到了郑靖业及其全家。
咦?难道是余家把自家孙女儿跟外孙女换了?可能么?郑琰好奇心起,又问阿汤:“余家有与小六娘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么?凑作处,也是福份。”
“却是可惜了,这却是没有。”
郑琰:“……”那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不是余家?郑琰有很大的把握,这孩子不是晋王跟余氏生的,那么,晋王的亲骨肉哪里去了?那个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她现在又在哪里?
她终于想查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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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实在憋得难受,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资源非常有限,至少她没办法扒开余家的屋顶看个究竟。但是,这是条很好的线索,弄清楚了,也许在某些时候有大用呢?那就需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用的时候就能翻出来。
她到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她又不是来搞科普的,干嘛要说服人家啊?小六娘事件,小女孩儿只是个表现形式,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色盲背后的故事:换了孩子。只要把背后的故事给挖了出来,郑琰根本就不需要向别人解释色盲形成的遗传学基础。
这种事情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搞的,她手上又哪有几个人可以办这种事的呢?以往有事,无不依赖父母长辈的资源,真到想办件秘秘的事情的时候就抓瞎了。幸亏,她已经半大不小了,现在发现了这个缺点还不算晚,从现在着手,也是可以的。
只是眼下,只好去找她爹了。
郑靖业很奇怪:“你没事儿去盯晋王家媵做什么?那天出去,在魏王家,她惹到你了?”
“哪儿啊?就是在魏王家遇着了件新鲜事儿,您说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没有孩子压根儿就不像父母的?”
“怎么没有?龙生九子,种种不同。”
“那也是龙子啊!我就觉得那个小六娘有些奇怪,阿爹,帮我看看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
“也行。”
“真的?”郑琰不敢相信她爹居然答应了帮她去
121、惊悚的内幕...
查。
“当然!你不想查啦?”郑靖业的心态也很好理解:她闺女办的事情,虽然也有犯二的时候,却无不会有些惊喜——信任感就是这么来的。经验使然,郑靖业直觉比较相信郑琰。再说了,把事情主动权弄到自己手里,总比让郑琰个小丫头自己去乱捣腾放心。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跟自己的好运作对,绝对是吃饱了撑的!郑琰痛快地点头:“查,怎么不查啊?悄悄的啊,别声张,张扬出去了不好。”
郑靖业默。
父女俩都不知道,这样场对话,个决定,引发了数月后的场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某肉正在码字,肉娘连打两通电话,被迫陪聊,然后听训。苦逼脸。
谁要加的?今天是木有了,好在明天就是周末了,对吧?
122
122、今天第...
查访家本来不怎么关注的人两年前办过的事情,尤其这家人家根本算不得万众瞩目,他们办的事情还属于那种神神秘秘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恨不得藏在口袋里的那种,要怎么查?
郑琰虚心地请教她爹。
郑靖业的办法也简单,派个人去呗,从他做京兆开始,对于京城地面的地痞流氓就很熟。后来不干京兆了,手上的部分资源也转移了,现在李幼嘉掌管着京兆,手上固然有些资源,些老辈的地头蛇还是在郑靖业面前合作点。但是,他们对于这块并不很重视,官员嘛。郑靖业在郑琰提出了情报很重要的观点之后,却是作了些准备的,摊子没有铺得太开,查查这样的事情如果要求不是太高,还是能够办到的。
既然郑靖业说能够查得出来,郑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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