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博细细回想着:“这回,相公调了不少人入军中呢,连六郎也改到御林去了。”
“这个我也知道,都是在京的。”这是要维稳么?
父子俩又讨论了会儿,直到王氏来催:“还说我呢,自己也聊了这么长的时间,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郑文博家的饭桌,延续的是郑靖业的风范,大家边吃边聊。郑安国问王氏:“奉给相公的土仪都弄好了么?七娘也快要办喜事了,这份子的预留了没有?过了年,五娘也要生了……”
王氏咬着筷子:“你都问了八百回了,都齐全了。安顿下来之后我再查回,别路上有磕坏了的,也好替换下来。”
吃到半,郑安国又叮嘱儿女:“定要恭敬。”从小就被这样的爹洗脑,儿女们很习惯了,他们家的惨痛家史也听郑安国背了几十回了。
郑安国,郑靖业的首任书僮,年纪比郑琰的大哥郑琇大上那么几岁,打从被郑靖业买了来,就在郑家长大。那会儿他刚七岁,长得也不太好看,平凡人而已,家里过不下去了,被继母给卖了。郑靖业当时也没啥钱,郑安国他继母还要价贼高,郑安国又长得不好看,简单地说,不值这个价。
事情到这里也就告段落了,郑靖业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没资本去做善人。虽然死乞白赖地成了季繁的学生,也因此搞到了份比较不错的工作,收入还是有限的,他还要结婚养孩子养老婆奉养母亲,哪怕是需要个书僮了,郑安国的性价比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奈何还有他妈在,郑母何氏是个良善人,听了介绍之后觉得郑安国可怜——这会儿他还不叫郑安国——自己也可怜兮兮地问儿子,能不能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郑靖业无奈,只好出了两倍的钱把郑安国给买了。郑安国战战兢兢,却没想到郑靖业让老婆给他找衣服穿、给他安排屋子,还扔了本书教他识字。郑安国脸的迷惘,郑靖业脸酷相地撇下句:“买都买了,就要好好养,不许给我丢脸,知道不?”
郑安国还很呆地问了句:“是不是因为不是买的,所以就不好好养了?”比如他爹。郑靖业:“……”怪不得他娘定要让他买这货,根本就跟他娘是个思维模式好吧?
郑靖业也是头次当人家主人家,实在不太会支使人,何氏又是个老好人。杜氏倒是爽快点,对着个七岁的孩子,还是买来当书僮的,要怎么用,它是个大问题,只好扔给郑靖业了。
郑安国是幸福的,郑靖业简直是把他当儿子来养,他亲爹都不舍得让他去读书,还听了后妻的话把他给卖了。在郑家他虽然要做些杂事,但是该有的教育也不会缺了,后来有了郑琇,这小子除了吃奶的时候被照顾得精细(有三位女士),略长大点,也没有受到太的优待。可以说,郑安国与于元济样,是真正融入到了郑氏内部的人。甚至,郑安国本身并不姓郑,是他主动要求改姓的,名字也是郑靖业给起的。何氏故去,他偷偷跟着穿重孝,郑靖业发现了也没什么,算是默许。
后来,郑安国做梦都没想到的,郑靖业耍了手段给他改户籍,让他出仕,直做到了现在的太仆,九卿之。
郑安国的感情世界就只有个主线:把郑靖业当爹地奉着,让往东不往西,让争气不给泄气。over。
郑安国的人生目标只有两个:、听郑爹的话、跟郑爹走,二、建设好自己的小家庭。实在是个铁杆得不能再铁杆的郑党了,这点从他家的家庭教育就能看得出来了。他儿子郑文博小朋友,入京送到郑府来,即使在叛逆期,也没点儿中二反郑迹象,与徐梁的儿子完全是不同的世界观。
倒不是说徐梁不够铁杆,然而铁杆与铁杆还是不同的,就像郑安国扔了原来的姓,跟了郑靖业,而徐梁还是姓徐。两人都是郑家奴婢出身,徐梁晋升得比郑安国还快,然而这里面的微妙差别,着实耐人寻味。
郑安国不但自己颗红心向郑爹,还教得孩子们乖得不得了。徐梁对郑靖业也够忠心,然而在子女教育上,咳咳,确实不像郑安国这样。当然你可以说郑安国是“奴性坚强”,却不得不说,两人及其家人,在郑氏心里的份量,还真是高下立判。
徐烈小朋友宁死不屈,自己搬出去住了,他搬了吧,已经长成大朋友的郑文博同学就被郑靖业亲自授业了,连带的张亮同学都得到了于元济的指点。无怪乎徐梁进京,逮着傻儿子就是顿乱捶——人蠢没药医啊!
郑安国秋天刚回来次,那次是作为刺史回来述职的。因为有任命,他又折回去交割工作,再拖家带口地回来。几个月里跑了三趟,再次对于天朝疆域的辽阔有了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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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郑安国入京,先陛见。别人见皇帝都诚惶诚恐啥的,这个呆子立到朝堂上身心俱爽——老恩相就在朝上坐着,看眼就觉得胆气壮。御前奏对,他是对答如流。皇帝很是喜欢他这个憨劲儿:“好好!卿主太仆,也如在豫州般,我便放心了。”
郑安国就差拍胸脯了:“圣人放心,臣能出十分力就不出九分半。”说完还憨笑不止。皇帝也自筦尔。
郑靖业脸上微笑着,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捂脸流泪了,果然,不管过去少年,呆货就是个呆货啊。
徐梁进京,是抽空教训儿子,郑安国进京,是被郑靖业抽空教训。为了教育这个呆货,郑靖业压缩了朋党聚会,特意留了很长的时间来跟郑安国说话。郑安国不傻,傻子都让郑靖业给淘汰了,傻子也不可能在州刺史任上做这么长时间。
大门上马迎接了来:“相公,郑太仆的夫人带着小郎君小娘子已经来了。”
郑靖业点头:“知道了。”
郑安国听说老婆孩子都来了,也觉满意,还跟马迎打了声招呼。
进了书房,郑安国还是贯的作风,纳头便拜,脑袋隔着地毯还能叩出响儿来。郑靖业见了他,心里也是欢喜的:“还不快起来,趴在地上孵蛋呢?”
郑安国个大老爷们儿还哭了:“相公,想死我了,这回终又能跟相公在起了。”
郑靖业鄙视地扔给他条手绢:“擦擦。”
“哎。”
“坐。”
“哎。”
“路上还顺利么?”
“都好的,就是天冷了些。有些雪,明年会有好收成的。”
“你这回是任太仆,六郎先前在太仆呆过,知道些内情,等会儿我叫他跟你说说。”
“哎。”
“家眷全都带来了?”
“是,老婆子带着几个儿女。”
郑靖业道:“块儿吃个饭吧。”
“哎!哎!”郑安国忙不迭地答应了。
正好,杜氏遣阿成来问:“夫人问还要聊到什么时候,要块儿开饭呢。”
郑靖业笑道:“巧了!夫人那里可好?”
阿成亦笑:“聊得可投缘了呢,咱们七娘逼着人家小娘子认她做姑姑呢。”
郑靖业开心地对郑安国道:“这样才好嘛。”
路走,郑靖业路问阿成夫人会面的情况。阿成也事无巨细地汇报。
杜氏事前通知郑琰把这天给空出来,专门见留下来见郑安国家,当然这天郑家大小全数到齐——池脩之这个“没过门的”除外。
郑安国夫人王氏是个相貌也不特别出众的人,据杜氏说,这里面还是有个缘故的,郑安国的继母长得挺好,迷得他生父五迷三道的,直把他也给弄出来卖了。从此他便对漂亮女人有阴影了,娶媳妇儿的时候郑靖业已经给他弄到了个官身,也说了,大户人家的漂亮女儿是甭想了,但是如果看上了哪个小家碧玉,郑靖业还是可以帮他弄到手的。郑安国死活不肯要漂亮女人,最后娶了个忠厚老实的农家女。
也是王氏的福份到了,郑安国路跟着他家相公往上升官,直做到州刺史,封疆大吏。王氏
116、路人甲郑琰...
也成了诰命夫人,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王氏身灰鼠皮的袍子,头上也是珠翠,倒不像暴发户,只是略有些地主婆的样子。过来先带着孩子叩头,杜氏让她坐,她也不肯与杜氏对坐,还是阿成把她拖到榻上的。
她的几个儿女,除了郑文博也都跟着来了。郑文博跟着他爹去上班,他爹面君,他有假期,就在大正宫外等着接他爹。
老太太喜欢胖小子,杜氏看小胖子郑文渊就喜欢上了:“哎哟,我看看,这是二郎吧?好福相。瞧瞧这体型儿,长大必是威严丈夫!”说得小胖子不好意思了,红着张苹果脸(写实,那脑袋长得就像只圆苹果),被王氏催着方扭捏着让杜氏把他那张胖脸给捏了个遍。杜氏抱着他就不撒手了,个劲儿地说:“这个好这个好。”说完,又把手放到郑文渊衣裳的毛领子上,摸啊摸啊摸。
郑琰满脸黑线:“阿娘,不要累三郎久等啊。”
郑文奇还眼巴巴等接见呢,郑文奇也生得喜庆,那双大大的招风声颇具喜感,杜氏是合不拢嘴,对王氏道:“我看你这几个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王氏道:“您说有福气,那就是必有的。”
杜氏手个,抱着人家的小孩子不肯放手,眼睛还看着郑悦姐妹仨呢。王氏又伸手点着女儿介绍:“这是大丫头,这是二丫头,这是三丫头。”三个小姑娘齐上前磕头。
郑琰跑下来拉起,对杜氏道:“可惜了,阿娘只生了两只手,拉不过来了。”这绝对不是因为被淑女教程压得炸毛了才开的嘲讽模式,绝对是真心喜欢这三个小姑娘。拉着就住了不肯挪脚。
杜氏却是开了嘲讽模式的,最近压榨女儿压榨得顺口了:“你也只有两只手,有本事你全拉了来!”
赵氏抿嘴看着婆婆和小姑子斗嘴,此时上来解围,见郑琰拉拉这个又拉拉那个,上来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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