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就好这个,而且觉得他很乖,皇帝哥不会坑他,也开开心心地收拾包袱进宫去看梅花了。路上还打腹稿,梅花总要在树上赏才漂亮的,红梅白雪,现在还没下雪。如果是折下来的梅枝,最好要衬着白色的布景云云。
到大正宫,就看到皇帝冲他招手:“来来,看看看看。知道你畏寒,就不到外头去啦,咱们在屋里看也是样的。”
卫王道:“这样看不出什么来,须得瓶后树素面插屏。”
皇帝也很开心地接了建议:“还是你懂这个。”
卫王眼看去,高高矮矮排了五、六瓶子梅花,品评过。皇帝忽然叹道:“几枝梅花尚分不出个伯仲,何况于人乎?我现在遇到个难题,想问问你的看法——朕之诸子,谁最佳?”
妈的!又叫这货给坑了!卫王的脑子里瞬间回放出了几十年的过往,小时候被他哥哥坑点心,少年时代弄把好扇子也会被他坑掉,后来哥哥们跟老大造反,卫王之所以不念旧恶地死活不肯反,盖因小时候吃亏太,有了心理阴影,知道怎么也翻不身,乖乖躺平才不会被虐。
好容易诸事平定,卫王装温良受装了好久,皇帝也对他不错了,临老临老,这位大哥又坑了他把:哥,立储的事是能瞎掺和的吗?别害我好吗?为了这把椅子你砍了少人哟。
“圣人是知道臣弟的,能耐有限、对政事的眼光也有限,我们看哪个侄子都可爱,可要说这哪个能耐……”实在说不出来啊!经历过手足相残皇位之争的两王,打死都不肯扎进这个旋涡里。
甚至卫王还心中颤颤地想跟皇帝提提:“哥,你是不是把我儿子还给我啊?搁你身边儿我不放心啊!”可惜没胆,只好贡献了儿子去侍君王,回来拎着萧深的耳朵叮嘱:“万不许与皇子作纠缠。知道吗?!”
曹王比卫王还老实,答案与卫王如出辙,弄得皇帝都后悔了:怎么把兄弟都弄得残了呢?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萧深个苦逼孩子回家差点儿挨揍,卫王再斯文,对儿子还是可以犯粗的,非脱鞋拎着个鞋底抽儿子不足地平息心中怒火:“你翅膀硬了,居然跟皇帝起坑我!你提醒你爹句会死啊?”
萧深冤枉啊:“阿爹,儿真的不知道啊!”面辩解面躲,抱头鼠蹿。他是要到御前当差的,这脸上要挨了鞋底,皇帝问起,他还真不好回答。幸而卫王妃闻讯赶来,救了他的脸:“你就知道跟孩子们抖威风,他小孩子家,懂什么?你就教训他!他有错处你好好说啊。”
弄得卫王家乱糟糟的皇帝再问姐妹。
庆林长公主与宜和长公主比她们的兄弟可爽快了。宜和长公主道:“侄儿都样,只是有样儿,总是咱们萧家的人,可不能把世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样儿,我可受不了!”郭家新被弄进世家之列,是靠的国家强力,老辈的那个贵重圈子排斥她,弄得她肚子的火。
庆林长公主与姐姐的看法致:“天子为万民,非为世家。真要硬说哪个好,我也觉得就条儿:得对自家人好,还得稳得住,不受撺掇。”
皇帝犹豫了,他早批儿子里,大都是世家女所出,还都有了世家岳父,为他们择这样的岳家的时候,皇帝是满心地疼儿子,不想委屈了他们,要为他们立威立势。现在倒好,是他亲手把儿子推进世家的怀抱,从此儿子去不回头,都跟世家结婚去了。想到这里,皇帝也后悔了:废太子确实有点冤的,至少,是皇帝给他选的老婆、选的僚属。
年轻的儿子里,不少人生母微贱,再小些的婚还没结,与世家牵涉不深,倒好调整。
皇帝还真不怕那啥啥的世家造反什么的,首相郑靖业他不是世家,现在的朝堂也不是世家统天下的格局,有什么好怕的呢?皇帝甚至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给余下的皇子选非世家女为正妃,当然啦,岳家也不能太次了,可以弄勋贵嘛!配合个诸如郑靖业这样的托孤大臣,唔,韦知勉可以跟着凑个数儿,对了,再让卫王或者曹王也掺脚,郑靖业为主,这样儿子也有人帮扶,大家起踩踩世家啥的。
不过,国赖长君,皇帝虽不愿意去想,下意识的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五百年,希望能择个已经不会夭折的儿子。这样的话,哪怕儿子已经长大娶亲,也无妨,还是那样,留下个大臣帮着儿子、提醒儿子,别犯浑。自己呢,也可以写个遗书,千叮万嘱让儿子定要守好自家基业,不能当傀儡。
两种选择都有了后手,皇帝就开始思量了:要个仁厚点的太子,哪个呢?
无奈之下,皇帝想到了他还有个老妹夫——顾益纯。顾益纯,天下名士,以相人著称。平常让他说个话、当个官儿他都往后缩,皇帝觉得,这回不能让他再缩了:“十郎,去把顾益纯给我叫来。”
萧深领命,亲自去了趟顾家。到了庆林长公主门口儿,见里面忙忙碌碌的,仆役进进出出,扛木头的、抱席子的、扎绸子的,好不热闹!长公主府长史见到他,连忙迎了上来,不必辩论,轻而易举就叫了声:“十郎。”
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庆林长公主侄子加起来将近五十个,长史见过萧深次就记住了。
萧深先肃容表示了自己的来意:“圣人宣驸马晋见。”长史本想跟个漂亮小伙儿搭个讪的,听他有圣命宣,也肃容听了:“天使里面请,正堂宣谕。”
萧深在长史的陪同下缓步往正堂而去,沿途帮工纷纷停手让路,又有侍婢伸头探脑赶来围观,咬着手指头,交头接耳:“喂喂,看看看看,哪里来的小郎君,生得竟不比池郎逊色呢。这两个要是在处,可就有眼福了。”这是无节操粉,哪个颜正就粉哪个,偶像遍天下。
“休要胡说,才看眼,就知道生得不比池郎逊色了?说不定看了就不觉得呢,池郎自从跟了先生,日日看着,也不觉得变寻常了。”这是脑残死忠粉。
“池郎我倒不觉得,这位可真是生得俊呐!”这是本来无偶像,见萧郎变成粉。
长史连连抹汗:“婢子无礼,见笑,见笑。”连连挥袖让侍婢们退回去。
萧深撇撇唇角:“无妨,正事要紧。姑母府上,这是忙什么呢?”
“哦,这个,是老家小娘子入京待嫁,日子都定啦,宾客太,老宅那里摆不开,公主便说,咱们府里也收拾了出来,道执行客人。”
萧深点头,不再言语。
见了顾益纯,宣了旨。萧深还到后头拜了回姑母,庆林长公主不是她那个傻哥哥,压根儿不信这“写了幅字,觉得得意,请驸马品评”的借口。戳着萧深的脑门儿:“少跟我弄鬼!圣人的字,我还不知道么?必有旁的缘故的。说!”架子上那个红嘴儿绿鹦哥跟着重复:“说说说说说。”
萧深看眼这贼鸟,陪笑对庆林长公主道:“圣人实是这样说的,那个……”
“嗯?”
109、世事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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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前两天圣人让我阿爹入宫赏梅花,回来阿爹就打了侄儿顿,说侄儿跟着圣人哄他。两人倒是真赏花了,还说了些话,说的什么我也听不真切,回来就挨了家法。”
“行啦,少给我装可怜相儿,”庆林长公主转怒为喜,“你姑父回来,我不打你,总成了吧?”
“那倒是好。”
“且住住,我去看驸马的衣裳穿好了没有,他不常出门儿,出去也是身乱七八糟,要名士都是这样,真不知道有何可称道之处了。”
倚栏会意,带人上茶上点心,又悄悄把顾宁引来缠这个表哥,庆林长公主趁机去跟顾益纯说话:“圣人许是问你何人堪为太子,你小心些。”
顾益纯点头道:“我但凭心而论。”
“哎,你!”
“放心!”顾益纯拍拍妻子的手。庆林长公主跟皇帝说过话,回来拐着弯儿地问顾益纯哪个侄子比较好,顾益纯直不肯松口,已经被罚睡了八天的书房了。到了现在,还是不肯交个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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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立储,事关重大,如果皇帝没有个铁了心要立的人,总是会摇摆不定的。问了这个问那个,毕竟新君不能当光杆儿司令,皇帝也想自家江山得传万年而不是最后因为择储不当而被人反了。
顾益纯进宫,皇帝正假模假式地坐在书案后作挥毫状:“啊,思玄来了啊,来来来,”放下笔,冲顾益纯招手,“看看我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顾益纯心说,大舅哥,你这演技太糙了点儿吧?殊不知,皇帝这几天用各种理由招人入宫、骗人入宫,演得太累,现在是懒得演了。肯给你个借口,你就接了吧,要是直接问策,看你紧张不紧张!
顾益纯也假模假式地点评:“笔力雄厚,就是结构不太好。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其气外漏。”霸气侧漏了喂。
皇帝:“……”夸我句会死啊?
皇帝脸不高兴地道:“我还道已经写得不错了呢,既然你说还有不足,那就是不好了,罢罢,不说字了,咱们说点儿家长里短吧。”他直入正题了。
顾益纯问:“圣人想说什么?”
“说长短——朕之诸子,各有何长短?哪个最合适?”
顾益纯反问:“圣人说呢?”
这话要是别人问,皇帝早抽过去了,顾益纯不同啊,他是名士,铁口直断,问话必有深意。皇帝自己神神叨叨地叨叨开了:“齐王性躁,赵、秦平庸,十郎其蠢如猪,五郎、六郎、九郎倒是不坏——又无显德且与旧族牵连太深。十四郎以下又都太小,且母族不彰。”
顾益纯听得心里摇头,这皇帝呀!真是求全责备,而且,顾益纯觉得,皇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评判了,他还是少说为佳。
齐王已经被排除了,皇帝对废太子满心同情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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