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琰只当没看见,兀自与郑党小娘子们道别:“过两天咱们再块儿玩啊,都是自家认识的人,方便的。我还有好吃的糕点要请你们尝尝呢。”
于家小娘子们与她最熟,于家小大娘非常不气地道:“姑姑说了,可不能忘了。忘了也不打紧,别人不管,我是会登门讨要的。”两家关系密切,于家小大娘矮了郑琰辈儿,自然称其为姑。
郑琰道:“那行,你帮我记着了。”
“嗯。”
李家小娘子名莞,今天算是闯了个祸,她的母亲正在向杜氏道歉,她也尴尬地对郑琰道:“今天是我鲁莽了。”
郑琰跟小娘子们拉拉杂杂地闲话,等的就是这个,当下不气地道:“莞娘就是太小心了。这事本就不怨你,穿着郡主的衣服、戴着公主的花钿,我也认不出这是哪里的人来呢。好好说出来,你不道歉,你阿娘也要代为赔罪的。她们必要置人于刑,存的什么心呐。老鼠急了还咬人呢,非得逼得人说难听的。公主待人尚不至此,今天反要被治罪,这日子没法过了!”明里暗里说东宫骄横又小心眼儿,不留神就要被抽。
东宫系的怎么想不好说,诸王系的,哼哼,不八卦就对不起他们的立场。
苗妃也定会把今天的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去的。这可不是她在皇帝面前告刁状啊,那是明摆的事实。
庆林长公主与杜氏简单话别,宫前不好久,两人已经说完了话,郑琰那边正说到正题。庆林长公主对杜氏使了个眼色,杜氏无奈地道:“这副脾气可使不得,竟是半点气也不肯受的。”
宜和长公主道:“谁生下来是为了受气的?”
这两个人的话真是绝佳的注脚,容不得不思量。今日之事,不论真相如何,大家已经脑补出很未来场景了。
郑琰抿嘴笑:“不说这些了,总这里不像话儿,都回吧。”
人群渐渐散去,郑琰也登车回家。
到了家里,郑靖业还没回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流传开来。杜氏看着郑琰,摇头叹气了回:“这事不小。”心里愁道,做下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等郑靖业回来,郑琰先汇报昭仁殿诸事。郑靖业赞许地捋须:“知道了,”笑眯眯地道,“传话出去,你今天行事鲁莽,对东宫不恭敬,被我罚啦,除了去你老师那里读,就不许再去旁的地方了,我让你闭门思过来着。”摸摸闺女的小脑袋。
郑琰假哭了两声,又扮了个鬼脸,回房温习功课去了。
杜氏埋怨郑靖业:“你惯的她!我生的娇滴滴个女儿,你惯成这个样子!今日之事必会传得满城皆知,到时候哪个性情温和的好儿郎敢娶她?郑靖业,我女儿要是嫁不出去,我与你拼命!”
郑靖业惊愕:“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阿琰性情模样像极夫人,必有像我样慧眼识英的人求娶的。”
“呸,你休要自夸,分明是像你!”
唉,父母吵架总是这样,孩子优秀的地方都是因为像自己,缺点都是因为像了对方。
郑靖业跟老婆斗完嘴,慢悠悠踱回房,然后火速布置下去。朝廷上的争端,几乎都是从弹劾开始的。自从御史这群体日趋成熟之后,先锋半由他们来打。咸宜郡主逾制,是个整顿逾制风气的好线索。
郑靖业给御史布置的任务是:“你只要说逾制,勿语涉东宫!如今京中的风气,也是该整顿整顿了。”他还要在皇帝面前当个好人。
吴御史听话之余还是试探地说:“父母有教养之责,郡主无礼,不究其父母么?”
郑靖业微笑道:“太子怎么能有过失呢?如果太子有过失,岂不是要深究到圣人了?”
撕开道口子就好,他不会看错诸王,怎么可能没个人跟进呢?
吴御史得郑靖业亲自布置任务,也力卖弄自己的水平:“本弹章写就,除非叩阍,也要到时日早朝方能递进。东宫不会趁此机会向圣人请罪么?仅郡主之事,不足叩阍。”
郑靖业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神秘神秘再神秘。
吴御史满腹疑虑领命而去,门口遇到了回家的郑德兴。吴御史恍然大悟:这位是在圣人身边的啊!告状很合适么。
猜错了,郑德兴到哪里预先知道昭仁殿的事情呢?
答应是苗妃。
苗妃不负所望,告状亦是告得极富技巧。
皇帝带着八卦的心情而来,询问苗妃有无适合的女子。苗妃脸的为难,欲言又止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这是怎么了?”
苗妃跪,什么话也不说。
凉秋、清夏跟着跪倒。
皇帝皱眉:“究竟出了什么事?”
苗妃只是伏地摇头不语,凉秋与皇帝也够熟了,代为发言:“圣人别再逼问贵妃了,今日之事,贵妃不能说的。”
贵妃不能说,那就是有人能说了。凉秋与清夏就你言我语地转述了事情经过,在她们的口中,错自然是在东宫的。捧出证据,又称在场的命妇都看到了,皇帝就连小姑娘之间的纷争都抛到了边了。
“你们都起身,跪来跪去的,成何体统?”皇帝先把苗妃拉了起来,又细问经过。苗妃道:“是我的疏忽,二娘少在人前出现,没什么人认得她。”力的认错,反正错都是她的,东宫点错也没有,求皇帝千万不要罚她。
“东宫在昭仁殿里被扫了面子,我、我就没法做人了。”又为郑琰求情,说她向“憨直”:“是个有口无心的丫头。”别让咸宜郡主打击报复了,请皇帝代为回护。
苗妃这梨花带雨、瑟瑟可怜的样子,看得皇帝阵心疼。[怎么就怕成这样了呢?]皇帝开始思考,[苗妃不是这么个怯懦的性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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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吴御史火速上了弹章,声称“立国以来奢侈之风渐行,军民人等逾制愈演愈烈。乃至于咸宜郡主着公主之饰。”为正风纪,要求皇帝下令严打。句也没提太子,仿佛咸宜郡主不是东宫生的。也完全没有上纲上线,还把着重点放到了社会风气上面,真是对不起御史的传统技能——夸大。
太子听就扑出来请罪,昨天陈氏回来就火速着人请他回东宫,同时着手清点东宫物品:“不论是谁的东西,都要清点,查出有逾制的,立即销毁。”金银器融了重铸,服装烧掉,其他用器也毁坏掩埋。
萧令行得到消息,顾不得抽女儿,先向李神策问计。
李神策哑然,他现在心中有计:马上毒死皇帝,做得像是别人干的。除此之外,就只有像太子妃这样的做法,毁灭证据。把这件事情弄得像是小女孩儿爱攀比,不让整个东宫都陷进去。
md!这份工作没法做了!李神策突然觉得,任他有千般计策,遇上个不会执行的,也是没办法实现的。
“殿下勿慌,出了这事的事情,明日必有御史弹劾,是谁弹劾都不重要。明日只要有人弹劾,殿下定不能辩驳,要主动请罪。再有,回来上请罪,咸宜郡主亦须请罪。”不辩驳,有事认了,当个老实人。
能混过这关就好,不管皇帝有讨厌太子,只要还没明令废掉,太子就占着优势。大逆转就在皇帝升天的那刻。
萧令行犹不甘心,李神策出的主意当然是好的,让萧令行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这样低三下四的表演,皇太子的傲气是不容易弯腰的。就是李神策自己,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也是因为不用他去请罪,换了让他表演你试试。不喷吴御史头毒汁他就不是李神策。
皇帝然也忍了:“太子为朕分忧,操劳国事。若是女儿都要太子亲自管教,岂不要累坏太子?”太子妃与傅良娣中枪,早朝后听到消息不得不褪去簪环请罪。
咸宜郡主被削了封号,闭门思过。
然而事情还没完。
诸王不是好相与的,大家对太子的不满已经到了极限,大家的野心也到了极限。同样的,他们的盟友们也不是吃素的,本着“郑靖业已经做了坏人,账都要算到他头上,有挡箭牌不用的是傻子”的原则。
叶广学指使门下御史再上弹章,弹劾太子治家无方。御史上了本章没两天,被发现了系列的问题,贬谪远方,死于途中。
于元济咬舌头:“东宫可真狠!”
郑靖业笑道:“哪里是东宫狠?!燕王狠才是真的!你只管好京城风纪,现在啊,咱们可不能有破绽。”
李幼嘉是京兆尹,于元济是执金吾,颇抓了几个犯禁的人。结果不过是交笔不的罚款了事。刑罚也分案值大小的,偷个千块,可能拘留,偷了千万,大牢伺候,如果只是摸了人家块钱,骂句也就算了。这就是区别。
郑靖业用这样的行动向大家表明,只跟东宫有仇,你们的那些破事儿,我偷得管!
来二去大家也都明白了:咱又不是太子,过点格那是讲究,不是想造反。齐看热闹,打太平拳,当然也有趁机投资的、打击报复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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