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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郦四姐等处,东宫册封时,四姐、五姐皆入京到贺,却又因御史等谏,不得不随夫出京,此时见了申氏托秀英所携之物,且喜且哭,又都谢过秀英。

至如郦家七嫂、八嫂娘家,对洪谦夫妇千恩万谢,因洪家借屋与他两家女儿在京成亲之故。此外洪谦便往拜会些个旧年中举的同年,又有些个熟人,只作与往昔般无二,江州城里人都说他好。

又有盛凯处,因感念其恩,亦有厚赠,且说:“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再往京里时,只管来寻我,清静房儿也有两间,总好过与住客栈不安静,又或与人挤庙里。”

盛凯见他,颇不自安。因原倾心玉姐,如今玉姐却为东宫妃,连着当初不乐意的潘氏,暗中嘀咕两声,颇有后悔之意。仿佛这玉姐嫁九哥,倒将原该着她家的好运带走了般。亏得她虽心下刻薄,却知道个轻重,口内不敢乱说。

那张知府却日日叫人将邸报送与洪谦看,洪谦也承他情,直到看着朝廷与胡人开战,始有些儿焦急——恐九哥主持不好之故。洪谦晓得九哥为人,孩子虽算不得顶聪明,叫他做个秦皇汉武,那是难为他了,若做个守成之君,倒也使得。只是担心他年幼,又是过继人,朝臣不服管。

那张知府却另有打算,唤来第三、第四两个儿子,领着他们往洪宅里去。先与洪谦见了礼,又叫两个儿子报了名儿,个叫张守礼,个叫张守智。张知府这两个儿子皆是正室夫人所出,生得也是端正,都在读书。

洪谦见他这般作派,心中略有所觉,只管笑招待,且看张知府是何道理。他先赞洪谦之才,与洪谦寒暄几句,方表明心意:“这两个犬子也在进学年纪,他们母亲有些儿溺爱,我想着慈母败儿,不若远远打发了,好叫他们也知道些儿世情,也好磨练磨练。江州地偏,不若京中人才辈出,是以腆颜请君侯携他们程。”

洪谦笑道:“府君是想令郎入书院呢?还是太学?抑或国子监?”张知府道:“想叫他们自家考个功名来。书院是极好的,太学也只叫他们考,国子监恐不收他们这般人哩。”洪谦笑道:“我知道了,国子监权贵之子,恐学不着甚东西,倒将心性磨没了,书院或太学,只凭他们本事罢了。官场之上,出身顶要紧,君家若无个世职,不若自己考来。真个与考官不投脾气,再说旁的也不迟。”

张知府也是这个主意,想有个出息,没个进士出身,真个难如上青天,乃道:“全凭君侯做主。以我这芝麻小官儿的儿子,入了国子监,难道倒好与人提鞋去?君侯想得周到。”洪谦道:“如此,我便携他们先往石渠书院里,如何?”张知府道:“得听苏先生讲课,是他们福份。”

又叫两个儿子上来与洪谦磕头,说了许话儿,方告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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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张知府有所托,旁人亦有所托。晚间吃罢饭,洪谦教金哥读书,授课毕,秀英却来看他。

洪谦见她似有话儿要说,因问:“老夫老妻,吞吞吐吐却为个甚来?”

秀英道:“林家那婶儿求到我头上哩,请为她家孙儿谋个出路。”洪谦皱眉道:“她家有举人进士?”秀英面上红:“没有。”洪谦道:“这又要如何出路?若有功名在时,倒好看顾二,以白身,想做官?我的儿子且要叫人指指点点,他家儿子,却不值我这般了。”

秀英道:“并不是要做官儿,他们想,我还不敢应哩。没的给玉姐招闲话,这个我懂。婶子是想,求咱将她孙儿带往京里,谋个太学生,将来也好有个前程。”洪谦皱眉,又问:“她的孙儿能装筐了,十分出挑的也无几个,她想托付哪个来?”

秀英道:“她那心里,自是哪个都好,我却说来,京中人事杂,纵有人回护,孩子自己不机灵,也要生事。有那等好的、二人,只消拿得出手儿,我才好与你说。”洪谦道:“她家那能拿得出手的孙子,不过辰哥个。”秀英苦笑道:“做父母尚且有偏心的,何况祖父母?她却想托付个皓哥。”

这林皓实不如其堂弟林辰书读得好,然却讨老人家喜欢。林秀才原使娘子撞木钟,存着能托几个是几个的主意。及秀英朝林秀才娘子说了难处:“婶子也须叫我在官人面前好做脸。”林秀才娘子便说了皓哥。

林秀才娘子回来因说林秀才:“如今秀娘也有个难处,做主的到底不是她,我想着,做长辈的都想孩子个个好,既辰哥自家读书能读得出来,何苦白费个人情?皓哥书读得不如辰哥,不如叫他去见见世面,如此两个孩子都能挣出来。”将林秀才气得眉头深锁,几要骂将出来:“你懂个甚?!这人情是好托的哩?!无知!不将那有望的推把,却与那无能的机会?”

林秀才娘子道:“你不也喜皓哥的?”林秀才道:“皓哥可爱,辰哥却可教哩。你想有霞帔穿,还着落在辰哥身上哩。那头大官人在江州少年,家里事他岂不知?辰哥有出息,许看亲戚面上,他帮也帮了,你弄个扶不上墙儿的硬叫他扶,他是你家甚么人,好与你出这把子牛力?”

林秀才娘子道:“先时你也帮过他家……”

林秀才喝道:“住口!休说往前咱帮他家事,他哪回不与咱家厚礼来?我还怕他记着咱每帮忙必要拿人好处的事,心里不痛快哩。便说眼下,你将皓哥托与他,这样大哥,你觉着要送他甚样重礼?他可看得上?”说得林秀才娘子不言声了,心中终偏向这皓哥,暗道,顶我将私房出来,备贵重之物罢。

次日便新往洪宅来,朝洪谦说:“是妇人无知,胡言来。是她心疼皓哥心疼得糊涂了。”洪谦道:“原本无可不可,两个便都带去又如何?入不得国子监,也可入太学,只有条儿,国子监旬月便要考试,我能将入带入了,带能代他考试来?到时候月考,叫黜落了,我便无所谓,他还要脸不要?”说得林秀才老脸通红,连辰哥之事都不敢说了。

洪谦因挂心朝中事,又不耐烦再有人请托,便要急行回去,却叫秀英说:“挂心东宫娘娘。”便有许人来送行,前番洪谦往京里去,便携了许货物发卖,如今不携货物,只带土仪,也好装了六、七条船,又有诸人相赠之物。此外齐同知等亦有携至京与亲家之物,张知府两个儿子随行,也收拾出条船儿来,带诸般物事。张知府中进士时的考官,正在京中,张知府亦备了与他之礼。

又有商人因着程家商铺掌柜,走了门路,想依船入京。洪谦核实了,只携那积年老字号的商家同行。

又使程实往林宅递了帖儿,问林秀才可有甚话说。林秀才晓得这是与他家机会,只得舍了张老脸携了辰哥来见。洪谦见了辰哥,先考学问,见他虽不差,却也并不优异,中平而已。这世间“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剩下的也看教导也看机缘。洪谦掂量再三,将这辰哥收下。

那头林秀才娘子却悄悄与秀英厚赠,将金珠宝贝拿出两帕子来,以皓哥相托。秀英如何肯收?她在京中也算见识着富贵了,又这金银虽好,终不及女儿嘱咐、儿子前程,故不肯收:“再收亲戚钱,我成甚么人了?”将林秀才娘子臊得满脸通红。秀英故意道:“婶子托了我,我自没话说,那头老叔晓得不?休要少了个孙儿,他却问我要人来。”

句话儿,说到林秀才娘子羞处,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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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议和之事将定未定,头要开五处榷场,头只应开处,头要“赏赐”,另头文也不想与,玉姐称之为“与上街买个菜儿没个两样,般讨价还价”。将取笑完两头,却收着讯息:太子他老丈人要回来了!

☆、96正旦

两个孩童殴斗,若有个的爹娘长辈在侧,又不禁着他,这个便要底气十足。九哥现今,便盼着有个长辈在旁与他掠阵。亲爹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指望下岳父大人。

朝中重臣不少,不乏老成谋国之辈,这些个人立朝数十年,熟谙国政,九哥却分外想念他那位也不曾做过甚安邦定国的大事的岳父来。这便是世人所谓之亲疏,心里亲近着他,纵旁人再能干,你也想见着他。

洪谦,实称不上“不能干”,恰相反,闻说他要回来了,京中许人不免心中颤。他身上透着股子狠劲儿,确不曾杀人盈城,却叫人胆寒。

九哥闻说洪谦已自江州启程,忙不迭将这好消息说与玉姐来听,夫妻两个共凑乐。玉姐近来也在想不悟、清静之言,政事上开口,她确是有些儿托大了。然外事无所依托,又产期日近似日,也分外想念父母。且挂念珍哥,小小年纪便叫托付与人,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洪谦夫妇去时要赶路,走得快,归时携着许物事,又有张三郎、张四郎并林辰随行,归程却比来时慢了不少。秀英心下着急,小喜来劝她,秀英道:“这些个道理,我不比你懂?事到临头不由人,搁着十年前的脾气,我才不是如今这个样儿哩。”小喜低头,便不再劝,她是知道,秀英是为玉姐的事情着急。

洪谦也不甚开怀,他回江州算得上衣锦还乡,合葬之事却也触动愁肠——无论程家、洪家,人丁都是太少!程家这个是真个无法了,金哥日后又要如何办呢?程家坟地还住着几代祖宗,难道要都迁到京郊?不迁,金哥又小,无论祭扫,都不便宜。

船行至半,两岸田地片金黄,秀英已命翻出行李内带的夹衣来。洪谦便下令:“着紧行船,我与赏钱。”秀英听了,寻他来问:“我知你急,我也急,却也不必如此。”洪谦道:“你哪里知道?将到秋收时节哩,还有大半月路程,咱们再不快着些儿,越往京,他们秋收已完,正好走水路,往京中运粮。介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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