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去把棒创药拿来。”岳清音吩咐道。
绿水很快将药取来,岳清音伸手要过,将粥碗交由她拿到桌上放下,而后示意她关门出去。这才向我沉声道:“在闹什么孩子脾气?莫不是认为为兄教训错你了?”
“不敢。”我仍不看他,转身背对着他坐在床边。
“道理为兄不想再讲二遍,你气也好、怨也罢,总之这一次不能由你任性而为。……把手给我。”岳清音冷冷令道。
不给。想给我上药还这么牛,你求我啊,求我啊,求我也不给!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腕子,强行将我拉着转回身来,见他坐起了身,拔开药瓶的塞子,将我的袖口撸上小臂,用修长的手指剜了一块药膏,轻轻替我抹在手上的红肿之处。
上罢了药,岳清音令绿水将我的饭菜也端进来,在床上放上一张炕桌,饭菜便摆在上面,他则用筷子夹了菜,配合杀人目光逼着我一口一口吃了个狗饱,最后他自个儿将那几乎放凉了的燕窝粥喝了,可怜巴巴地躺回枕上,闭上眼睛不吱声了。
被他这个病人服侍了一番,我心中怨气早便烟消云散,想想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我确是做了糊涂事该当受责挨罚的,到头来他却又先心软了心疼了,好像做错了事的是他自己般,表面冰冷地掩饰着他为我所作的补偿。
心中不禁一叹,这个岳哥哥当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总能触及我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没有抵抗力的那一片禁区,我简直要被他惯坏了,对这样没有极限的亲情汲求上瘾,欲罢不能。
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我便坐在床边椅上这么看着他,午后金灿灿的秋阳透过轩窗暖暖地照进屋来,薄薄的光芒洒在我和他的身上,心内一片难得的平和宁静,渐渐地竟合眸睡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上半身又伏在了床上,背上还披了岳清音的袍子,而他则坐着正端了药碗喝药。揉揉惺忪睡眼望向窗外,见天色已暗,便起身过去将窗户关了,回身轻声道:“哥哥,饿了么?可想吃些什么?”
“不饿,你去罢,爹已经回来了,在书房。”岳清音道。
“那……灵歌这就过去,哥哥莫要乱动,当心伤口。”我嘱道。
“去罢,为兄又不是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心可操?”岳清音淡淡应道。
由他的楼中出来,我慢慢往岳明皎的书房处行去,敲门进屋,见老爹正坐于案前灯下皱着眉头出神,见我来了才展颜笑起,道:“灵歌啊,回来了?”
嗯?什么回来了?唔……想是老爹今天回来的早,想同我和岳清音一起用晚饭时被早经嘱咐的长乐告知我们两人皆未在府中,是以才有此一问。
“嗯,爹爹。”我答应着支吾过去,走至他身旁,将手藏在袖子里,咬牙忍着手疼轻轻替他捶起肩,试探地轻声问道:“爹爹似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愁眉不展的?”
岳明皎呵呵一笑,道:“有个这么懂事的宝贝女儿,爹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老爹你要是知道我和大盗的事只怕得烦得掉光头发呢。
“爹不许打马虎眼儿,女儿问您正经的呢!”我操起练得纯熟的发嗲战术娇嗔道。
岳明皎哈哈一笑,道:“说到正经的……爹还没有问你,昨日见了那段三公子感觉如何呀?”
“唔……是很好的一个人。”我坦诚地道。
“哦?那么说……灵歌你是很满意对方喽?”岳明皎笑着问道。
“女儿只是觉得段三公子人好而已,并未作他想。”我低了头道。
岳明皎满意地一捻胡须,笑道:“觉得人好就足够了!今日段大人同为父碰了碰头,听他的意思,那段三公子似是对灵歌你亦是很有好感哪!看样子这门亲事是错不了了……”
“爹!爹!您老误会了!”我连忙摇头道,“女儿的意思是,单纯地论段三公子的为人,确是很好,但……女儿并不想嫁给他。”
“哦?这又是为什么?”岳明皎纳闷地望向我道。
“女儿觉得……段三公子用来做朋友还好,做……做夫妻……似乎不大合适。”我低声佯窘道。
“为什么呢?”岳明皎追问道。
“没有为什么啦……总之女儿就是不想嫁他嘛……”我晃着岳老爹的膀子使劲嗲道。
“唉……你这孩子!跟你哥哥一样牛心古怪!”岳明皎半气半笑地道,“罢罢,既如此,明日我便同段大人说去,再替你另觅良配罢!”
“爹……这事先不急,您老还没告诉女儿究竟是为什么发愁呢!”我努力将话题引回正轨,以图从老爹的口中打探到一些关于季燕然如何抓捕大盗的计划。
岳明皎叹了口气,道:“也罢,反正你迟早也得知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为父昨晚接到了圣上旨意,要为父接手抓捕鬼脸大盗一案!”
我佯作吃惊地一捂嘴,道:“怎、怎么会让爹爹接手此案呢?”
岳明皎锁起眉头,低声道:“为父昨夜正同刑部几位大人整理去年的案卷,忽听得传报要我等速速入宫,原来是太子殿下与人练刀时不小心划伤了胳膊,待去藏宝阁内取金创药时发现该药已遭盗窃,圣上当即宣燕然入宫,经他调查后断定此案乃鬼脸大盗所为,圣上登时大怒,这才将为父与众刑部大人一齐宣入宫中,目光扫处看到了为父,想是联系起去年你哥哥的事,不由怒火更炽,当场便下旨要为父接手鬼脸大盗一案,并责令为父三个月之内必须将鬼脸抓捕归案,否则……”
且慢,去年岳清音的事?听来似是做了什么令上头不高兴的事,类似的话这已经是听岳老爹第二次提起了,可惜我这冒牌货并不知道在岳清音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还真是好奇……待有空一定要多方打听打听才是。
还有——明明今日白天季燕然说的是皇帝老子指定的他接手此案,怎么岳老爹对此却只字未提?
“否则什么?”我催问道。
“否则便将爹以失职罪论处,罢官降为庶民,家中男眷发配充军,女眷……充当官伎!”岳明皎眉头深锁,咬着牙道。
这——怎、怎会是这样?!
岳明皎忽而一叹气,继续道:“谁知当为父正要接旨之时,在旁的燕然竟然主动出列请旨,要求同为父一起接手此案……唉,那个傻孩子!从鬼脸大盗在京城做下第一起案件至今已近一年,刑部之前经手此案的官员都未能查出他丝毫的踪迹,更莫说这一次圣上只给了三个月的时间……燕然那孩子知道为父怕是无法交差的,这才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希图帮为父度此难关……那个傻孩子啊!万一这次当真失败,这要为父如何向他爹交代呢!唉……”
一时间我已彻底地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季燕然要对我说是圣上降旨令他抓捕大盗的呢?是因为……是因为他不愿让我知道他是想帮助我们一家逃过此劫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告诉我若岳老爹和他抓不到大盗的下场是什么?岳老爹罢官,岳清音充军,我……我被迫去做官伎……
——“因为……我和灵歌你一样,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脑海中突然响起他今日说的话。
——原来……原来他之所以如此绝决坚定地要抓捕大盗归案,是为了要助岳明皎完成旨意,是为了不让那失职的后果发生,是为了……是为了要保护……
困阻·计划
——保护岳清音啊!(?一句话分两章说完,憋死你!)
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狗官当初要拒婚!难怪他总是乐此不疲地勾引岳清音甩死人脸给他!难怪他总是对我若即若离暖昧不明……却原来是想利用我来接近岳清音哪!
——这不成!这不成!虽然我不排斥断臂山上的男人们,甚至偶尔也会远远地往山上眺望一下……但岳清音是我的哥哥啊!是活生生的在我身边喘着气的男人啊!一想到他们两个含情脉脉地对视着轻声呼唤对方的情景……
“清音……”
“狗儿……”
——绝不允许!人与兽怎可相恋!
“爹,那鬼脸大盗如此难抓,您同燕然哥哥可有了应对计划么?”我收起被那喜欢男人的狗官弄得纷乱的心思,轻轻地问岳明皎。
岳明皎摇了摇头,沉声道:“为父已经通知燕然,请他今日衙门事了后便到家里来,为父要同他好生商议一番。……对了,燕然说你哥哥这几日要住在衙门里,而爹恐怕以后更不得空了,灵歌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怎么,那狗东西今天还要来吗?——哼!只怕他巴不得天天住在我家里吧!幸好岳哥哥不是真的要住到衙门里去,否则岂不有随时失身的危险?!——唷!老天!现在岳哥哥养伤在床,若那狗官想用强的,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不成不成!现在起,说什么也绝不能再让那狗东西与岳哥哥独处一室了!就算他是发乎情止乎礼,也保不准他利用这个机会大肆表现他对岳哥哥的关心以感动岳哥哥那颗纯情的小心脏!
“灵歌,在想什么?”岳明皎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唔,女儿很替爹跟燕然哥哥担心……”我轻声道,心中又是一阵矛盾,命运弄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将我的家人和我的恋人推向了天平的两端,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甚至答案已经很明确,可我心不甘情不愿,我想两全齐美,我就是这么贪心。
岳明皎拍拍我仍替他捶着肩的手,轻声道:“灵歌放心罢,为父相信你燕然哥哥的能力,定能将那鬼脸大盗缉捕归案的。……即便不能……爹也有办法至少保住灵歌你不必陪爹获罪!”
我一愣,问道:“什么办法?”
岳明皎笑起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灵歌若嫁了人,便不再是我岳家的人了,朝廷的制裁自然涉及不到你……”
“爹!”我轻声打断他的话,“灵歌姓岳,嫁了人也是姓岳,身体里流的是岳家的血,就算死了变成尸体也是您的亲骨肉——怎能说嫁了人便不是岳家人了呢?!何况现在正是我岳家的困难时期,灵歌更不能丢下爹爹跟哥哥一嫁了之!爹……灵歌不嫁,您老就莫再为灵歌张罗这事了可好?”
岳明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总说你哥哥的脾气古怪倔强,依为父看你这丫头比他也差不到哪里去!……灵歌啊,若不把你的终身大事办妥,为父又哪里安得下心来去抓那鬼脸大盗呢?为父必须先确保后顾无忧方才敢放手一搏啊!”
“爹,我们既是一家人,就当同进退共患难才是,女儿怎能抛下爹跟哥哥,自己一个人置之事外呢!”我不肯妥协地道。
“灵歌!”岳明皎故意沉下脸来,道:“怎么如此不懂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父就算没有接了这道旨也是要尽快将你嫁出去的!你娘去的早,为父若因此耽误了你的终身,将来在九泉之下还有何颜面见她?!——你不必再多说了,总之这三个月内是必须要找个婆家的!为父若没时间,便让你哥哥替你打听!”
我察言观色,认为这岳老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会子同他争是没用的,只好暂且作罢。遂转转眼珠儿,佯作委屈地道:“爹既这么说,女儿也只好听从,只是……哥哥他让女儿去表舅家住上几个月,只怕也没什么机会和时间去、去相亲了……”
岳明皎不禁奇道:“清音为何要你去你表舅那里住呢?”
我小声嘟哝道:“哥哥说许久未去表舅家问过安了,明日让灵歌过去,代全家补上这礼。依灵歌看这也好,多住上几个月,届时不管爹有没有抓住鬼脸大盗,灵歌都可与爹跟哥哥共进退了。”
岳明皎好笑地摇头,道:“你这孩子还认准死理儿了!回头为父跟你哥哥说,叫他许你晚一阵子再去表舅家,先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才是正经!”
我心下微笑,至少解决了一道眼前难题,表面上却作出很不情愿的样子,嘟了嘴道:“爹不必同哥哥说了,反正这几日他都在衙门,待他几时回来问起女儿时,女儿再将爹的话转告给他罢。”
“也好,”岳明皎点头,道:“灵歌当真不喜欢那段家的三公子么?”
“唔……”我迟疑了一下,倘若我说不喜欢,岳明皎明日同段小三他爹一说,只怕我们两个便不能再来往,而我欲替大盗查找身世的线索从此便将断掉,是以现在还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于是佯作羞窘地道:“女儿同那段三公子仅昨日一面之缘,尚不了解他的为人,只是初印象觉得人很好而已……爹总不能让女儿仅凭此一面便立刻做出决断罢……”
岳明皎笑着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为父便暂时先不给段大人回话了,你与那段三公子再见见面,若觉得好了再同为父说,可好?”
我含羞带娇地把头一点,道:“女儿不打扰爹了,想必燕然哥哥亦快来了,女儿先行告退,爹要注意身体,切莫过于操劳才是!”
岳明皎微笑点头,我便行了礼退出房来。
才一出门便看见长乐在台阶下站着,不禁奇怪,上前低声问道:“你不在少爷房里伺候,跑到老爷房外来做什么?”
长乐亦低声答道:“小姐,是少爷吩咐小的在此处接着小姐的。”
……这个岳清音!他是怕我趁机溜出府外去找大盗吧!还真是够细致的!话说回来……大盗此刻会在何处呢?他今晚不会还来找我吧?!这、这可不妙!那季狗官只怕早有安排,说不定此刻岳府四周都已经埋伏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被我这个诱饵诱上钩来呢!
不行!我得想办法通知大盗!岳府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绝不能再露面了!
于是对长乐道:“我要回我那院子沐浴,你先回去罢。”
长乐连忙道:“小姐,少爷说了,倘若小姐想要沐浴,便让长乐在院里等着。”
这……岳哥哥连这一招都能料到?太可气了,受伤在床怎么心眼子还这么多?!一丁点儿做病人的觉悟都没有!
罢,已经说出了口也不能反悔,只好任由长乐跟着一直回到了我的院子,青烟白桥红鲤三人只当我是趁岳清音不在家时跑到他那楼里住上几日图个新鲜,丝毫没有起疑,张罗着替我烧了洗澡水,浴罢换了身衣服,依旧出得院来慢慢往岳清音小楼的方向行去。
“你且先在这里等等,我想一个人到后花园走走。”至后花园门前时我对长乐道。
长乐又连忙道:“小姐……少爷说了……不、不允许小姐在府内游、游逛,这后花园的门方才少爷已经叫小的给锁上了,钥匙如今在少爷那里,小姐是进不去的……”
我定睛向园门上一看——可不是!黄澄澄沉甸甸的一把大锁豁然挂于门上,标志着我的革命事业又一次受到了重创。
真真是气煞我也!这个可恶的岳哥哥!我、我咒他天天晚上梦到季狗官给他念情诗!
好——好——不让我进后花园是不?不让我乱逛是不?那姑娘我就站在这儿!我站一晚上!我就不信大盗他来了发现不了我!
主意打定,我便含笑对长乐道:“既然少爷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叫你为难,我只在这里站站,透透气。”
长乐面现难色,低了头支吾道:“小、小姐,少爷说了……今晚季大人必定会至府中同老爷商议公事,季大人在无特殊情况下通常酉时三刻便能办妥衙门里的事,吃罢晚饭后戌时左右便能到咱们府上。季大人来后小姐必定会离开老爷书房,若算上沐浴用去的时间,倘若小姐戌时三刻尚未到少爷的楼中,那少爷……少爷便要亲自来找小姐了……”
这这这,这个岳清音——克星!他就是我的克星!呜呜呜,他知道我是绝不忍心让他亲自跑下床来找我的,他这是向我抛出了第一个选择题——是选他还是选大盗。我还能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只能是他——我这个让人生气、更让人心疼的死人脸哥哥!
我叹口气,道了声:“知道了。”便垂头丧气地重新往岳哥哥的小楼的方向走,至府内主甬路上时,见远远的一个穿了宽大袍子的人正大步向这边走来,只看身形便知来者正是那狗某人季燕然。
我不禁停下脚步,立在路中央等他近前,待他走近时便浅行一礼,低声道:“灵歌见过燕然哥哥。”
狗某人眯了眼笑,作揖回礼道:“为兄又来叨扰了,实是过意不去!”
装嘛装?装嘛装!你小子心里倍儿得意罢!又有机会见岳哥哥了是不?又可以徜徉于他那张死人脸的魅力中了是不?
“燕然哥哥辛苦了。”我仰脸望着他,用眼神告诉他:你小子的那点子心思姑娘我已经全晓得了,哼哼。
他眨眨眼,似是没看明白我眼神中的含义,只好轻笑道:“灵歌妹妹似是有话要对为兄说?”
我摇了摇头,如今虽知道他主动请旨捉拿大盗完全是为了帮助我岳家免遭朝廷的罪责,但是这关系到了大盗的生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如以前般对他了。这一次鬼使神
穿越事件簿.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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