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奚从抽屉里拿出书面通知书递过来,说是一个月前就收到了,但是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知道是没法去澳洲的,所以把通知书偷偷藏了起来。但每天想着学校已经开学了,新同学纷纷报到,学校打电话过来了解情况,她心里又不舒服。尤其是在这么个大雨天,被检察院的人从裴宅赶出来,她就想哭。
裴宅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那里有她所有童年少女时期的记忆,是生她养她的家,可最终,她被赶了出来,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家破人亡。她恨死叶细细那白眼狼了。
“逾期半个月,应该还可以补救。”如雪坐到床头把那盖着钢印的入学通知书翻了翻,放在床上,伸手去拿床头柜抽屉的护照,“妍奚,把你的护照准备好,我现在去订机票,明天我们去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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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飞去了澳洲,敖宸从南部回来了。他是听说裴家被查封急匆匆赶回来的,一回来,就见到裴家的雕花大门上封上了法院封条,门口的三条藏獒已被牵走。
他立即把电话打到了李良缘的办公厅,让他的秘书转接。李良缘很给面子,几分钟就接了,朗朗笑道:“裴家三架载客400的航班同一天失事,伤亡惨重众口难平,飞机安全组也调查了失事原因,铁证如山,所以李某想看在淑贞的面子上帮忙也帮不了,实在是无能为力,抱歉啊,李某现在还有个会。”话一说完就把电话撂了,留下朗朗而笑的余音。
敖宸剑眉一沉,若有所思,坐回车上直奔监狱。
这四年里,他很少来探望郑仕权,一方面以为他是自己的生父,引以为耻,另一方面,他历来就跟行事作风严谨严厉的郑仕权合不来,多说一句都嫌多。
现在,被从监狱带出来的郑仕权脸色焦黄,两腮微陷,昔日意气风发的脸变得清癯,几乎没有弹性的肌r和软组织,只剩下风霜浸染成紫酱色的皮和有角有棱的骨头。敖宸看了一眼,便知道郑仕权在监狱的日子过的并不好,想必是受尽虐待。
“有关于我身世的事,你应该都听郑淑贞说了。”他淡淡开口,一直盯着郑仕权失去光彩的眼睛,细细打量了这个昔日的舅父一眼,“沈廷轩才是你的情妇跟英国男人生的孩子,你包养了多年的白易,对你只是一种妹妹对哥哥的亲情,只当你亲人,她在其他男人身上才寻得到热血的刺激感,所以她在留学的日子里,给你带回了一个私生子。但你不等孩子睁开眼,就将孩子送给了郑淑贞。所以说,你其实也不爱这个孩子。”
郑仕权静静看着他,干枯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只可惜我郑仕权这些年对你再严厉,你还是犯了错,成了别人的儿子。敖宸,你今天来找我,是想问我关于李良缘的事?”
“没有,来看看你。”敖宸摇摇头,不再探究这些前尘往事,一双利眸静静打量郑仕权受伤的脸,“李良缘已经当上副市长了,为什么还要在监狱里折磨你?我记得当年他用‘私自批地,包养情妇’的罪名就让你落了马,那他与黑盟私下交易买卖,开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的罪名,岂不是让他直接被枪毙?当然,那些地下钱庄都不是以他的名义开的,豢养地下特警和打手,开黑保安公司,表面上也与他沾不了边,但河边的路走多了,总会沾湿鞋。”
“在他当上市长前,我一直还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他还会紧咬不放。”郑仕权淡淡说道,两弯浑如刷漆的剑眉细微拢起,眼若寒星,“在h市,他已经一手遮天了,政府机关没有谁不会给他三分情面。所以裴家这次才会这么快垮台,是以杀j儆猴。而我当初太过信任他,提拔他,甚至差点成就他与淑贞的好事,却没想到在身边养了一条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打黑吃黑的毒蛇。现在我被剥夺了政治权利,一切上诉无效,无法翻案,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他会把我关在水牢直接溺死,然后对外谎称我自杀。呵呵。”
敖宸听着,眸中闪过一道锋利的暗芒,站起身缓缓朝这边走过来:“你郑仕权曾是h市家喻户晓的清官,名誉不错,你被量刑定罪,还有一部分人在认为你是被诬陷的,所以你的生死媒体还在关注,只要李良缘他敢动你,他就下不了台。他私下干的那些事,只需要随便抓出一件,抓到他的把柄,与他同流合污的人都会拼命自保,供认不讳。这也是他为什么替黑盟办事的原因,因为黑盟掌控了他买卖军火和毒品的证据,他的那些枪支和毒品都是从黑盟来的。”
“听说他曾经明目张胆抓裴云姿?”郑仕权提醒他。
“这个没用。”他绕到门边,望着门外一个个严阵戒备盯着他的狱警,修长漂亮的指搁在门框上轻轻叩了叩,低眯眸,“这些抓人的事都是他豢养的打手干的,若追究起来,他的黑保安公司会有替死鬼顶替,而且到最后即使有人指控他,还有一个韩湘雅会给他作证,毕竟当初云姿的确自愿嫁过去。”
“你可以让韩湘雅出来作证,当初她不是与李良缘合作过?她可以陈词当初与李良缘的那笔买卖,只要有证据,李良缘的罪名就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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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青山区第一女子监狱,穿着灰色囚衣的女囚们正在电网内放风劳改,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拿着锹和铲在狱警的监视下挖坑种树、翻地种菜。附近灌木成荫的一隅,种了一片一望无际的1米左右高的绿色沙地柏,沙地柏很茂盛,中间有几棵在剧烈的摇晃着,隐隐传来男人的粗喘声与女人的低吟声,而一条灰色的女囚裤还张扬的挂在某棵沙地柏上。
女人一条光溜溜的腿露在外面,脚使劲蹬身下的黄土地,不知是不愿意,还是在沉迷享受。两人把事办了一会,女人便把挂在沙地柏上的裤子扯了下来,三两下穿好,急匆匆从沙地柏里钻出来,回到囚队里。
而她一出来,其他女囚便侧目过来,缓缓朝她靠拢,然后一瓢用来浇灌新苗的大粪朝她的脸泼过来,“哎呀,你走过来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呀,不小心泼到你了,不好意思呀。”
韩湘雅一脸大粪,狼狈死了,紧抿着唇根本无法说话,怕粪水流进嘴里,连忙弯下腰舀起一瓢使劲朝对方泼去。但她还没泼出去,就被赶过来的狱警制止了,狱警用电棒将她们分开,警告不许再动,否则关黑牢。
“把裤子挂那么高,生怕别人不晓得你这个半老徐娘与监狱的大流氓在一起干那事。但你炫耀又怎么样,流氓辉不会罩你的,他只管玩女人,从十几岁的玩到五十几岁的,完事了你他妈p都不是。”泼粪的女囚对韩湘雅低声嘲笑,斜眼瞥了瞥那个正从沙地柏那边走过来,额头尖削,两颊的肥r倒挂着,成了上小下大的两截脸,看上去像是个压扁了的葫芦的男狱警,与其他女同伴一起哄笑起来,根本无视于女狱警的警告,兀自大笑着,继续干活。
刚刚爽快完的葫芦狱警瞧韩湘雅一脸大粪,什么话也没说,夹着电警g走了。
中午女囚们在食堂吃饭,韩湘雅一个人形单影只坐在角落里吃饭看报纸,女囚们又朝她围过来,故意与她同桌吃饭,把她盘子里的r夹过来,在自己嘴里含了一下吐出来,重新放回她的盘子,“如果不吃,就没有营养,那你这半老徐娘就会老的更快,没法再勾引男人哟!”她们指指那些被她们污染过的菜,嚣张哄笑了几声,然后在狱警的瞪视下若无其事的走开。
韩湘雅把勺子一扔,没法再吃下去。
“5438,为什么不吃饭?”值班的狱警用警g敲敲她的桌子,警告她全部吃完。不然饿晕了就没法在劳作室赶工,给整个中队拖后腿。要知道所谓的‘改造’‘服刑’,就是在监狱里通宵达旦的干活,多做一点,产量超过别人才能努力争取到减刑。而在监狱工厂间干活是流水线加工,她的这道工序没做完,就会耽误下面那道工序的人,然后耽搁下来,整个囚室的人都遭殃,一年的减刑争取努力全化为泡影,整个大队的“改造积极分子”指标减半。
“脏了。”
“脏了也得吃完。”女狱警命令她,盯上她了,非让她吃完不可。
韩湘雅不是第一天服刑,也不是第一次被狱警训,这四年里她还转过监狱,所以她知道不能反抗,要顺从。于是她把勺子重新捡起来,准备把那恶心的饭菜吃下去。
“c区犯人5438,c区犯人5438,去一趟谈话室,主管干警找。”正在这时,食堂广播突然响了,传来女播报员冷漠的声音,连播了两遍,一遍比一遍冷,但这声音听在韩湘雅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是!”她忙不迭站起身,端起盘子送回回收处,兴高采烈往谈话室方向走。
看来勾搭葫芦脸没有错,他果真帮她在主管干警那说了好话,打算把她调离原先的囚室,给她一间单独的小房。
“不是吧,主管干警会瞧上她?”女囚犯们咬着牙签开始嘀咕了,一双双眼睛朝这边瞪过来,“我呸,这s娘们就是再风s,也已经老了,而且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主管干警也不嫌脏。”
韩湘雅抬着下巴,骄傲的离去,然而当她到达谈话室,才发现要与她谈话的不是主管干警,而是敖宸派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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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宸在办公室接到孙杨电话,听这尽职的下属说如雪一家搬到了碧水小区,就在他们新房大楼的五楼,昨天他还在电梯里遇到了裴家乃乃……他大喜过望,不等孙杨把话说完,扔掉签字笔,抓起西装外套就飞奔而去。
不过如雪还未从澳洲回来,送妍奚去学校报到后,顺便去澳洲医院看脸部的伤口了。颜夏冰和裴家乃乃对他也不冷不热,既不留吃饭,也不与他交谈,各做各的事。
他觉得有些尴尬,刚想把他空置在甫东区的新房子钥匙拿出来,让他们搬进去住。颜夏冰心知肚明的打断了:“敖宸,你对如雪的那些伤害不是能用这些身外之物来弥补的。伯母我永远记得四年前你追来裴家,站在大厅里说的那番话,如雪也记得。所以既然你爱云姿,那就一辈子爱下去,不要放弃如雪之后又来纠缠。也请你不要再用你们敖家的钱来施舍我们,让我们裴家在经济上亏欠你们。我们裴家即使被追债,也不会要你的钱。”
“伯母,这不是施舍。”敖宸剑眉飞扬,俊脸严肃起来,语气笃定道,“我只是想尽我的能力来帮如雪。”
“可你的帮助却给如雪带来无数灾难。”颜夏冰一语打断他,板起脸,字字珠玑:“四年前是因为云姿,四年后又是你曾经的贴身秘书。如雪这次差点死掉了,你不知道么?!”
敖宸深黝的眸光一闪,被说中了心中痛处。
“如雪这次忘记了你们之间的事,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所以我希望你们就此结束,千万不要再纠缠!我们裴家这次的败落,如雪的大难不死,就当是给大家一个教训。”颜夏冰冷静说道,走过去亲自给他打开门,坚决的下逐客令:“你出去吧,慢走不送。以后也不要来了,最近我们裴家被追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伯母。”他眸露担忧。
“出去吧。”颜夏冰拒绝再说下去。
于是当他走出来,大门便被嘭的关上了,犹如四年前一样的厌恶憎恨他。他往前走了几步,眯眸望着窗外的灰暗天空,苦涩的笑了。
他在十二楼的房子里住了下来,照常上班,下班后与孙杨一起喝酒谈心,等着如雪从澳洲回来。而这段时间,南部传来消息,叶细细脱离危险期,医院没有遭到人侵袭,这里的敖宅也没有人s扰。姬娜完全失去踪影,估计已经逃回黑盟养精蓄锐。黑盟的那几个杀手则被顺利送往美国接受审讯。
但奇怪的是,季安安被放出来后,既不找黑盟的人,也不离开h市,一如既往的住在她以前的房子里,四处找工作。她似乎是知道了如雪失忆的事,吃定他们没有证据让她坐牢,也不怕他找人把她直接给解决了。
“季安安没有办辞职,并且公司最近有一条谣言,说如雪的丈夫沈廷轩,也就是沈总,那天故意让季安安搭便车,趁老婆不在在宅子里灌醉季安安,把季安安给强了,于是如雪那天早上找去秘书部找季安安算账,骂季安安勾引她丈夫,然后把季安安骗到楼梯间,买了凶恐吓她,弄得她一身伤。却没想到如雪把季安安骗过去后,自己坐电梯回去的时候,反倒被闯进公司的黑盟杀手抓住,在电梯里差点丧命。所以季安安一口咬定那天在楼梯间没有碰到如雪,如雪约她过去谈谈,她就过去了,然后安全门被人从外面死死抵住,不让她出来。”
孙杨喝酒述说道,轻蔑笑了一声,“呵,不知道这么漏d百出的谣言是谁造出来的,季安安是什么货色,沈廷轩会强上她?如雪那天虽然在电梯门口掉了一只鞋,表示被人抓进了电梯,但楼梯间的那些血是谁的?如雪买凶就遭遇黑盟的杀手,这未免太过巧合?反正公司的一群女人就喜欢八卦,造谣者怎样说,她们就怎样信了,加上对如雪空降进来,一进来就做董事的事心生嫉愤,心里不服气,心自然而然就偏向季安安那边了。季安安这四年在公司内打通出来的人际关系可不是假的,秘书部的那群女人个个信服她,公司里一旦有个什么大小事,绝对被她们那张嘴搅得天翻地覆。当初我就着了她的道,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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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与她共事的这几年,有没有发现她跟黑盟的人来往?”敖宸冷笑问了一句,侧过头喝酒,垂眸望着阳台下。季安安是个小角色,不足为惧。
孙杨想了想,摇头直笑,“我只看得到她的贪慕虚荣,可看不到她的私生活。不过我相信她还没有放弃沈廷轩这个金主,还会反咬如雪一口的。越是穷途末路,越要往上爬,这才是我认识的季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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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如雪将妹妹送去澳洲国立大学后,便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为了给妍奚出国的费用,她把首饰盒里的珠宝,自己的车全卖了,并在取得国立大学的重新接纳后,带妍奚在澳大利亚玩了几天,姐妹俩一起住酒店,赏风景,然后送妍奚进校园,给妹妹安排住处。
现在,妍奚在给她打电话,欢天喜地的说学院今晚有一场新生欢迎会,姐你先别回国,与我一起去吧。她摇摇头拒绝了,正一边讲电话一边收拾行李,让妍奚与新同学好好相处,说以后会跟乃乃妈妈一起来看望妍奚,到时候一定要看到小妮子的硕士学位,让姐姐沾沾光。
讲完电话,她已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了,拿着房卡正要退房,胸口处突然涌来一阵恶心,让她连忙捂住嘴往卫生间方向跑。原来刚才她的旁边冲上来了一位正在啃鳕鱼汉堡的房客,喷着满嘴的鳕鱼味道问前台小姐还有没有房,不仅c队,而且嗓门特别大,以至于让她四面八方的人都闻得到那股气味。
如雪坐在卫生间里,盯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横线,叹了口气。原来最近的不断呕吐,是因为怀孕了,很正常的妊娠反应。
“峻熙,你忙吗?我想跟你说个事。”她掏出手机给峻熙打了个电话,一颗心正像猫抓,忐忑不安。得知怀孕,她的感觉怪怪的,惊讶、奇怪、喜悦、不安都有,但迷茫最多。到底在迷茫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不好意思,少主现在没有时间接你电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挂断了她的电话,让她感觉又被一盆冷水泼过来,锥心刺骨。自从上次她在公司出事,她就一直联系不到峻熙,每次打过去都是一个男秘书在接,接了就挂断,什么话也不说。她用力咬着唇,两个头大,都不知道峻熙到底在跟她玩什么。
她现在储存的是峻熙常用的电话,可以直接联系到他的人,所以很显然的,她与峻熙没有失去联系,她的峻熙从日本回来了,遵守诺言的回来娶她,让她做了他的新娘子,还生了啸啸。可不知为什么,峻熙现在对她若即若离,一直呆在日本不回来。她明明记得峻熙说他去日本出差,很快就回来的。
“哗啦!”她冲了马桶,在镜子前把妆整了整,决定去医院。在来澳大利亚前,母亲给她联系了澳洲一所很有名气的整形医院,并与主治医生预约了,让她来看看脸。所以如果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丑八怪,就最好尽快医治,不留下疤,然后回国解决一些该解决的事。
然而当她重新走回酒店大厅,竟碰到了一个人。此人一米八几,肩宽腿长,身穿一身笔挺的白西装,戴着墨镜,手里提一个密码箱,一进门就吸引住了全场人的目光。
“铠泽?”她大吃一惊。
裴铠泽没有看到她,从她面前信步走过,在前台那里取房卡,并询问某某房间的某某到达没有,然后进电梯上楼。
“铠泽!”她连忙追上去,眼睁睁看着铠泽关上电梯门,消失在她眼前。
“exce,请问刚才那位先生订在几号房?”
“8703。”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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