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史作者:肉书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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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自从你死鬼母亲担了你的身之后,家里就遭了水灾。你出世没有几年,你的死鬼母亲就死了。这还不是被你这个晦气鬼克死的吗?现在父亲又双目全瞽了,你这个晦气鬼不死,人家屋里不知道要弄得怎样颠颠倒倒呢。”这两句话,一来骂,两来骂,甚而至于看见就骂,弄得来舜无法可施。然而仍旧是亲亲热热,恭恭敬敬的对待他后母,既无怨恨之声,亦绝无懊丧之色,一味子耐苦捱骂过日子。
那瞽叟对于前妻握登是非常有情义的,对于舜本来亦是非常之宠爱的,然而死者既然不可复生,那个情义,自然由渐而淡,久而久之,不知不觉把从前的恩爱都移到后妻身上去了。
膝下的依恋虽是可爱,然而枕边的浸润之谮亦是可畏。自从那继室夫人过门之后,瞽叟的爱舜已不如从前。自从生了象之后,心思别有所属,爱舜之心更淡了,甚至舜弟兄的饥寒冷暖都不问了。后来眼目患病,肝火大旺,遇事容易动怒,禁不得那位继室夫人又在旁煽动,于是瞽叟对于舜弟兄也常常的责骂、挞楚。到得失明之后,一物无所见,肝火愈旺,那时间更是以耳为目,惟继室夫人之言是听,舜兄弟二人真真叫作苦不堪言。
有一年冬天,气候大寒,舜身上还是只有两件单衣,瑟缩不堪。邻居一个姓秦的老者,与瞽叟本来是要好的,心地又很慈祥,见了如此情形,着实看不过,然而疏不间亲,亦不好怎样。一日,过来望望瞽叟,假作闲谈道:“虞□老哥,好久不见了。我实在穷忙得很,没有常来望你。你现在眼睛怎样了?
”瞽叟听了,叹口气道:“我的眼睛是不会好了,医治也医治到极点了,然而总无效验。若要再见天日,恐怕只有下世呢。
”
说罢,连连叹气。接着,又说道:“我生平自问并无过失,不知道老天何以要使我受罪如此?自从近十年来,先遭水患,家产损失,前室又去世了。现在我又变成废人,不能工作,所靠者谁?家运之坏,坏到如此,老兄代我想想,这种情形如何过得去吗?”秦老忙宽慰他道:“老哥,不要焦急。我想你的眼睛或者一时之病,倘能遇着名医,未始无重明之望,且再宽心养养吧。至于你的家计,好在两位世兄都渐渐大起来了,就可以接的手,你何必忧愁呢!”瞽叟听了,连忙摇摇头,说道:“不要说起,不要说起。我的大小儿呢,本来是愚笨不过的人,现在我失明了,田里的事情,叫他去做做,倒也不要去管他。
第二个小儿舜,生得还有点聪明,相貌亦还好,我从前是很希望他的。不料现在变坏了,常常给我生气,我不知道训责过他几次,总不肯改好。现在我眼睛瞎了,不能管他,据说,益发顽疲、懒惰了,我还有什么希望呢?”秦老道:“老哥不要性急,究竟年纪还小,还不到成童之年呢。小弟有一个愚见,孩子年纪虽小,书总不可不读。读了书之后,自然能够明白一切道理。现在大世兄已经十五岁,要替老哥帮忙,那是不能再读书了。二世兄正在就傅入学之年,老哥何不给他读读书呢。有个师长教训指导,那么种种规矩礼节,亦可以知道了。”瞽叟道:“老兄之言极是。不过我患目疾多年,外间从来未出去,一切情形,都不清楚,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好的师傅?”秦老道:“前村中新近来了一位务成先生,设帐授徒。小儿不虚,就在那里从他读书。小弟亦常去谈谈。那个人学问道德,真是旷世寡俦,教授法之好,那更不必说了。前村路并不远,我看二世兄何妨去读读呢?”瞽叟忙道:“好极,好极,现在请老兄先去介绍,待与拙荆商量过后,就遣他入学,如何?”秦老连声道:“可以,可以。”于是又谈了些闲天,然后告辞而去。
次日,秦老就到务成先生处去介绍,那先生道:“虞□家的情形鄙人很知道,恐怕今天如此说,明天不见得肯来。”秦老道:’“先生何以知之?”务成先生道:“鄙人以理想起来,当然如此。”秦老道:“昨日虞叟亲自答应,并且托我来订定的,何至于失信?”务成先生道:“足下不信,且将入学的日子送去,看他如何?”秦老听说,便立刻起身,再来访誓叟。
哪知瞽叟果然已经变卦了,说道:“承你老兄厚意,给二小儿设法读书,固是感激的。但是自从我病目之后,医药等费不知道用去多少。现在我又变成废人,不能工作,家计日用,尚且艰难,哪有闲财再供给他们读书呢?”秦老听了,知道他纯系假话,连忙解释道:“束修之敬,不过是个礼节,丰俭本属不拘。师长之尊,以道自重。既已答应录为弟子,难道为了区区束修,反有争多嫌少之理?老哥,你不拘多少,随便凑些吧。”瞽叟道:“不瞒老兄说,我昨夜盘算过,委实一点筹措不出,所以只好暂时从缓再说。不然,儿子的读书大事,我岂有不尽力呢?”秦老听了,不免生起气来,说道:“务成先生那边,我已经去说过了。先生道德极高,而且乐育为怀,对于束修多少有无,决不计较。我看明朝二世兄不妨先同我去,拜师受业。至于束修,慢慢再说,老哥以为如何?”
瞽叟听了,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我看不对。束修以上,是从师的礼节。第一日从师,就废去礼节,那么怎样说得去呢?
况且师长是教弟子要有礼节的,假使弟子失了礼节,师长还要收他,那么这个师长亦未见得是良师了。”秦老听他说这种蛮话,更加生气,便说道:“我与老哥多年邻居,有通财之义。
既然如此,世兄的束修,暂时由我代备,你看总使得了。”瞽叟又沉吟了一晌,说道:“我向来不轻受人之惠,为了小儿读书,倒反使你老兄代垫束修,我心何以能安?老兄厚意,谢谢,谢谢。”秦老道:“这有什么要紧,是我愿意代垫,并非老哥硬要我代垫,将来可以还我。世兄如其发迹之后,就使再加些利息还我,我亦可以收,有什么于心不安呢?”瞽叟道:“我总觉于心不安。我岂不要我的儿子读书上进,不过此刻,暂时还不能读书,别有道理,请我兄不要再说了。”
秦老这时直气得三尸暴跳,暗想:“你如此确守阃令吗!
”然而无可如何,正要起身,回头一看,只见舜立在旁边,那种瑟缩战兢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动了矜悯之心。忽然想到一个计策,于是再坐下,和瞽叟说道:“你老哥这种气节,非礼不动,一介不取,真是可敬得很。不过我为老哥想想,情况既然如此艰难,那么二世兄虽然不能读书,就是在家坐食,亦非所宜。我今岁养了一头牛,本来是我小儿不虚在那里放的。如今小儿进了学塾,没有人放。我想,可否请二世兄代我看放,我家里虽然穷,但是一日三餐是不缺的。逢时逢节,再送些酬劳,不知道老哥肯不肯?这是自食其力,与受人之惠不同,又可以减轻家中负担,老哥你再想想看吧。”
瞽叟听了这话,又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老兄的厚意,代我父子打算,真是极可感激。既然如此说,那么我就叫他到府上效劳。但是请你老兄须要严厉的教训,不可客气。因为这个孩子是顽蛮惯了。”秦老见目的已经达到,亦不多言,就说道:“那么好极,好极,明日正是吉日,就请二世兄来吧。”
瞽叟答应,秦老辞去。瞽叟的继室夫人听了这个消息,虽则仍是极不愿意,然而瞽叟已经答应,不能一次翻悔,二次又翻悔。
继而一想道:“亦好,十岁的孩子,从来不大出门,哪里会看牛,将来给牛踏死,或闯了祸,尤其好,横竖随他娘去吧。”
次日,果然就叫舜到秦老家中来。秦老看见了,连忙叫他娘子将儿子不虚的旧衣裳拿出几件来,给他穿了。秦老娘子又给舜将头发理过,又给他吃了饭,然后牵出一条牛来,向舜说道:“你同我来。”舜答应了。秦老便牵了牛前头走,舜在后面跟。不到半里之遥,只见一座山坡,树木蓊森,枯草历乱,坡之下面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有声。秦老就在此止步,回头向舜道:“你以后每日放牛,只要在此地就是,不必远去。”
舜答应道:“是。”这时只听得一阵读书之声,从树林中透出。
舜仔细一看,原来山坡转角隔着树林,隐有一所房屋,那书声想是从那房屋里来的。秦老嘱咐舜道:“你好生在此看牛,我到那边去去就来,你不要怕慌。”舜又答应:“是。”于是秦老就穿林转角,径到那屋子里去。
过了许久,只见秦老同着一个苍髯老者同来。秦老向舜介绍道:“这位是务成老师,你过来行一个礼。”舜一看,知道就是前日所说的那位师傅了,便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札。
务成先生一看,便夸奖道:“果然好一个天表。”说着,就拉秦老在一块大石上坐下,舜在旁侍立。秦老向舜道:“你知道我叫你来看牛的意思吗?”舜答道:“知道的。长者一片苦心,要想提拔小子,小子感激不荆”秦老道:“看牛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闲着无事,就可以向务成老师受业,务成先生极愿意教你,刚才已和我说过。你将来不可以忘了这位恩师。”舜连声应道:“是,是。”随向务成先生拜了四拜,行了一个弟子之礼,又向秦老拜谢了。秦老自归家中而去。
这里务成先生吩咐舜道:“你把牛牵了,跟我来。”舜答应,牵了牛跟了务成先生,穿过林,转过角,只见一所三开间朝南的平屋,仔细一看,却是社庙。原来这位务成先生却是一位无家无室的人,去年云游至此,村中人钦仰他的道德,就留他在此教授子弟。每日饮食一切,’都是由各子弟家轮流供给的。这时舜看见那平屋之中坐着四五个人在那里读书或习字,看见务成先生,一齐都站了起来。平屋之外临着小溪,溪边有一株合抱的大树,树旁有一根长桩。务成先生叫舜将牛系在桩上,然后一同走入平屋,先将所有学生一一指点给舜知道。原来一个叫洛陶,年纪最长,已有二十岁左右。一个叫伯阳,一个叫秦不虚,就是秦老的儿子,与舜邻居,是向来熟识的。还有一个叫东不訾。那伯阳今年十八岁,秦不虚、东不訾都是十五岁,要算舜的年龄最小了。务成先生向舜道:“这几个人都是很好的,你可以和他们结为朋友。”舜答应,一一的走过去行了礼。务成先生就叫舜在自己的席旁坐下,和他说道:“一个人虽有聪明睿智之质,经天纬地之才,仁圣忠和之德,但是‘学问’二字,终究不可少的。要求学问,必先读书;要能读书,必先识字。我现在先教你识字吧。”
舜听了,得意之极。因为舜多年以来,看见邻里儿童在那里诵读,心中总是非常艳羡。不过父母不给他读书,并且连屋门都不许他轻易出去,连请问人家的机会都没有,真是眠思梦想,如饥如渴。现在居然有人教他识字识书,岂有不欢喜之至呢。当下务成先生取出无数小方版,一面写,一面一个个的教,并解释其字之大义。舜原是个天资聪明的人,自然声人心通,一教就会。不半日,共总已识了几百个字,几个同学都看得呆了。日中,就和务成先生一起午膳。膳后,务成先生率领学生将牛牵至草地,放草,饮水,一面就在草地上坐下,与各学生讲说各种道理。学生之中有揣带书籍的,也就在那里藉草诵读。
到得夕阳将下,务成先生就吩咐各学生可以回家了。各学生答应,正要起身,务成先生又叫过舜来,和他说道:“你今朝回去,你父母倘问起你日间情形,你千万不要提起我在这里教你读书识字,只要说在这山边牧牛罢了。”舜听了,踌躇不敢答应。务成先生道:“你踌躇什么?是不是以为欺诳父母,是个大罪吗?”舜答应道:“是。”务成先生道:“你这个见解亦甚不错。不过你要知道,天下之事有经有权。经者,常也。
一个人倘使处在寻常的顺境,那么对于父母,无论何事,自然应当直说,不可欺瞒。假使处了一个逆境,我做了一件事,估量起来,告诉了父母必定不以为然,不许我做的,但是我做的这件事,却极正当,父母的不许我做,实属错误的,那么怎样呢?还是宁可告诉父母,等父母不许我做,将这个错误归到父母身上去呢,还是宁可不告诉父母,情愿自己负一个欺亲不孝之名呢?这两种,就要比较起来,称一称轻重了。权是秤的锤儿。你现在且称称看,还是告诉好呢,还是欺蒙好呢?”舜没有听完,早已大彻大悟。然而一阵伤心,禁不得簌簌的掉下泪来。务成先生看了,真是又可敬,又可怜,说道:“去吧。”
又向秦不虚、洛陶道:“你两个同他一路,送他回去吧。路上招呼他,要小心,他小呢。”两人唯唯。
于是舜牵了牛,和二人同行,将牛送还秦老家中。饭也不吃,急急归家来见父母,上前问安。那后母照例是不理他的。
瞽叟正抱着象,亦不问他话。舜侍立了一会,就到厨下帮助他的哥哥c作。到了晚膳时,后母忽问舜说道:“你今朝晚膳,可不必吃了。我看你衣服竟穿得厚厚的,我知道你一定吃得饱饱了,何必再吃呢!”舜连声答应,却仍是柔声和颜,一无愠色。过了一会,舜兄从厨下搬进一碗汤来,汤满且热,不免摇出了些。那后母见了,就骂道:“你的眼睛看在哪里?做事体这样不小心,好好的汤,给你倒出了这许多。”说着,就用手在他头上敲了几下,说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今朝晚饭亦不许吃。”舜兄也一声不敢响。兄弟两个垂手侍立,眼睁睁看父母和小兄弟三人吃得滋味。饭罢之后,又各做了一会事,才向父母告辞,悄悄地枵腹归寝。这种情形,兄弟两个是禁惯了,倒亦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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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舜生于诸冯务成子教舜
第六十五回仓颉造文字舜兄得狂疾
自此之后,舜天天起来和他的阿兄做些家庭的工作。过了一会,才往秦老家,牵了牛,到务成先生室旁去放草。务成先生教他识字读书,又和他讲各种天文地理及治国平天下的大道。晚上归家就寝时,他就将日间所听所学的,间接的教授阿兄,这亦是舜的弟道。因为他自己有得求学,阿兄没得求学,他心中非常难过,所以如此。
一日,舜正在务成先生处学写字,忽然问务成先生道:“弟子识字、学字有好多日子,但不知这种字是哪一位圣人创造的?请先生教诲。”务成先生道:“这种字,是古时代一位仓帝史皇氏名叫颉的创造出来。”舜道:“他姓什么?”务成先生道:“他姓侯刚,有人说他是黄帝时的人。但是黄帝以前,早有文字,所以这句话是靠不住的。”